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天留
直升机没法走。
上官平觉得这几日跟做了个梦一样,想起那句有名的断句,“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现在明显就是主人不想留,天留!
关慕严咳嗽了一声,上官平才蓦地回过神来,原来刚才他竟然噗嗤笑出声了,众人的眼光都落到他身上,可是他却不敢把刚才想的事情说出来。
没想到这次的雨下的大,淅淅沥沥的就是不停,天已经黑了,于校长虽然之前很想尽快打发了这些人,但也没有冷情到非要人家黑夜里就着雨水起飞的地步,当即放宽了心思,诚恳的挽留关鄯夏等人住一晚,“我们这里简薄,怠慢众位了。”。
顾余见两位校长一去不回,不知道那边有什么事,搁平时,她打发一个学生跑一趟的事儿,但现在看校长的意思是这事尽量不打扰到孩子们,所以顾余叫了班长李小花过来,“你带着大家先去吃饭,我去校长家里看看。”
“老师,外头下雨呢,要不还是我去吧?”李小花看了看顾余,小心翼翼的说道。
顾余汗颜的想捂脸,作为一只老师,要不要这样被学生呵护?使劲扯出一个大无畏的笑容,“不用,我早就走习惯了,你记得,别让大家出去,免得淋雨着凉,嗯,可以在教室里默写带雨的诗句,等我回来检查……”说到最后才恢复了一点身为老师的自信。
可惜李小花接下来的一句立马将她自信的气球戳破了,“那老师您走路小心点,别摔跤。”
顾余落荒而逃。
顾余到了的时候,于校长正在发愁众人的伙食问题以及住宿问题,关鄯夏一行共有六个人,其中四个是成年大老爷们儿,说实在的,在山里,有钱不如有粮啊!有飞机不如有床啊!
于校长家,顾余来了很多次,熟悉的就跟自己的家一样,严枫一看来人这么熟练的开门关门,还以为是于校长的孩子呢,对站在一旁的李校长说,“是您女儿回来了吗?”
慕辙这会儿正好站在窗边,“啊?”看见是顾余,“大伯母,那不是李校长闺女,是顾余顾老师。”
碎花伞,麻花辫,白衬衣,牛仔裤,运动鞋,像是山里的精灵走到凡间。
顾余在外头已经看到那架飞机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扫了两眼——等她有钱了,自家买了后再好好摸摸过瘾吧!
李校长连忙上前帮她收了伞,众人眼前一亮,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好像被泉水冲洗了所有的污秽,幽深又黑亮。
李校长朝她抱怨,“怎么不多穿些衣服,下雨天冷。”
顾余朝众人弯了弯眉毛,笑着低声说,“想着雨该停了呢,谁料这次下的这么久。”
上官平又笑了,关慕严却是冷了脸,觉得有些不开心。
严枫见了顾余,先是去看儿子的脸色,见他冷着一张脸,毫不开心和喜悦,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怅然还是庆幸。
下午的课都是顾余上的,说了半天话,她的嗓音比原来的奶声奶气更沙哑了些,多了些属于女性的柔美。
严枫主动上前,“是顾老师吧,你好,我是关慕严的妈妈,我姓严。”
顾余冲她一笑,“严阿姨您好,我是顾余。”
漂亮的女生,是人都喜欢看几眼,严枫拉着她的手,为她介绍起屋里的人,“这是我老公关鄯夏,他,他,他,他都是家里的侄子……”
这样几乎算是无视的介绍,几个来帮忙的年轻人不服,不过迫于严女士的厉眼,还是乖乖的噤声了。
严女士介绍完了众人,继续拉着顾余的手,又开始夸她,“心底善良,不愧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夸得顾余一个劲的“不敢当”,是真不敢当,她后悔了好几次了。
顾余来了,于校长该担心的问题还得继续担心,校长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偏严枫他们连医生都找了一个过来,就是没带食物。
郑树也不敢发言,他好几天不在家,能吃的东西估计老鼠们都光顾过了,而且他家里只有一间房,兼着厨房的功能,床是一张一米二宽的小床,这屋子里的男人哪个过去也盛不下,女人么?李校长和严女士他绝对不会肖想,只有顾余,不过他要是敢说出来,李校长没准儿会了结了他。
顾余长得可真好看啊,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郑树嘿嘿笑了笑,于校长瞪了他一眼,决定能打发一个是一个,“行,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把郑树送门外,将余款跟他结清了。
顾余一开始根本没往吃饭上去想,磨蹭到李校长身边,听李校长跟她说了,这才明白眼前的困境,“我那儿还有几包方便面,要不先凑合一顿。”
众人饿的不行了,尤其是关鄯夏夫妻俩,没见着儿子根本吃不下,现在一块大石头落地,立即饿了。
除了吃饭,还有住宿,这里是于校长的地盘,自然要听他指挥,于校长当机立断,对妻子说,“我带着他们几个男人去学校那边,让学生们挤一挤,看能再空出几张床,你们三个今晚就在这边凑合一宿,各自随便吃一点吧。”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李校长跟着男人们去了学校那边给他们做饭,顾余则跟严枫在这边煮面条。
严枫闲不住,问顾余,“顾老师的名字是哪个字?宇宙的宇吗?”
慕辙颠颠的跟她们俩后头,抓心挠肺,他知道是哪个余,可现在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比“多余”更多余的词语,再者,余罪、剩余、余党、余毒,好像都不怎么好听啊!
顾余也没料到短短几天就有好几个人来问她的名字,撒面条的手一顿,接着将细长的面条一掰两段,放到煮开水的锅里,上升的热气衬得她神态不明。
“是不遗余力的余。”“莫不是你母亲姓余?”
顾余的声音和严枫的声音同时响起来,顾余听了严枫的问话,微微摇头,“她姓高,我出生在四月。”她的语速很慢,像是经历了许多故事一般,脸上带着原来的微笑,虚虚浮浮的看不清楚。
严枫不明白出生在四月跟叫“余”的关系,扭头看了下侄子。
慕辙差点抓狂:他语文不好!
严枫用眼神示意:你不是教授?
教授也不是万能滴!慕辙内心的小慕辙捶胸顿足的哀嚎着。
“诗经尔雅里面好像有‘四月为余’的句子。”关慕严靠着墙站着说道,他没有看向顾余,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严枫一看是慕严起来了,立即说道,“你起来做什么?快去躺好。”
“妈,没事,刚才邢医生看过了,说恢复的还好,可以适量的活动。”关鄯夏特意带了个全科医师过来,一来就给他们三个看过了,当然慕辙伤最轻,邢医生研究了下他贴在脚上的膏药,慕严和上官平当时对看了一眼,知道慕辙这是害怕邢医生也说他贴膏药浪费。
顾余手边正好有把椅子,随手就拿了过去,“那坐一下吧。”说完继续去看着锅。
贴在一旁当壁纸的慕辙又想挠墙了:为毛他没有坐椅子的待遇?!为毛?为毛?!
严枫冲慕严偷偷举了下大拇指,眼神明示“儿子你好有学问”!
慕辙不服,“我怎么没听过?四月为余,那三月,二月,五月六月的,都是什么?”口气比较冲,跟竹筒倒豆子似得。
这一打岔倒是缓解了刚才那种沉闷的气氛,顾余拿着勺子搅动了下锅,不紧不慢的说,“正月为陬,二月为如,三月为寎,四月为余,五月为皋,六月为且,七月为相,八月为壮,九月为玄,十月为阳,十一月为辜,十二月为涂。”
世界上最可恶的一类人是这样的——说话专戳人死穴!且一戳一个准!比段誉的六脉神剑还靠谱!
当然更可恶的是无意说话还戳了人死穴的。
关慕辙当然不可能跟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见识,但就是这样才内伤严重的啊。
好在锅里的面熟了,散发着一种属于食物的清香。顾余把几只碗找出来,当着严枫的面烫了一下,屋里的人正好每人一碗。分完了众人的,她便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坐到板凳上慢慢吹着吃了起来。
关慕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吃过了晚饭,李校长也回来了,她穿着一件雨衣,打着伞,顾余帮她收了伞,“您快换换衣服吧,别着凉了啊。”
李校长笑着说,“没事,多亏了你同学寄过来的这件雨衣,穿身上跟正常衣服一样,还不用拖泥带水,我里面的衣服干索着呢。李小花还问了你,我让她带着学生们温习功课,晚上几个小的两人睡一张床,这样正好能余出几张来,这会儿大家都安顿好了。”
严枫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很欢迎,就是没什么好招待的,慢待了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