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强早就习惯了这些,他充耳不闻,不说话,也不争辩,等江洁说累了,不说了。
他才瓮声瓮气地说:“实在不行,就卖房子吧。”
“不行,我不同意卖房子!”
华强很平静地瞟了江洁一眼,“你不同意,那咱们就离婚吧,你不救女儿,我得救女儿,我不想女儿变成个残疾人!”
江洁怔了一下,泼妇一样嚷道:“离婚?你想得美,你要是想离婚,你就净身出户,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
华强怼了她一句,“江洁,你以前总是跟我提离婚,这次是怎么回事呀?”
江洁愣了一下,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把手中的半碗饭泼到华强的脸上,大声说道:“华强,你听清楚了,除非你净身出户,否则这个婚,你就别想离!”
在一旁早就吓得不敢出声的兔兔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我害怕!”
华强哄了下女儿,“兔兔,你别怕,你先回房。”
兔兔听话地回了她的房间。
华强平静地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淡淡地说:“江洁,你要是不同意,那咱们法院见吧。”
说完华强站起身来到客厅找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他要和江洁平分财产,救女儿。
写完后,他把离婚协议书拿到餐厅。
江洁还在吃饭。
华强平静地说:“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
江洁头也不抬地问:“你净身出户?”
华强冷哼了一声,别有深意地说:“我也没出轨,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和家庭的事,我凭什么净身出户?”
“你要不净身出户,我就不同意离婚。”江洁冷淡地说。
“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事,你不同意咱们就上法院!江洁,我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江洁猛地抬头看了华强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说着,华强把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往地上一扔就出去了。
他拿着手机出了门来到走廊给华永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和江洁离婚的事。
华永刚非常惊讶。
以前,江洁几次闹着要跟儿子离婚,儿子都不同意,这次儿子却主动提出离婚,他十分不解地问:“儿子,你为什么要离婚呀?”
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华强没有告诉爸爸兔兔生病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江洁外面有人了。”
华永刚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儿子,按说呢,出了这种事,爸爸是应该支持你的,可是……可是,一旦你们离婚了,兔兔怎么办?”
“兔兔跟我。”
“儿子,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想过没有,虽说江洁一直对兔兔不是十分上心,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是兔兔的妈妈,有妈妈在孩子身边,对孩子的身心是非常有好处的……兔兔今天才六岁呀,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别的不为,就为孩子……”
眼泪在华强的眼眶里打转,“爸,你不要再劝了,我决定了,这个婚,必须离。”
第二天早上,华强把兔兔送去了幼儿园,然后到公司用公司的电脑打了一份离婚起诉书,然后开着车来到市法院。
他问法官什么时候可以开庭判决。
法官告诉他:这个得电脑排期,快了得一两个月,慢了恐怕得半年。
华强刚从法院出来,
幼儿园阿姨就给他打来电话:兔兔病了,咳嗽,发高烧,腿好像还不太好使了。
华强马上来到幼儿园,把兔兔送到医院。
结果是:医生建议华强马上让兔兔住院治疗,并且说,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会有不太好的后果。
华强急得差点跳楼。
他当然想马上让兔兔住院治疗,可是,他手里没钱呀。
就算是他和江洁离成了婚,就算是他拿到一半的财产,可是那也得最快一两个月以后。
可是,兔兔现在就需要钱治病。
这可怎么办呀?
华强着急上火一连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也没怎么吃东西,人瘦得都脱了相,鬼似的。
这天早上,华永刚给儿子打电话,提醒他明天是黄晚秋的“五七”,要华强提前准备一下。
晚上下班后,华强开着车来到那个白事店,把之前定好的东西装上车。
最近,他那辆车的后备厢盖儿总是出毛病,动不动就跳起来,他最近乱成一锅粥,也没时间去修。
他把东西装到后备厢里,又买了些祭品,发现后备厢的盖儿又跳起来了,他把祭品装进去,狠狠地捶了一下后备厢的盖儿。
第二天,他先把兔兔送去了幼儿园,然后开着车去了华永刚家。
一进门就看见华永刚穿着整整齐齐的,脸也刮得干干净净,正躺在床上等着他呢。
这几天,华永刚的腰病越来越重,几乎没办法站起来,华强本来打算给爸爸请个保姆照顾他,但是被华永刚严辞拒绝了。
老爷子就是这个脾气,他不同意的事,别人说什么没用。
华永刚上前扶起爸爸,爷俩儿往外走。
华永刚每走一步,都疼得呲牙咧嘴,脸上的五官都变形了,但是,他还是紧咬牙关拼命坚持着。
华强见爸爸这样,心里十分难受,劝道:“爸,你腰这样,要不,你就别去了?”
“不行,我都跟你妈说了,今天我一定要去看她去,就是死了我也要去看她。”
“爸,我们下了车还得上山呢,还得走好长一段山路,你这样的身体,要是硬撑着上去的话,恐怕回来就得住院,你要是住了院……”
后面的话,华强都没敢说。
华永刚终于停下了脚步,老泪纵横地点点头:“那好吧,那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代我向你妈妈赔礼道歉,告诉她,我不是不想去看她,是我这身子骨呀……你让她千万别怪我。”
华强马上安慰道:“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我妈的,而且我妈一定也不会怪你的。”
华强重新把华永刚扶进了屋,然后一个人开着车往郊区走。
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五七”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老辈子人说,死了的人在“五七”之前是不会走的,一直等在这里。
直到“五七”这一天,死了的人和家人们见最后一面,才会离开真正地离开。
到了地方,因为后备厢里的东西太多,华强尽量把车往山上开,一直开到实在不能开了,他才下了车。
华强从后备厢里把里面的东西抱到妈妈的坟墓前,用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那只老狐狸又出现了,远远地看着华强从车后备厢里往外抱东西。
华强摆好了各种祭品,点着了香,烧了纸,把那些从白事店里买的东西也一件一件地给烧了。
看着熊熊的火焰。
华强想起妈妈生前对自己种种的好,还有以前她在江洁面前受到的各种委屈,又想起爸爸的病、兔兔的病,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眼前发生的这桩桩一件件,让华强不能不哭一下,如果不哭一下的话,他担心自己会被这种种的压力逼疯。
他要是疯了的话,兔兔怎么办?爸爸怎么办?谁能照顾他们?
华强哭了近半个小时,哭得肝肠寸断。
因为他最近几天没睡好,没吃好,身心无比的疲惫,他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他越说越伤心,又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他头一晕晕倒在妈妈的坟前。
迷迷糊糊的,华强看见妈妈从远处走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儿子,你来了,你爸怎么没来呀?”
华强这才想起爸爸的事,连忙解释道:“妈,我爸本来是要和我一起来看你的,可是他的病……实在是坚持不了,希望你不要怪他。”
黄晚秋悲凄地叹息一声,“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你告诉他,我不会怪他,让他好好地养身体,多活几年,对了,兔兔还好吗?”
华强怔了一下,勉强地点点头,“好。”
黄晚秋无比伤感地说:“我真是担心这孩子呀,这个孩子真是太可怜,摊上那么个妈妈……唉……”
“妈,你别担心,还有我呢。”
黄晚秋点点头,“儿子,你一定不要让兔兔受苦呀。”
“我知道,我知道。”
华强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跟妈妈说,可是黄晚秋却转身走了。
华强急得在后面追,“妈,妈,你等一下,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没想到脚下一绊,摔在地上。
“啊!”
华强浑身一激灵从迷梦中醒过来。
他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妈妈不见了,四周寒风凌冽,天上乌云满天,似乎要下雪了。
他意识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可是,那又不像是一个梦,像是妈妈和他告别似的。
华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站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后,步履蹒跚地往山下走。
下了山,华强发现自己那辆车的后备厢盖儿又跳起来了,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本来想把后备厢的盖儿给盖上,突然,他发现后备厢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样他非常熟悉的东西。
华强心脏一阵的狂跳,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又是在做梦。
他揉揉眼睛,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看。
没错的,这件东西又出现了!
不是眼花,也不是做梦!
华强心想:这是老天爷要帮我,还是妈妈在九泉之下在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