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身体虚弱了些,并非不可治之症,静心休养加以药草辅助还是有可能复原的。”
晋衍跟着她一道下楼,洛明玉不知他是想继续待一会还是想直接离开,特意往门口转了一圈,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回了草堂正厅。
“坐吧。”洛明玉坐在看诊台后,示意他伸手过来,“我这身体依然如此了,调养我自己会,你的毒自己又不会解。”
“不用……”晋衍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她的眼神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见她重伤未愈却担心着他的身体,还凭空生出一丝心疼来。
洛明玉轻轻搭在他手腕上,他的毒经过这几次复发已经愈演愈烈,本就埋在血脉里的毒素吞噬掉他所剩不多的心血是迟早的事。
只是内心无论如何担心面上却也没表现出来,始终平静的看着他,从他执意接回儿子的时候她就明白了,晋衍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她抬眸看过去,这世上怕只有孩子是唯一能牵绊住他的,待穷儿能顺利接掌他的所谓责任,他就再也没什么顾虑了。
“怎么了?”晋衍抬头正撞上她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只这么一刹那,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疼,她那种那种心疼与不舍几乎瞬间就能撕碎他那层刻意疏远的面具。
洛明玉收回目光,淡笑着说:“没什么事,朱颜医术不错,你平日少动内力,可保一段时间的平安。”
本以为她会说些别的,就是他又期盼又害怕的那种……
罢了,他本也不想听,听了又多一些留恋。
晋衍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个小姑娘,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多谢。”
洛明玉应该顺理成章的接一句慢走,可她说不出口,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谁也不再说话。
那种原本很亲密,却忽然之间退一步回到从前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就像一个穷人得到了财富,又一夜之间失去了。
一贫如洗的时候即使有人给的是沾了泥土的饭菜他也舍不得扔。
正如他们此刻的心境,一个想躲,一个不敢追,即使这么面对面坐着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彼此都觉得难受,可即便如此也不想分开。
晋衍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是抵不住她眸中的情意,带着万分不舍起身告了辞,“我就先回去了。”
“好。”洛明玉起身,“我送送你。”
“别送。”晋衍几乎脱口而出,有人目送或许会让他这一路不在那么孤单,可望着一个人的背影实在难受,他已经伤了她够多了。
“你上去陪儿子吧。”晋衍自行关上门,却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屋里的灯火熄了才转身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马蹄声,这马许是跟主人在一起太久了,也染了一身吊儿郎当的劲,不紧不慢,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晋衍听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
“回来也不去看看我,我以为你不认我这兄弟了呢!”
晋衍转头看了看他的马,权当是看过他了,看完继续走,一个字都懒得说。
沈卓然一向喜欢作死,人家越不理他越要往上凑,对女人也是如此,“我说兄弟,你可不像重色轻友的人啊,我看你在人姑娘屋里话挺多的呀。”
晋衍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你是姑娘吗?你能给我生儿子吗?”
沈卓然……这厮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腹诽了两句本想上马走了,谁知晋衍又忽然叫住他,“你跟我回家一趟。”
到了靳家直接进了书房,沈卓然骚里骚气的抱着胸前,“我不能给你生儿子,对你也没什么想法。”
“你积点口德。”晋衍翻箱倒柜拿出几个小盒子,放在案上推过去。
沈卓然一看那盒子样式就闪身退了半步,表情比刚才让他生儿子时还惊恐,险些膝盖一软跪下去,“我想多活两年,这东西你别给我看,我看不见。”
一共三和木雕盒子,上头带着机关锁,一个上雕的龙,一个雕的是树,还有一个雕刻着靳家的苍鹰图腾。
“靳家的印在盒子里,你拿着就可号令暗卫,里面还有一把开启第一个盒子的钥匙,拿了圣旨,你就是名正言顺的……。”
“打住!”沈卓然上前随手从案上扯了两本书将几个盒子盖住,确定什么都看不到了才敢上前说话,“大哥,我奉先人遗命辅助靳家,已经半条命交给你了,剩下这半条我只想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活着。”
“我呢,没什么志气,一不想篡你的位,二不想给你当儿子接班,你这东西我是一眼都不想看。”
晋衍脸上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定定的望着他,“你我兄弟多年,我知你喜闹爱玩,最是不喜规矩约束,若非万不得已,我本想由着你浪迹天涯去。”
这是认识这人二十多年第一次听他说兄弟多年这种话,若平时沈卓然定会蹦跶到秦楼楚馆跟姑娘们乐呵一天,可此时却没那个心情。
晋衍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虽不至于油尽灯枯就地等死,可毒发时跟死人也没什么两样,况且现在毒发愈加频繁,他连内力都无法自行使用。
那千万年没有一丝暖意的冰湖也不是一般人能遭的罪,这么多年,他也疼怕了吧……
“我接回孩子,宁可让她们母子分离,宁可洛明玉恨我,也要把孩子带回来交给老爷子,行之,我早做好了这个准备。”
“可现在还早啊,你的毒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洛明玉不是说那个和尚有办法吗?”
晋衍垂眸苦笑一声,“不是毒,是我。”
在这么下去毒没要了他的命他就先把自己困死了,如今就连人家一个眼神他都忍不住,更遑论在这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着多看她两眼,想着多靠近一点,可是他配吗?
沈卓然蹙眉,“晋衍你……”
余下的话他没问出口,其实早在密室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了,晋衍说什么洛明玉那样的人不该死,即使是个外人他也会救,通通都是扯淡。
他一个有人死在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人,怎么会有那个闲心管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