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两个字在时玥舌尖回荡了一阵, 很顺畅的就出口。
从今以后, 她就多了一个至亲之人了。
“嗯。”祁泠含笑回应。
“这是为师准备的见面礼,看喜不喜欢。”祁泠说着, 手上便出现了一个流彩的手镯。
那手镯是碧玉样式,润泽剔透、流光溢彩,便是时玥这种对饰品不甚在意的人, 看着也觉得心中愉悦。
在时玥还没反应过来时, 祁泠已经先看到了她手上古朴的手钏,顿了一下道:“你已经有了手钏了,那再换个吧。”
话一落,祁泠手中的玉镯又变幻成了耳坠。
这耳坠拇指大小, 水滴形状, 看着可爱也非常吸引目光。
时玥看着耳坠也心动了,但这心动也只是一瞬间, 无论这耳坠、手镯再好看,戴在她身上也是明珠蒙尘,还会更加凸显她的右脸。
“谢谢师父。”时玥接过耳坠认真道谢。
这是先生准备的礼物,她自然要收。
时玥从惊喜到低落再到平静,这中间的神色变化如何能瞒住祁泠?
“你很在意脸上的伤?”祁泠轻声问道。
在意吗?她每天都忙, 周围人也不再因为她的右脸而变色, 她已经好久都没记起右脸上的疤了。
不在乎?看着先生认真地眼神, 时玥也不禁询问内心, 真的不在乎吗?
是在乎的, 早在前世, 这个疤痕带来的讥讽嘲笑就在她心上刻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这一世,她的心在一次次努力和成功中自信了、强大了,不再觉得那道疤痕疼痛了。
但脸上伤疤给心上带来的伤痕始终还是没有消除,虽然平时忽略了,但想起之时,还是觉得它丑陋。
“虽然能正是它的丑陋,但谁不想自己完美?”时玥间接承认了自己在意。
祁泠静默了一瞬,然后看着时玥道:“介意我诊断一下吗?”
“先生会医术?”时玥猛地抬头。
祁泠点头:“略懂一些。”
先生这样的人物,说出的‘略懂’会一般嘛?!时玥心底蓦然生出希望。
“求之不得,当然不介意!”时玥急切地点头。
祁泠纤长有力的左手覆到时玥右脸的伤疤上。
时玥瞳孔猛地一缩:那个丑陋的地方,从没被别人碰触过。
“不要怕。”祁泠轻声道。
她不是怕,而是觉得她的右脸对他如玉的手指是一种玷污。
而且,这个距离太亲近了,那怕她们的关系本来就很亲近,哪怕他只是为了给她诊治,心里还是生出了不明所以的惶恐。
“闭上眼。”
祁泠的声音温和轻柔,有一种安抚心神的作用,时玥不自主地就闭上了眼睛,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是德高望重之人、他是她师父、该是她亲近之人,她该信任他。
如同羽毛一般轻柔的力道缓缓地在右脸上滑动。
这不是错觉!确实是有力道划过!明明该开心的时玥眼眶却忍不住发酸。
她的右脸从小就如同坏死一样,没有任何感觉,现在有了感觉,让她看到了曙光。
泪水滴到他手指上的一刹那,祁泠蓦地停住,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被泪滴烫伤了。
平静了多年的心境,又突生波澜,祁泠闭上眼平复了心情,半响又才睁开了眼继续探查。
柔和的白光在时玥脸上缓缓滑动。
这不是胎记、不是毒,是伤!祁泠本来就郑重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白光猛地增强,源源不断的从祁泠的手心流向时玥的脸庞。
闭着眼的时玥,五感灵敏了无数倍,右脸涨热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了。
也许,她的脸马上就能好了?时玥心里充满了期待。
祁泠却渐渐蹙起了眉头:本是疗伤至宝的白光,遇到了时玥脸上的疤痕却像是遇到了世间最顽固的疾病。
手心的白光越发地强盛了起来,原本顽固的疤痕极其缓慢的开始消散,一点点地露出了原本该是莹润白净地肌肤。
从门外进来的温朗,看到这一幕蓦然屏住了呼吸。
时间缓缓流逝,时玥脸上的疤痕越来越少,渐渐显露出初俱风华的面容。
然而,祁泠的脸色却更加沉重了,手上的白光也更加强盛了。
看见先生的脸色,旁边的温朗心都提了起来,看着时玥脸庞的目光更加专注,眼都不敢转。
只一刹那,温朗便看到被驱除了近一半的疤痕突然反弹,极其迅速的覆盖了时玥的脸庞,并弹出了一股灰色的气息,袭向了先生。
“先生,小心!”温朗急道。
祁泠看着那道灰气面色一变,瞬间挥出了白色烈焰焚向灰雾。
烈焰灰雾相撞,瞬间嗤嗤作响,被灰雾沾染上的地板瞬间化为虚无,被火焰焚烧的空气也变得扭曲。
“先生伤还没好啊!怎么能这样动用力量?!”温朗急得团团转。
“……啊!”一股如同撕裂搬的疼痛猛地从时玥灵魂深处传来。
祁泠霎时变了脸色,不再压制伤势,瞬间加大了力道。
灰雾被焚烧殆尽,祁泠的唇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先生!”温朗脸色骤变,连忙翻找丹药。
祁泠没管温朗,瞬间移到了时玥身旁。
此时时玥正被灰雾侵蚀着,浑身颤抖。
以灰雾瞬间能把万物化为虚无的本领,没有直接把时玥侵蚀干净,完全是她身体里的一道火光和一道清光尽力抵抗着。
时玥才收下不久的耳坠也亮出白光,她的手钏中也冒充一个血红的身影。
“这是毁灭之雾,即使魂体也能侵蚀,你还是不要沾染的好。”祁泠一道白光推开了要去抵抗灰雾的血色身影。
“她是主上最后的一滴血脉,我即便是永远消散,也要护好她!”那血影早就失了理智,只一味地往时玥身上扑。
祁泠一道白光将血影禁锢住,一边往时玥身上输入力量去和灰雾抗衡:“她是我祁泠的徒弟,我自然不会放任她出事。”
“……泠先生?!”被白光笼罩,又过了半响,血影才恢复理智。
祁泠点头,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白光很快加入红光和清光,一同抵御压制灰雾。
“先生说……,这是毁灭之雾?”血影愤恨,身影颤动、形态有些不稳,“是谁一定要毁掉主上的最后一点血脉!”
祁泠没有说话,只全力去抵御灰雾。
半晌,灰雾在三种光芒的逼迫下越缩越小。
祁泠丝毫不敢放松,时玥身上的灰雾和刚才袭击他的不一样,这灰雾浓到发黑,即便是他也消磨不了。
这灰雾还有简单的灵性,祁泠在抵御压缩的时候,还预防着它的反击。《太阳皇极经》和《太阴元皇经》突然在时玥体内运转了起来。
清光和火光瞬间大亮,糅合成一团,互相侵蚀融合,渐渐化成了一个太极形象。
“这是神力?!”被清光和火光照耀的血影反应过来。
祁泠点头,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个由火光和清光组成的太极和灰雾上。
太极数次驱逐不成,瞬间扩大,将已经涨大的灰雾一下子压制,死死地封印在右脸一边。
“咳……”见灰雾被封印,清光和火光也沉入时玥体内,祁泠才放任嘴边的鲜血流出。
温朗立马扑了过去:“先生快吃药!”
这药的作用对他已经近乎于无了,不过看着温朗担忧的眼神,祁泠还是吞服了那颗氤氲着白雾、散发着清香的丹药。
“刚刚多谢泠先生了。”冷静下来的血影对着祁泠行了一礼。
祁泠用手帕拭去嘴角的鲜血:“不用,她是我的徒弟。”
血影的心瞬间一定,但还是道:“多谢泠先生对主上血脉的照抚。”
“不用谢,也算是利人利己了。”祁泠看着时玥的右脸道。
利人利己?凋零到只剩一滴血脉、落魄到只能避居山林的姜家,还有什么能力去‘利’泠先生?
还是说要姜玥去‘利’他,他收下姜玥为徒到底有何意图?血影想起姜玥身上的火光、清光和灰雾心生不安。
想起泠先生过往的行事,血影又放下了心,问出了另一个让她不安的问题:“泠先生,阿玥体内怎么会有神力?”
“我看不出她的命线。”祁泠直接道。
血影骤然失声:“怎么会?!”
“七十年前,我便算过,姜家的血脉会断绝。”
也就是说:姜玥本来就不在命运之内。
姜玥继承了姜家血脉,姜家的血脉便不算断绝,这和她姓时还是姓姜并没有关系。
“阿玥不在命运之内?”血影难得地懵住了。
祁泠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是的,她不在命运之内,她有无限可能。”
幸好他当年救了姜云蕊,祁泠心中不由生出了庆幸之感。
“这会不会是某些神灵在阿玥身上布下了暗手?”血影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祁泠眸色一暗:“即便是东君和月神,想要控制时玥,也要先过我祁泠这关。”
有泠先生这句话,血影放心了很多:“那毁灭之雾又该如何处理?”
“东君和月神的神力中蕴含生之力,正和毁灭之雾相克,能暂时压制。”祁泠看着时玥道。
血影暂时安下了心。
“你的状态不适合在外面多待,还是回去吧。”祁泠道。
血影看了时玥一眼,点头化成流光又回到了手钏之中。
祁泠看了一眼手钏,又将目光转向了昏睡中的时玥。
“先生,我带她会房休息。”温朗立即道。
祁泠摇了摇头,俯身抱起了时玥,径直去了内室。
将时玥放在软床上,祁泠握住她的手,又开始输送白光。
“先生,您的伤刚刚复发了!”温朗不自主的加重了语气。
祁泠挥手止住了他的劝说,继续往时玥的身体里输送白光。
时玥如同身在一片温水之中,又像是处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之下,只觉得浑身舒适地不想动弹。
见时玥的眉头舒展了,祁泠才松开了手。
时玥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时间没辩清今夕是何年,看到了眼前有一个身体羸弱、脸色苍白的男子,条件反射就露出了笑容,声音中满含依恋:“先生,你回来了?”
祁泠闻言挑了下眉:“我从何处回来了?”
这清冽的声音,让时玥瞬间清醒。
她面前的是她的老师祁泠,是众人崇拜敬仰的泠先生;不是前世那个身患重病、孤身流落到卧龙岭救了她的先生!
时玥一下子坐起了身:“抱歉,学生刚才有点迷糊,认错人了。”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才响起祁泠的声音:“认错人了?”
“是学生冒犯了,请师父责罚。”时玥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将差别这么大的两人认错了,简直是对两人的不敬。
祁泠看着低头的时玥片刻,才开口问道:“那人是谁?我和……他,很像?”
“……是很久前的一个故人了,您们并不像。”前世的故人,是很久了。
祁泠看着时玥,良久扯了扯嘴角:“很久之前啊。”
她现在还没满十二岁!猛地反应过来的时玥额头冒出了热汗。
不,我绝对没有欺骗您的意思!时玥抬头看向了祁泠。
可她要怎么解释?说很久以前是上一世?她不能。
说很久以前是她很小的时候?他是她的师长,她不愿意、也不能欺骗他。
“别怕,我信。”祁泠伸手遮住她带着恳切的焦急眼神。
这种眼神会乱他的心。
声音依旧清冷,时玥却一下子放下了心。
安下心后,时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刚刚诊治的时候,你晕了过去。”祁泠也暂且放开了那一节,不再逼迫。
刚刚他在诊治她的右脸!时玥这才想起她昏睡前的事情,条件反射就要去摸右脸。
祁泠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你的脸还没好。”
时玥眼里的欣喜渐渐消失了,又扯了扯嘴角,半晌才扯起一个笑容:“那先生知道这个胎记还能好吗,或、或许我的脸天生就是这样?”
“不,你的脸本不是这样。”祁泠道,“它也不是胎记,是伤痕、是印记。”
跌落谷底的心,又渐渐跳动了起来:“是伤痕,是印记?那能好吗?”
“能。”祁泠点头。
时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轻松了:“筑基就能脱胎换骨,到时候应该就能好了吧。”
看着她的笑容,祁泠感觉下面的话都有些艰难了,但还是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这不是一般的伤,筑基并不能痊愈。”
“那要什么时候?”时玥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
祁泠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柔声道:“先超过我吧。”
超、超过师父?时玥浑身一僵,看着祁泠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怎么?怕了?”祁泠低声问道。
时玥诚实地点头。
祁泠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这不是质疑我当师父的能力吗?”
她绝对没那意思,时玥连忙摇头。
“算了,你还小,也不用想太远,先一步步的来吧。”祁泠放柔了表情。
接下来,祁泠就开始履行作为老师的职责了。
在考察过时玥的学习和修行进度后,开始给她讲解各种修炼关窍和术法的运用。
“是这样吗?”时玥按照他的指导发出来了一道水箭。
祁泠满意的点头:“不错,五行灵力多用、多练也就熟悉了。”
说完,祁泠又给了时玥一本记录了各种基础术法的书:“你先照着书上的练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
时玥接过书点头。
又练习了一阵,将学过的术法熟悉了之后,时玥见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了。
“你觉得静园怎么样?”祁泠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时玥想都没想:“静园宁静、清新、环境优美。”
“那你喜欢吗?”
在静园之中确实浑身舒畅,时玥毫不犹豫地点头。
“喜欢的话,就搬进来吧。”祁泠声音平淡,似乎说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搬进来?!时玥蓦然怔住。
“静园里灵气充足,修行起来事半功倍。”祁泠又道。
说实话,她心动了。
“有什么不懂,也可以随时问。”虽然他给她的耳坠就有传讯功能。
但从家里搬出来的话,她爹娘会担心的吧。
“这里离你家也不远,想回家也不麻烦。”祁泠恰到好处的开口。
百利而无一害,那还有什么犹豫的?时玥当即道:“好,我搬,希望不会太打扰师父。”
“让温朗陪你一起回去,帮你一起搬。”祁泠眼里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嗯?现在就搬?时玥还没理清状况,就被祁泠打发回去了。
“爹、娘……”回家后,时玥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十月师兄来了,快进来喝杯茶!”姜氏一看到温朗,便热情的将他请进屋。
姜氏三年前没看清撞时玥的人,也不知道温朗就是那个人。但几天前,温朗代泠先生送东西来时,姜氏是记住了的。
“爹,娘……”时玥思考着开口了。
时爹抬头问道:“怎么了,乖女?”
“师父说让我搬去静园。”天色不早了,时玥也再没犹豫。
时爹愣了一下:“静园?就是泠先生的住处?”
时玥点头。
“那感情好,我听说那些进了宗门弟子都跟师父住一个山呢!”姜氏拍着手道,“这样,十月向学生请教也方便了。”
时爹有些不舍:“会打扰到泠先生吧。”
“不会,不会,静园不小,先生早就给师妹准备好了一处安静的院子。”温朗连忙道。
时爹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了,他也知道还是和师父关系亲近最好,哪会阻止,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笑道:“那麻烦了泠先生了。”
“十月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习惯。”搬东西时,姜氏看见什么都想给时玥搬到静园。
温朗笑道:“夫人放心,衣食住行先生都准备好了,只需要拿师妹惯用的东西就好。”
“可这些东西也不少,一趟怕是搬不完。”时爹忍不住开口道。
温朗扬了扬腰间的荷包道:“无事,有储物袋,拿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时爹一下子便丧了气。
“当然,这些东西拿到静园,再摆放好也有点麻烦,要是您们能一道去静园帮忙就更好了。”温朗明白了时爹的丧气的原因立马道。
时爹瞬间振奋了起来:“我们也能进静园?”
“当然,你们是师妹的父母,你们收拾的东西肯定最合师妹的心意。”温朗笑道。
姜氏有些意动:“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会,静园就是太安静了,能热闹些更好,还希望你们多来看小师妹,个静园添些人气呢。”温朗道。
虽然姜氏和时爹肯定不会常去静园,但听了这话就更加安心了。
“其实也不用收拾太多东西,弄得太麻烦了,我肯定还是要经常在家住的。”时玥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时爹和姜氏听了这话彻底安心了,姜氏还拍着时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住进泠先生的院子就安心学习,别两边跑着反倒分心!”
之后,几人就合力把时玥惯用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分别装进温朗的储物荷包和时玥的耳坠里。
在几人将要离开时,绒球也叼了那盆不大的冰灵薄荷走了过来,停留在时玥的脚边,放下花盆:“喵嗷!”
时玥一把抱起了绒球,转头看向温朗。
“先生不忌讳动物,这只猫自然也可以去。”温朗点头。
于是,几人一猫就一同去了静园。
院子确实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外面种着赏心悦目的花草,时玥还认出了其中很多灵草。
“这儿环境确实好,一进来就感觉神清气爽。”姜氏笑道。
当然,这里面不但有灵花灵草,灵气也是外面的数倍。
房间就是时玥先前昏睡的房间,房间不小,里面陈设清新雅致,各种物品错落有致,不会让房间显得空旷。
“劳泠先生和你费心了。”时爹看完陈设,心中更加放心和感激。
温朗笑道:“你们满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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