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亲眼看见了,才发现,这些天来的相处,要狠下心来对她,根本就是在为难自己。看着被自己掐得快要断气的她,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的威胁而丢弃自尊拼命求饶的沈无忧,沈忘川竟然……又一次心软了。
泄气地放开手,没有理会她被掐出几条红印的脖颈,沈忘川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到一边,深邃的双眸冷冷地望着足下的地毯,迫使自己变得冷漠与决绝:“与你的婚礼,我只负责签字,其他的我一概不会参与,包括结婚当日的宣誓!”
沈无忧无力地趴在地毯上用力地喘气,仿佛刚从鬼门关上走了出来,每一次呼吸都是生的奇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仍旧能辨别他眼神里的无奈,隐忍与仇恨,脆弱的心房无论经受多少的伤痛都学不会坚强,此刻正刺刺地痛着。
没有新郎的婚礼……是么?
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恨了她,不,是恨死了她。
她匍匐着从地上站起,咬咬牙,在一片寂静中,缓缓道:“只要你保证不伤害他们,就什么都好……”
顿时,她听到了他的抽气声,沈忘川没想过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沈无忧无力地把眼光只放在了别处,怕他听不见,重申道:“我们一言为定……”话出口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害怕他会突然对她说“不”,短短数秒,她的心已提到了嗓子上了。
沈忘川从恍惚中惊醒:“你走吧,以后不准踏进这里一步,我们之间的约定相信你也不会瞒着老爷子,替我捎个话,就说谢谢他给我配了个如此出色的媳妇!”
沈无忧一愣,浑身冰冷地转身,“我会按你的意思去办……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把不要动他们一分一毫,除了他们,如今的我是什么也没有了……”
“沈小姐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系?”
沈无忧心一疼,瘦弱的肩膀无助地颤抖着,轻声道:“我从不敢高攀,只是求你高抬贵手,别为难他们。你对这场婚事的不满,对我的恨意,我都可以自己扛。他们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我回房里去了。”见沈忘川不吱声,她不敢多说,快步离开。
如果有人问她,曾经有没有一个时刻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想起她,以前的她肯定会选择相信。可如今的她,是再也容不得自己骗自己了,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情谊可言。
从陌生到走近,然后再回到陌生,原来……这就是她与他的缘分。
沈无忧刚起床,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门外的年轻女孩提着一套价值连城的婚纱,瞧见她开门了,脸上顿时笑靥如花,道:“三小姐,这是老爷让我给您送来的婚纱,说是依照您的尺寸订做的,但以防万一,还是让您先试试看。”
自从沈长均收她做义女后,替沈家办事的人都改口唤沈无忧作三小姐。她不笨,多少能从字里行间隐约听见些不忿与嘲讽。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她从来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山鸡。
她微笑着接过了,婚纱是出自名家的手艺,鱼尾形的裙身包裹身体,露肩的上身设计下是轻盈雪白的雪纺如轻烟般萦绕,犹如仙子般的裙裳不再来自云端,就连最普通平凡相貌的女子穿上它也能像是从寂静幽深的森林中走出,为了寻找心中恋人而落入凡间的天使。
提着它,她懦懦地走到镜子前比了比,镜子中的女孩穿着保守的粉色睡衣,胸前却裹上了一袭优雅高贵的婚纱,乍看显得十分滑稽,长而直的黑发倾斜于胸前,隐约遮盖了镶嵌在婚纱前胸的小珍珠,浓而细的弯眉轻轻地蹙起,好像很多年以前便是如此。
努力地抿了个微笑,圆圆的双眼眯了眯,随着唇角渗出笑意,鼻头会轻轻皱起,显得有些调皮,两颊浅浅的梨涡很好地把眉宇间的忧愁淡化,不懂她的人会以为她很快乐。
原来穿上婚纱的自己会是这么个模样啊……
沈无忧无奈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把它铺到床上,手在其上游移,不是你的东西,始终是你无法驾驭的,这件婚纱是她见过最美的,可是却与她不相衬,它理应搭配完满的婚姻,它的主人也理应是然城第一美人,而不是一个出身寒微的野孩子。
“嘭嘭嘭……”
楼上又传出了瓷器破碎的声响,自那天晚上开始便从未停歇,所有的古董,水晶杯统统无一幸免地被沈忘川砸了个遍,他不是爱把情绪外露的人,可对于纪宁时,他总会给予很多的例外。
胸口传来熟悉的疼痛,她的脸一下子苍白了不少,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眼底的愤怒,甚至是绝望,她只能选择逃避,到他看不到她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然城这几天的气温降了又降,沈无忧一个人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即便把衣服再三拉紧也难以挡住寒潮的侵略,好不容易来到了然城有名的婚纱街,很多新人都会在这儿挑选婚礼用的礼服,转角处的一家店设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美丽的店员面带微笑地上前迎接,沈无忧一眼便相中了模特身上穿着的双肩带婚纱,款式很简单,就是缝制精美的一块雪白布纺,没有任何的珠饰,但腰后绑有自然垂落的丝带,不繁复,很优雅。
店员看懂了沈无忧欣赏的目光,走到模特身旁把裙角拉到她的面前,道:“小姐您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这期的主打款,跟小姐您的气质很合适呢!”
店员自然爱说奉承的话,她也不恼,轻声问:“可以帮我试一下吗?”
“当然,当然!”
她双眼一溜,发现她身后并没有新郎人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成了疑惑,像是在找着什么,沈无忧心里一颤,笑笑道:“我的……未婚夫有点忙,今天就我一个人来试婚纱。”
店员恍然大悟,脸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