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舱的最高加码数就是十,于是我们还是如同刚才那样交替加码,但价格幅度一下子提升了十倍,刚刚的明争暗斗似乎变成了小儿科般的过家家。
最高兴的当然数老牛头了,看他笑咧咧的,都快合不拢嘴,虽然他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内心偏袒我,但韩国栋跟他也没仇怨,钱这东西又不跟谁姓,到手才是实在,那沉货的价格一下子翻高了五六倍,抵得上他这一整场骨市的收获了。
“另外大财主,你们还真是互不服输,这下又要覆射了。”牛老头笑眯眯的说,那张牛皮癣一般的脸上,五官都要聚集在一起了。
“不过我看你们竞争的这么激烈,说明都知道红布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就是覆射也没用,还是分不出高下。我看,不如你们来猜最后剩下那个是什么东西,猜对的,我两样都奉上。”
他这说法倒也在理,我想苏暖暖和韩国栋到这家店里,目的应该都是为了这个扁平之物。可是有一点我没想通,刚才我还是金主的时候,想挑什么都是自由选择,韩国栋抢不得,既然苏暖暖这么想要它,为什么之前不叫我去选?
我把纷乱的思路整理到脑后,现在更重要的是把这件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弄到手,剩下的,回去以后再慢慢让她“老实交代”也不错。
剩下的一件东西,体长而高细,矗立在沉货台上,范围几乎已经很小了,不是衣帽架就是落地灯一类的东西,所以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谁能说出更详细、更具体的历史来源和典故,谁就能把两件宝贝都带回去。
“眼看都下午了,两位爷也该回去好好休养一番,准备参加晚市。所以老牛我为了节约时间,就直接告诉你们这东西是灯,至于哪朝哪代,来历为何,就只能看你们的本事了。”
我、苏暖暖和韩国栋都表示同意,反正本来无非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是衣帽架么或者这是灯么,然后再继续猜下去,现在倒也直截了当。
“牛爷,这灯是隋朝之前的么?”韩国栋问出了我也想问的问题,要推断一件文物的来历,其历史年代自然是最重要的指标,而中国历史上有这样几个历史节点前后的古董会有明显区别,隋朝前后就是其中一项。
若是隋朝以后,我们可能会更多的往唐宋明清等精致华美的方向猜测,若是隋朝以前,那我们则更倾向于三国两晋甚至秦汉时期的原始风格。
“是隋朝前的,而且很前面呢。”牛老头这却又是破坏规矩了,没有用是否回答,不过我们都懒得纠正他,反正多点信息没有坏处。
离隋朝很前面?那说明至少不是三国东西晋,大概在王莽篡权之前把,也就是公元之前的年代。
“牛爷,那是不是东汉之前的东西呢?”我问道,决定老老实实的一点点排除年代。
“是啊,是啊,肯定是在东汉之前。”
“是在春秋战国之前么?”韩国栋接着我的问题思路,继续缩小范围。
“是是,还要之前。”老牛点头答道。
居然在春秋之前?那可是非常有年代的东西了啊,要知道历史年代越久远,出土的文物损坏就越大,许多只能留下一些残片,春秋战国时期的文物已经不是特别多了,更别说再之前的夏商周,这些朝代究竟存在与否,在国际上还是一个争论。
该不会是三星堆文物或者什么史前文明遗留产物吧,我心里胡思乱想到,于是便决定脚踏实地的一个个朝代问:“那这灯是商朝之前的么?”
“是的,比商朝还要前面。”老牛饶有兴趣的看我们猜谜,看他表情好像又要拿一支烟出来。
商朝之前,那就只有夏朝了,再之前三皇五帝什么的可都是彻头彻尾的神话故事了啊,虽然我也不能证明炎黄蚩尤就真的不存在,但怎么说也有些过于虚无缥缈了,那种年代留下一两片类似甲骨文的龟片倒也算了,这么长的一盏灯能完整保留至今?这是要有多么得天独厚的条件。
我望向韩国栋,看他接下来是否还会继续问关于年代的问题,不过他却拿出一个八卦盘和一些婺草出来,看来他也觉得有些拿捏不住,要学茅山道士拿野草算卦。
自古就有以筮草占卜的传统习俗,大约可以算是华夏文明占卜算命方面的始祖,据说早在夏商周时期,出战前用筮草酬酢就已经是流传了千百年的惯例,那么它的起源更是早不可考,要知道,先天八卦是在周文王被纣王关押狱中前后才完全成型的,而后世开始用石片,龟甲,木签,铜板乃至于八卦盘,这却是发扬光大了。
虽然筮草法极为粗糙原始,也没有那么多门门道道,但是其准确性和实用性却是受到公认的,筮草占卜又称为揲筮,其大纲统领只在于一句话:“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以此类推,摆完五十根筮草理论上就可以算尽天下之事的吉凶。
而且它不像易经六十四卦那么复杂隐晦,看完一本解签还要查几百次字典,就算把大白话翻译给你也要好好理解咀嚼才能略得其中三昧,即使你看懂了签意,要联系到实际问题运用上,又需要天长地久的练习积累。因此历来算卦之人,要不就是略懂皮毛,加上一点巧言辞令来坑蒙拐骗,要么就是真有大智慧者。
其他占卜方式也差不多如此,六壬、太乙、遁甲虽然比六十四卦看似简单些,但也都有自己模糊复杂的地方,归根结底,世界上所有学问都是越来越往复杂、精密、专业的方向靠拢,算命是以人意测天意,更是如此。
可惜科学技术可以做对比实验,可以用公式推演运算,但算命这东西奇妙的很,越是想科学规范化就越是不准,越是无心插柳就越容易歪打正着,因此后世的占卜学发展,究竟有没有偏离了它祖先本身的原意,也是许多拥有这门手艺的人,闲来会思考的问题。
而最为最原始的筮草就非常简单粗暴了,没有这么多玄乎其乎的不可说、不可想、不可观,一根野草就是一件事,或者一个时间点,一处地方,稻草洒落后的摆放方式就可以直接论断吉凶。
打个比方,要是测出来的结果是早上凶晚上吉,那我就晚上再做事;要是喝酒凶喝茶吉,我今天就以茶代酒,明天再说,只要记住几个常见样式,就十分清晰明了,连不认字的乡村野夫都能很快学会。
而这种占卜的结果由于定性但不定量,所以在准确性上反而是最佳的,以刚才的覆射为例,我拿三枚铜板在身为奇宝,甚至快比肩诫器领域的桃木八卦盘上卜算,确实得出了十分详细的卦意,即“土为火焙,水在土中。”而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解读了。
筮草可做不到这一点,它只能告诉你,这是杯子么?是,这是碗么?不是,但如果你一开始就没想到,那它也不会如此智能的暗示你,红布下是个杯子哟。
与此相对的是我心里一旦有了主意,他所给出的结果就十分明了实用,直接决定了我是做还是不做,做的结果是好还是不好,没有暧昧的灰色地带。
远古人刚从猴子进化过来,你能指望他们有多少花花肠子?尽管已经有了懵懂初开的智慧水平,但行事模式基本还都是偏向于原始本能行动。不过可别看不起本能,一个生物能在天地间存活下来,说明它拥有足够的趋利避害本事,这其实也是一种大智慧。
而筮草就是在介于本能和灵智之间的人类,所开发出的占卜方法,因此即使方法和用具都十分简陋,反而暗合天意无极至简的道理,取材容易又方便推广,所以一直占有一席之地,,没有失传。
我是没有学过筮草占卜,倒不是怕困难还是其他的,主要是因为我师父也不会,而且也懒得去学。
筮草流传至今,只有寥寥几个人掌握其揲法和解法,虽然传授起来不难,但你总得先找上门去认真拜师。我师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我也不是,而业内流传的大部分与占卜有关的古董,走的都是易经八卦一路,所以需求并不大。
这韩国栋倒是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只要是好东西就永远都要吃下来,不会嫌撑着,也不怕脑子爆掉,居然去学习了揲筮之法。
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却是不假,师傅独活,韩国栋群撂,想必是有深层的性格因素在其中决定的。
筮草占卜所需时间极短,大约一杯茶都不到就足以摆完,简单一些的话可以直接在袖子管里摆弄,几个呼吸间就能得出吉凶。这也是正常的,这本是古代行军打仗时的官方推荐占卜方法,要是又要烧香,又要推卦,那脑袋早被敌人砍掉了。
不过在覆射活动中,只能回答是否吉凶的筮草还真不是这么好用,除非你心中已经有确定的答案,否则连提问的无从问起。
难道说韩国栋已经胸有成竹?我内心咯噔一下,偷偷朝旁边瞄过去,却大吃一惊!
第三十六章什么灯不用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