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霞宫在经历了一场大火之后,变得有些残破不堪,如意公主不得不暂时搬离凤霞宫,到偏远的凌霄殿居住。
皇帝的禁足令一朝下达,便毫无松口的意思。而始终被禁足的谢皇后在皇帝的封口令之下,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凌霄殿的面积不足凤霞宫的三分之二,被派去照顾如意公主的宫人也比曾经少了很多。后宫之中流言渐起,都说陛下已经厌弃了这个唯一的女儿。
流言传到如意公主耳中的时候,她正跪坐在偏殿的佛龛前,檀香烧着,香雾缭绕,她洁白的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虔诚的诵经祈祷。
门外忽然传来有几分凌乱的脚步声,如意公主微微睁开了眼睛,便听见身后男子轻轻的声音。
“殿下,我派人去接触了宋国公,然而宋国公不为所动。”
手中挎着的念珠一瞬间被女子扯断,佛珠滚落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声音,而她眼眸拧紧,露出一抹急躁的凶戾之色来。
“刘静昱呢?”
“刘家家主发现了他与咱们之间的接触,认为时机并未成熟,并不肯再与咱们有更深入的合作。”
“而且也不愿让刘大公子……尚公主。”
女子眸中的腥狠之色仿佛染上了血雾之气,冷冷的勾起了唇。
“他老了,他不重要。”
这话冷冰冰的,仿佛有一只冷血的毒蛇滑腻的缠在身上。
“那刘静昱呢?他是怎么想的?”
“他……依旧愿意。”
公主的眼眸终于缓缓合上,下巴微微扬起。
“这就够了,等本宫从这里出去。”
随后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来。
“宋国公那个蠢货到底是在为谁做事?凭他的本事,不可能得到五城兵马司的实权。”
身后的梁衡英轻声道:“殿下通透,属下也是这样认为的,还在查。”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躬身垂头疾步走了进来,将一张宣纸一言不发的递到了梁衡英的面前。
梁衡英接过来展开一看,双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殿,殿下……”
“什么事?”如意公主皱着眉头一下子站起了身,看着梁衡英有些窘迫的神色,自己将宣纸从他手中抢了过来。
她的眼眸微微一颤,顿时瞳孔收缩,随后便是愤恨的冷笑。
“那个女人怎么又回来了?!一天天病歪歪的,居然还没病死?!”
宣纸被她揉成一团,脸色越发冰冷。
“她想要扶持大皇子,没有关系,正合我的心意。让他们乱起来,越乱越好,这样本宫才有机会!”
……
谢丞相被皇帝禁足在府中。
府内的下人们人心惶惶,办差事频频出错,外面风言风语,说谢丞相失了圣心,用不了多久就会致仕回家。
下人们惊慌失措,然而谢丞相却十分淡然,每日除了陪伴夫人,便是在书房中读书,小日子竟然过的有滋有味儿。
谢夫人的身体一天天见好,已经能够在府内走动了,谢丞相高兴之余,给府内的下人都赏了赏钱。
“爹爹还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吗?”
谢府二小姐的闺房内,谢绮然一只手撑着下巴,面带愁容地问自己身边的丫鬟。
“是,老爷一直在书房中未曾出去。”
与一般的后宅女子比起来,谢绮然的眼光并不仅仅局限在四角的天地,对于朝堂的形势,君王的无情都有了解。
前几日她去寻昭然,昭然同她说不必担心,皇上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迁怒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台阶下,重新重用谢丞相的。
而这些都是玉唯告诉她的。
“很久不见云王妃娘娘了呢。”
在满京城的贵门女眷圈儿中,玉唯算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几乎和谁都没有交往,也很少去参加别的府邸设下的宴会。便是上一次心血来潮,在云王府中大宴女眷,过去之后也就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对于这样的云王妃,云小王爷却十分容忍。
更有甚者,不久前玉唯竟然带兵包围皇宫,这真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女子做的出来的。
此时书房中,谢绮然以为在孤身一人看书的父亲,却和一个不速之客坐在一起。
那人用一张黑色的斗篷将身子包裹的严实,仅仅露出半张脸颊,却也可以通过这半张脸,让人看出这人是个女子。
她将头上的斗篷掀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明媚雍容的脸。
谢丞相露出一抹笑容。
“大长公主怎么有空来臣下府邸?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华听大长公主随意一坐,笑着说道:“听说你被禁足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容阁老不在了,他这最得意的高足,本宫总也要照看一二不是吗?”
谢丞相微微低下头,唇角扯起一抹笑容。
“大长公主真是严重了,这些年来下官摸爬滚打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大长公主一直独居于长公主府中不问世事,如今却有了这般闲情雅致……不知……是有何图谋呢?”
他在岁月变迁中依旧清雅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大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依旧这样直言不讳。”
“直言不讳这个词和下官没有什么关系吧?这么些年来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谢丞相为官速来中庸,做人圆滑,早就该在丞相的那个位置上退下来了,否则不是尸位素餐吗?”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起自己来也不以为意。
大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谢龚泉变了好多呀,唯一不变的是他越来越深沉的心机。
当年她不喜这个学子,认为这个学子城府太深,还劝告过容阁老不要养虎为患。
而如今眼前的人到底是长成了一只忘恩负义的老虎,还是忠正的师傅的徒弟,她也不能确定。
大长公主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那日朝堂上陛下所为,你如何看?”
“当然心寒啊。这些年来下官可以说是陛下最忠诚的臣子,为他出生入死,任劳任怨,然而陛下依旧随意迁怒贬斥,怎能不心寒?”
谢丞相依旧如大长公主所言般“直言不讳”。
“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帝王,帝王就是薄情寡义的。”
“不。”大长公主忽然神色坚定地否认了他。
“如果当年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炳通王,那么南安绝对不是如今的南安!”
“可是炳通王已经死了,这个南安就是陛下的南安!是我的恩师亲手捧出传位遗诏,宣读圣旨,亲手将当今圣上推上皇位的!”
这话他低低嘶吼着,情绪十分的激动,与他素来平淡稳重的形象不符。
他说完抬起头看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的脸上也是一片沉痛。
“原来……你知道真相。”
她用那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他。
“那这些年来……你……”
谢丞相的拳紧紧地抓了起来。
“我是我恩师的弟子,我的恩师犹如我的再生父母!他助我前程,授我功业,嫁我爱女……然而我立身薄弱,只能韬光养晦,一直隐忍到今天!”
他猛地向大长公主看去。
“我不在乎谁登上那个位置,我只想为自己的恩师复仇!”
大长公主似乎刚刚从震惊与回忆中回过神来,坚定地说道:“这亦是我之所愿!”
谢丞相眯起了眼,缓缓地笑了。
“好啊,若是大长公主有事需要相助,便尽管来找我吧。”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要提醒你。”
“我的夫人病体渐渐好转,证明她身体内的苗疆圣物已经被人取走了。我想我应该见过那个人,那人是个女子,有很大的可能是苗疆的圣女。”
“你的意思是?”大长公主的神情有些迟疑。
“所以那些人已经接触到了我恩师的死亡,他们会不会横插一脚,我也不确定。但是日后遇上了应当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所以大长公主多留意吧。”
……
此时云王府内。
暗流从外面飞快的跑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展开了手中的信纸。
玉唯正在屋子内和云谦下棋,因为云谦那厮过于阴险狡诈,她竟然是输多胜少。
“主子,查到了。”
暗流的话打断了两个人。
“宋国公在此前曾经和大皇子接触过。”
“大皇子?”云谦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蠢货还不如宋国公呢,去查查吧,大皇子背后应当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