遇见,就是一辈子!
不知为何,相识十几年,她说的这句话,像是诅咒一般,深深地烙刻我的脑海。
她对顾斯凌如此,但我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遇乔苒误终身!
如果曾经不相识,我和她,此生,也许是另一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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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在童年,这是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
因为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我只有小姨!
我们挤在一个四十平米的小屋,凌乱而拥挤!
我小姨酗酒,也抽烟,最爱旗袍,像是电影里三十年代的名媛!
但她不是名媛,她是坠落尘世的天使。来到人间,是为历劫。
她的脸上,永远是庸俗而浓厚的妆容,掩盖着原本国色天香的容颜。
但即便是这样,走在弄堂,也会招来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和女人妒忌的谩骂。
或许,也是源于,她在那种不正经的场所上班。
弄堂里,永远有着说不完的八卦,这里的女人,别人的不幸或丑闻,是她们快乐的源泉。
我从记事起,就承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承受着其他孩子的嘲笑和欺辱。
我和小姨,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无亲无故,相依为命,在夹缝中求着生存!
但似乎,越是妥协,别人越会变本加厉!因此,在我很小,便学会了打架。
隔三差五,身上都会挂彩!
怕小姨察觉,总会找各种理由躲起来,别人家的房后檐下,成了我频繁的驻足点。
有一年冬天,久远的我都不记得自己那时几岁。
那天,我又打架了,势单力薄,胜了,却全身都是伤,不敢回家,便在街头一个隐蔽的角落蹲着。
天气很冷,我穿着单衣,寒风呼啸着,全身冷的发抖。
我瑟缩着身子,不知蹲了多久,身体像是冰块,没有知觉。
脑袋沉重,昏昏欲睡,我发烧了。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了小姨,她穿着一身旗袍,披着素色的披肩,站在寒风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冷冰冰,对我,其实,一贯如此。
但那天,小姨似乎与平日不太一样,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
她背着我回了家,给我涂药,换衣服,抱出柜子里仅有的一床备用被子,搭在我身上。
灯光通透,我半睁着眼睛,只看到小姨模糊的面部轮廓。
两床被子盖着,身体渐渐的回暖,我也昏昏睡去。
半夜醒来,额头上还搭着湿毛巾,空气中,却有着让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酒味,混杂着烟味!
让人作呕,但其实,我早已习惯了这味道。
我摘掉毛巾,撑着坐起来,身子轻飘飘的,没有力量。
深邃的夜,我按亮了床头的按钮,房中的一切,无所遁形地落入视野。
小姨躺在地上,身边是散落的酒瓶和烟头,房间太小,乍一看,满地皆是。
脸上的妆花了,尽是泪痕,透着脆弱和无助。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姨哭,也是此生,仅有的一次。
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盯着小姨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床,蹲在她身旁,唤她。
好几声,她才缓缓睁眼,却是楞楞地看了我几秒,又闭上了,再唤不醒。
可那眼角的泪,汹涌的,汇了一条悲伤的河。
我去外面打了一盆水,给小姨擦脸,又将床上的被子掀到地上,给小姨盖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了下来。
醒来时,屋子里已经通明,我揉了一下眼睛,睁开眼,却正好看到小姨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可是,小姨已经起身,出去洗漱。
小姨自始至终都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但从那天起,小姨似变了一个人。
跟我说的话渐渐多了,陪我的时间也多了,甚至,还会给我做各种的菜!
我那时太小,一丁点的温暖,都是求之不得。
也如履薄冰,尽管疑惑,却不敢问出口,深怕,这种温暖,会突然的消失。
但我没想到,它,还是消失了,而且,是那么的快!
那天,我回家时,房前狭窄的巷子,挤满了人。
我拨开人群,钻过去,就看到我家门口,站了十来个西装革履的人,一看就知,来的人,地位不凡。
站在人群靠前的一个看热闹的女人,看到我,眼里闪烁着光芒,尖着嗓子,指着我道。
“你不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吗?怎么,你妈傍上有钱的男人了?”
我并不知道傍上有钱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那让人恶心的神态,也知不是什么好话。
我呡紧了唇,没有说话!
站在门口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闻言,拿起手里的照片,对着我看。
过了几秒,收起,朝我走过来,弯着身子,态度恭谨。
“小少爷,先生让我来接你!”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我毕竟是小孩子,那阵仗,有些胆怯,不由的退后几步。
那人又说道,“小少爷,您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家先生,是您的父亲,要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我听着,没有做声,但因那句“父亲”,心头不由的一颤!
期待,却也埋怨!
我呡着唇看着那个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小姨还没有回来,我要先问我小姨!”
“小少爷,就是你小姨让我过来的!她是你的母亲!”
她是你的母亲!!
短短的几个字,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小少爷,你先把门打开,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进去再说。”
我扫视了一下围成一团看热闹的人,终是点点头!
然而,却没想到,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小姨躺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染红了地面。
她穿着她最爱的那件旗袍,开出妖娆璀璨的花。
我久久地看着,忘记了哭泣!
那一天,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孤儿,有父亲,也有母亲!
也在那一天,我有了父亲,却没了母亲。
我住进了肖家!
在我七岁的时候!
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讨好我。
我成了好孩子,因为也要讨父亲,“母亲”,还有家族其他人的欢心。
但我没想到,十三岁这年,我会无意间得知,小姨,是被我父亲和现在的“母亲”逼死的!
我认祖归宗,她便不能见光。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再不能有子嗣,也许,我也是一个永远被遗落的存在。
但现实,我的家族,不能没了我!
我开始叛逆,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儿子,处处和父亲作对。
一年的时间,辗转了z市好几所中学,每到一处,都会留下一段“光辉事迹”!
我是校园里的恶霸,不学无术的存在,让老师头疼的学生。
但因家世优渥,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小跟班。因容貌出众,不乏女孩子的喜欢。
十四岁那年,初二,我到了z市的一所私立中学。
去学校的那一天,老师领着我走上讲台,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做自我介绍。
我一贯纨绔子弟的模样,懒洋洋地站着,开口,“大家好!我爸是肖氏集团总裁,我叫……哎老师,我叫什么来着!”
自黑的介绍方式,果然,话刚毕,教室里就传来一阵哄笑。
“这是肖彦同学,以后跟咱们一起学习,大家欢迎。”
老师不仅未受我的影响,反而完全压住了场面。
我不禁有些失望,收敛了脸上纨绔的笑,呡着唇,不高兴摆在脸上。
教室的鼓掌声落下,确伴着一声冷笑,声音低而轻,却还是被我敏睿的捕捉到了。
我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坐在窗边的那个女孩正好收起嘴角的那丝弧度,见我望过去,立刻若无其事地看向了窗外。
我的双眼危险地眯了眯,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马尾上的酒红色的蕾丝蝴蝶结,尤为地醒目。
我冷笑着收回视线,对这种乖乖女嗤之以鼻。
“肖彦,你暂时先坐最后一排,过几天老师再帮你重新安排。”
闻言,我的视线落过去,教室的后面,果然有一张空桌子,鹤立鸡群,应该是临时加上去的。
我没有应声,手插在兜里,痞痞地朝最后排走。
经过那女生的身边时,不知为何,脚步一顿,侧头看过去,嘴角噙着几丝坏笑,目光落向她桌上铺着的书。
课本,整整齐齐的笔记,清秀大气,只是嘛,右下角…那是卡通人物?男的?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那女孩的手迅速的盖在了“卡通人物”上,戒备地瞪了我一眼。
我这才看清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大而清澈。
我不屑轻嗤一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没过几分钟,上课铃便响了,是数学课。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师,花白的头发,鼻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
跟人说话的时候,视线是从眼镜框上面看人的,像在翻白眼。
我忍不住笑,老学究,大抵都是这样一幅派头。
一道几何题,不同的解法,那女生举手,嗓音清亮,沉稳有力,跟外表的柔弱,大相径庭。
倒是很有气场!有条不絮,那老学究频频点头,一脸慈爱的笑。
再次轻嗤,那女生听力不错,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漫不经心地回视,就看到她呡着唇,移开了视线。
但彼此的梁子,在我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算是结下了。
我也因此,发现了新乐趣。
我在最后一排,她在第三排,几排的距离,能干些什么呢?
自习课的时候,我捏着手里截断的粉笔头,时不时地丢一个过去,一丢一个准。
或者跟她身后的同学换位置,趁她起身,用脚勾走她的凳子。趁老师不注意,扯掉她的蝴蝶结。在她的衣服背后画乌龟,贴纸条……
总之,学生时代所有不入眼的恶作剧,我几乎都干过。
三好学生乖乖女,欺负着,很有成就感!这大抵,是班级小混混的通病。
她跟老师打报告,但那些无关痛痒的责备,我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渐渐的,她似乎也不再徒劳挣扎。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又一次撕掉她课本上上课要讲的内容时,她会当着全班的面,连及老师,对我发火。
将我的课桌掀了,书哗哗地掉落,桌子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她哭的有些失控,冲出了教室。
我站在原地,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视野里,老师放下课本,跟了出去。
周围的学生,都看着我,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追出去的时候,宽敞的教学楼门口,哪里有她的影子。我又跑去了办公室,老师也不在!
我心脏狂乱地跳动着,背低着墙壁,用手盖住眼帘。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推倒桌子那刻,望向我的目光,里面夹杂着太多的情绪,复杂地让人看不清明。
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我只是触发她情绪的导火线,而不是根源。
连着几天,她都没有来上学。我去找老师,他也只是摇头,看得出,是真的不知,故而束手无策。
每节课,我在最后一排,看着第三排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心脏,也似突然缺失了一块。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却让人压抑而难受。
我直接坐在了她的座位上,老师不管,同学也不敢多言。
她的书,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每一本都包装着封皮,是那种淡淡的纯色。
我翻着她的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却极其整齐的笔记,还有,几乎每一本书内,都有的那个“漫画人物。”
不是一幅,是每本书都有很多幅。
我无法想象她是有多么喜欢这个动漫,可以在自己爱惜的书上如此地涂画。
然而,我用手机翻找着,却根本找不到这号动漫人物的存在。
视线不由的再次落上去,难不成,是她自己画的?
尤其,那卡通人物的五官,越看越觉得像是真人。
这个想法闪人脑海,心里,莫名地极不舒坦。
拿起桌上的橡皮,正欲擦掉,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双受伤的眸子,手一颤,终是合上了扉页。
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我栽了!
我得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