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给官兵塞了点银子,磨磨蹭蹭的换了衣服才出门,官兵也未曾说些什么。
都城的府衙比县城的县衙要气派的多,地方也要宽敞多了。
许是因为谭掌柜早就将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就连围在府衙门口的百姓都是不少的。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若不是有官兵在前面开路,夏意想凭自己的力气挤进去都是难的。
待夏意到了府衙之后,人已经全都到了。
知府大人许是等的急了,脸色不甚友好。
夏意就好似不知情一般,只朝知府福了福身子,道:“见过知府大人。”
之后便直立立的立于公堂之上,膝盖都不带弯曲不下的。
知府大人脸色更沉了,惊堂木拍的震耳欲聋,“大胆民女,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夏意瞥了眼坐在一侧瞧着二郎腿瞧热闹的谭掌柜,笑道:“知府大人,他也没跪呀,民女正想问您这凳子哪里来的,民女也想坐坐呢。”
“你胆敢藐视公堂?”
知府大人又重重的将惊堂木拍在案上,仿佛惊堂木拍的越响,便越能威慑人一般。
夏意依旧是淡淡的语气,“知府大人,我不是犯人,按西梁的律法,没有必跪不可的理由。”
夏意一顿,扫了一眼谭掌柜,“当然,按律法,他也没有坐下来的权利。他是原告,可不是来听您审案的,难不成这谭掌柜还在朝堂上有什么官阶不成?”
谭掌柜本悠闲晃着的脚忽然顿住了。
“……”知府一时语塞,只拧眉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知府也不免坐直了身体。
他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夏意,也知道她深受皇上喜爱。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夏意只是一个会炒两道菜的小姑娘,恰巧那两道菜有巧思入了皇上的法眼,仅此而已。
今日见了,却未曾想到,夏意竟将律法了解的这么清楚。
这样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知府大人免不得多看了一眼谭掌柜送过来的那张契书才算定了心神。
契书上的指印是板上钉钉的,饶是这夏意再伶牙俐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咳……”知府大人轻咳一声,道,“先把谭掌柜的椅子撤了吧。”
说完,他又状作无意的说道:“若不是你来的太晚,我不也不会随便赐座。”
谭掌柜顺着知府的话说下去,“草民多谢大人,大人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他俩说这话的时候,仿佛遗忘了跪在夏意旁边的唐自原了。
夏意丝毫没打算给知府留什么面子,直接拆穿道:“那这么说唐大厨不是您的民了?”
府衙外面的百姓瞬间小声叽叽喳喳开,听起来乱乱哄哄的。
知府脸色瞬间就变了,惊堂木一拍,“大胆。”
外面的声音立即停了。
唐自原也被吓着了,立即道:“草民甘愿跪的。”
这才算是给了知府大人一个台阶。
知府不再打算跟夏意掰扯这些跪不跪的了,直接拍了惊堂木道:“升堂。”
一阵“威武”声止,知府便直接将谭掌柜的契书拿了出来,道:“唐自原,谭掌柜状告你不守契书,随意更改东家,你可认罪?”
唐自原诚惶诚恐的磕了个头,才说道:“草民不认。”
“哦?”知府挑眉,“你还有什么说的?”
唐自原道:“谭掌柜那份契书是假的。草民手里还有一份契书,是前段时间从醉食庄离开的时候,谭掌柜就归还给小民的。”
“呈上来看看。”
知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往谭掌柜的方向看了一眼。
升堂之前,谭掌柜告诉他这案子是十拿九稳的,不曾想,竟还有变故。
官差从唐自原将那份契书拿了上去。
知府仔细看了许久,才道:“你说你这份是真的?”
“对。”
“你说你这份也是真的?”知府又看向谭掌柜。
谭掌柜也是信心十足,“大人,您可以让唐自原再按个指印比对比对,我那份上面的指印千真万确是唐自原的。”
“来人,拿印泥和纸。”知府吩咐道。
官兵还没起身,夏意便道:“不用拿了,谭掌柜那份契书上面的指印确实是唐自原的指印。”
谭掌柜不禁笑了,“夏掌柜这是何必呢?早早认了不就好了,干嘛费这个事将事情闹上公堂呢?”
夏意道:“谭掌柜莫急,听话不能只听一半。”
夏意看向知府道:“知府大人,我说着指印是唐自原的,却没说着指印是真的。”
“大人您打眼瞅瞅,这两份契书上的指印是一模一样的,您见过的指印应不必我少,应该知道,想要印两枚一模一样的指印到底有多困难。”
两份契书都送到知府手中之后,知府便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现在被夏意这么说出来,知府只得又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摸着下巴说道:“嗯,是一模一样,那这么说着两枚指纹有一枚是拓过去的了?”
“大人明鉴。”夏意点头。
唐自原见知府认同了夏意的说法,便立即道:“大人,谭掌柜拿的那一份指印便是从我这份上面拓过去的。”
知府眼睛一转,“噗嗤”笑了,“那也未可知呢,万一你那份指印是从谭掌柜那边拓过去的呢?”
唐自原一下子懵了,伸出自己的食指瞧了瞧,“小民自己有手指头,犯不着多此一举吧?”
“说不定你是嫌这五十年太长了,夏掌柜给你的工钱更丰厚,你便想将这份契约书推倒,便故意拓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反咬谭掌柜这份是假的,那你们的五十年契书就不得不作废了……”知府道。
“……”
夏意无言。
她一进门就看出这知府是明显偏向谭掌柜的,却没想到这知府竟这么不遗余力。
还别说,知府不愧是知府,这么一套歪理,竟然也能勉强自洽。
非要这么说,倒也无可反驳……
唐自原不禁瘫了身子,他这才明白夏意所说的证据链是多么重要了,仅凭这一封契书,根本不足撼动谭掌柜。
“掌柜的,你可找到其余的证据了?”唐自原小声的问道。
夏意轻摇头,“还没……”
唐自原闭了闭眼睛,难道就真的没旁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