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哭过
    顾余绝对不是个矫情的人，相反，她有点容人的雅量，否则，容言几个性格各不相同，不会因为她走到一起，成为知己，与人相处，顾余或许不是多么的能察言观色，但她懂得谦让，有时候能迁就别人，大多数人都喜欢跟她相处，但从另一方面上，她也是真的没有父母缘分，她退让的越多，只会受更多的伤害。
    有时候一句话，无关紧要的人说出来，不过微风拂面，不为所动；但若是至亲的人说来，肯定是格外的残忍，残忍等级如同淬了毒的利剑，一剑穿心，立时毙命都算是幸运的，更残忍的是那毒却是慢性毒药，日日夜夜侵蚀五脏六腑，痛不欲生，不得安宁。
    顾余她也只是个人，不是圣女不是圣母，而身世这种东西，如同个人的形体一样，无法摆脱，所以她只能不去想，不去理会。
    当她知道董康禾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找过来后，除了惊讶，她还有一点惶恐和害怕。
    关慕严将她一刹那的退缩看在眼里，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随便你想不想见他都行，不急在这一时的。再说，有我陪着你呢。”
    顾余含混的点了点头。
    “让我想一想吧。”过了几分钟，她这样说到。
    从头到尾关慕严既没有替她拿主意，也没有勉强她，“好，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嗯，”她蔫蔫的点了点头，仿佛很没有安全感的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的说，“我有你就够了。”
    这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要不是现在的时机不对，关慕严绝对不想出去见任何人，这种时候就应该小两口蜜里调油，浓情蜜意，他出门去面对一个风尘仆仆的老男人算怎么回事，虽然这个男人是他老婆的爹。
    如果董家的事情不涉及到顾余，关慕严知道了不过是听一耳朵，通常会不置一词，可他先见到了顾余的养父母对她的不喜，又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齐明珠那些说顾余的恶毒的话语，顾余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奇异的，她乐观，积极，心地善良，没成为一个偏激的人，关慕严不是被她的人格魅力吸引，而是真切的心疼她，有时候人懂事太多，会痛的更厉害，还不如那些张狂偏激的，发泄出来，好歹有一分二分的痛快。
    关慕严出去见董康禾，没有说顾余不想见他，只是委婉的表示他们的院子小，没有空房间，也没有多余的床，请董康禾到学校那边，顾余当日的那间房子应该没住人，“山里的空气好，天气也渐渐暖和了，您要是没急事，在这里多住几日吧……”
    董康禾黯然的点头。
    他对董青若是真心的疼爱，二十多年的父女感情，一朝真相出来，事实却是那样的不堪。
    当初，青若放低身段苦追关慕严，他作为父亲对关慕严不是没有意见。总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该得到男人的真心对待。知道真相后，他一度接受不了，人养个狗狗猫猫尚且存着感情，何况是那么一个乖巧懂事的闺女，从小看到大，投入感情和心力去娇养着的。
    青若哭着对他说，她有什么错，她从小就喊他爸爸，她不知道顾显彰，不知道高华，她从前只有一个爸爸就是他董康禾。
    他不是没有心软过。可是，他的亲生闺女又有什么错，她喊顾显彰爸爸，喊高华妈妈，得到的是冷言冷语，是被逼着差点跟高思远结婚，是差点成为一个跛子瘸子，是被迫离家远远的宁肯到山里教书。
    天道不公，天公不慈。
    关慕严回屋对顾余说了一声，就出去送董康禾去了学校那边。
    去的路上顾虑着董康禾所以压着步子，回来则几乎是小跑，院子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动静，他心里有点担心，走到窗前才听到屋里的低低的啜泣声。
    顾余横袖掩口，哭得很小心，压抑着声音，悲伤却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上流出来。
    再不在意，也还是在意。
    她渴求了多久，就有多久的痛苦。
    世界上不是没有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只是少有可怜成她这样的而已。
    从前，找到亲生父母，跟他们一起生活，享受父爱母爱，对顾余来说，那是天堂般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她果真见到了那些血缘上的亲人，才发现，天堂的大门关上后，天堂里的日子犹如地狱。
    哭过之后，她情绪好了许多。
    关慕严进门，顾余还有点不好意思，两人本来打算今天去基站的，这样一磨蹭都快十点了，“咱们早点吃午饭，下午早去早回吧？”
    “你多吃一点，吃不够会没力气，到时候骑车跟丢了我，我还得回头去捡你回来。山里这么大，要是一时找不到，你还不得哭鼻子呀！”
    为了不被人瞧不起，顾余也多吃了半张饼，这饼是关慕严去学校的时候从李校长那里顺来的，放了山葱和花椒，味道很好。
    吃过饭，略一消食两个人就出发了。
    广致员工的效率不错，基站建立的有模有样，顾余不明白，“怎么从前，他们都说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到了你们这里，这才多久啊，就能收到信号了。”
    关慕严忍不住又开始捏她的耳垂，“这都是你的功劳，我那时想找你，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过来，写信大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收到，空有你的手机号，不赶紧将基站建起来，老婆就要跟人家跑了。你以后别戴耳坠了，耳朵这样手感太好了。”最后两句的时候，又捏她的耳朵。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推着车子下步走，她听他说董家的一些事，后来问，“我没有父母缘分，你会不会嫌弃我？”
    关慕严笑道：“怎么会，我连床跟结婚证都分你一半儿了，父母缘分肯定也会分给你的，这样吧，我体积大，床占得多了些，父母缘分这里就多分你一点儿好了。你自己说，是不是奶奶爷爷和爸妈，对你要比对我跟慕辙好一些？”
    关慕严这样说，顾余是真的开心，她有个好处，极其容易知足，觉得关慕严这位筒子说的很有道理呀，那被齐明珠伤透的心总算是好了。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一味的苛求，倒不如这样恬淡的对待。
    顾余去见了董康禾。
    董康禾看着女儿，他对她从未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他对女儿的爱、父女亲情、培养全部给了董青若，知道真相后心力憔悴，再也拿不出做父亲的资本。
    他只说了两句话，“你长得像你奶奶。我对不起她。”母亲为了生下他落了一身毛病，不得不在往后的日子里头卧床静养，强撑着身体，看他结婚盼他生子，她的心里其实是希望小儿子能够有人陪伴多多开怀的。
    顾余回应他的是沉默。
    米兰昆德拉说，我离你很远，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可是我就在这里，而且我知道你在那里。
    她与他之间，隔着不能修复和原路返回的时光，他在她生命中缺席的太久，那些对父爱的期待，二十年来长成了一根根坚硬的利刺，不去碰触才是安全的做法。
    董康禾也一度痛苦，他的妻子宁肯抚养情人的孩子，也要彻底的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真相后还不悔改，说什么“那是董家欠他的，顾显彰才华横溢，前途无尽，要不是董家打压，他早就功成名就了……”
    顾显彰真的有那么好？若是真的，董家肯定不会去打压他，董会元性子有些直，能做的事情就做，不能做的是怎么也不会做的；顾显彰心思龌龊，董家根本不屑去打压他，一个主动出卖女友换取金钱的男人，还值得去打压？
    董康禾心累神疲，只有一个要求，跟齐明珠离婚。
    顾显彰和高华去了京里，自有另一番龌龊，董康禾不想见他们，他倒是想见识见识高思远，这个男人头一次有了杀人的欲望，是因为那个人想染指他的女儿。
    高思远没有去，高华和顾显彰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对这两个人的认知，南儿再念叨姑姑，他也没有松口。
    离婚的事情，除了董康禾跟齐明珠愿意以外，其余的例如齐家，董青若，甚至高华和顾显彰，没有一个人同意。
    齐家的男人虽然被带走调查，可妇孺们并不是古代那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妇，她们参与家族事业，当然不希望齐家跟董家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