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辛梓涵的坚持和大公无私让她得以沉冤得雪。没有梓涵，她可能不会去解释太多，这个男人可能会更加恨她。
    她一直以为，只要误会解开了，他们就能好好地相处，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呆在他身旁，心里的伤迟早会复原。
    却不曾想过，今夜，她赢了全世界，却丢掉了所有的自己。
    正晃神间，沈忘川却突然利索地把外套从身上脱了下来，在空中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抛给了沈无忧……
    “拿去吧！”
    沈无忧牢牢地捉住了大衣的一角，十指扭着还余留他的体温的外套，心一阵绞痛，庆幸脸上早已因为寒冷而苍白得发紫，不然他便会看出她的堂皇。
    抿抿唇，她努力地调整呼吸，低声喃道：“谢谢大少爷。”
    回到沈家，顾森迟早把辛梓涵安全地送了回去，此时已在沈宅大门外等候他们的归来。
    沈无忧无意中瞧见了他看她的目光，竟不自觉地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步迈进大门，室内的暖气如阳春三月的温阳，洋洋洒洒地扑向她的全身，柔软冰冷的肌肤迅疾升起了一股暖流，湿透的身体不再那么冷了。
    眼看沈忘川扯掉了他的领带，沈无忧也知趣地立马脱下肩上湿了的外套，正想要递还给他，又忆起了他对自己的厌恶，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一脸的窘色。
    沈忘川瞟了她一眼，好听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看来沈小姐终于开始懂得如何自持了，不该做的，永远别做。”
    发丝上的水珠颗颗地滴落在他的外套上，染成了更深的黑，心像是被虫子啃了几口，钝痛漫漫。
    许久，她终于缓缓点头，低声道：“我记住了。”
    沈忘川看了眼她包在外套底下渗着血丝的双掌，又转向一旁站着的顾森迟，吩咐道：“给她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尽量不要留疤。”
    心里顿生一阵狂喜，沈无忧飞快地抬眸望向他步上楼梯的挺拔身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算得上是……关心么？
    “先回房里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到医疗室来吧。”顾森迟三五步靠近她，音量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沈无忧转身看看他，感激一笑，道：“谢谢你帮忙把辛梓涵送回家，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尽全力帮忙。”
    顾森迟摇头失笑，转身走远了，“顾好你自己吧。”
    沈无忧遥遥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面对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叹口气，她回房里冲了个热水澡，让冰冻的身体彻底回暖后，沈宅的独立医务室里找到了顾森迟。
    与他见面，最频繁的地方莫过于这里了。
    此时，他正俯着身躯，专心致志地用镊子帮把她手心里残留的玻璃碎清除，浓密的双眉逐渐向中间靠拢，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痛得麻痹的手心上，痒痒的，麻麻的，一阵酥。
    “你跟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他莫名地向她发问，话里的她应该就是辛梓涵。
    “不知顾先生话里的她是指谁？”沈无忧是有意而为，只希望他和她不要因为错过而有缘无分，珍惜了才能相守。
    手心突然传来锥心的疼，她不由得轻轻地呻吟了声。
    顾森迟达到目的了，嘴角的弧度渐渐地笑开了。
    沈无忧斜睨着他的额，忍着疼痛道：“原来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公报私仇啊！”
    闻言，他不由得笑了，笑声爽朗，旋即才道：“不叫顾先生了？”
    沈无忧一愣，窘迫得红了脸，顾森迟不为难她，他们登报的那件事确实是误会，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她疏远他很正常。
    “原来在你眼中，我早被固定了形象啊？你拿我的话来开玩笑，我不愿意任人鱼肉，就只好拿你的手来开玩笑了……”
    经历了绯闻事件后，她与他之间的谈话都鲜少用上“你”“我”这等字眼，即便她一再避忌，可他却一直固执地循环使用着，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二人关系破冰的预兆，她只知道，对他，她早已多了一份防备，可永远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
    “这公平吗？”她问。
    他对她的问题似乎嗤之以鼻，“现在谁还会在乎公平，古往今来，黑白两道里能被在乎的，唯有输赢。”
    沈无忧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久久的，他帮她的双手捆好了纱布，道：“要除掉疤痕得等到伤口愈合后，看看留疤情况再说，再丑也得先忍着了。”
    听着他略带关心的话，她的心微微一疼，笑了笑，她摇摇头，声音刹那温柔，“不用了，这些疤我没想要除掉。”
    “女人不是都爱美么？”顾森迟疑惑地看着她，双目炯炯。
    明显的，她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外。
    “是，女人都爱美，可总有些丑是别人以为的，总有些美是自己必须坚持的。”沈无忧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飘渺，神思似乎渐渐飘远了……
    常言道，世事难测。
    有可能今日她嫁给了沈忘川，明日她与他之间便已形同陌路。
    又或许，突然有一天，她会忘记二十二年来所发生的大小事情，脑里干净的如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
    可她不愿意那样，她希望在与她如影随形的身体上能留下点属于他们的印记，证明她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男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忘了他，可如果哪一天她真的把他忘了，有了这些深浅不一的疤痕，她总能把所有的记忆唤醒。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的残酷铁证如山，可七年前，他也曾在淅沥凄凉的雨天里对一个无助的小孤儿露出了温柔的笑脸。
    他本该是那样的，那才是真实的他，美好得如天使般的如玉君子，她相信，那样的他迟早会回来……
    而那时候，或许就是她与他的缘分到头的时候了。
    正思忖间，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