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发生就是这么巧妙,依照黄虎的武功别说这四个人拿着木棒来攻击他,就是四十个他们这种本事的人,拿刀斧来围攻他也不可能将他放倒。按平时黄虎的谨慎与练武多年的惯性反应,横肉的一棒根本不可能击中他,而且是击中了他后脑。就算黄虎再大意,再毫无准备能中棒,也不可能让棒打中头。
练武之人都知道头部,特别是后脑是最脆弱,最危险的,何况黄虎这么高武功的人。他见棒来了,实在避不开,非中不可时,他也会护头把肩或背去拦挡棒,而护住头。他并不缺闻风避器的本事,相反十分高超,可今天他却没有反应过来。他太大意了,他太饿了,他在专注地狂嚼着饼干。他实实在中棒了,并且这棒刚好击在了他脑伤过的地方,所以他只闷哼了一声就完全失出了知觉倒下了。
游精子见大家乱棒了一阵,伸手探了探黄虎的鼻息没有了,他马上说“:别打了,他已经死了,别把他身上的这身衣服打烂了,这衣服拿去典当至少二十个大洋。大家赶快脱他的衣服,搜他的身,马上撤,以防来人发现我们。”
随着他的这话,几个人马上扒黄虎的衣服,搜他的口袋。几个人这一搜,这一扒喜疯了,他们搜出了五封没有开封的大洋,二百多万大洋票,还有二十八个散大洋及一块怀表。几个码头苦力混混看着一叠大洋票与五封大洋真是喜呆了,也正因为这些东西他们才没有将黄虎扒光。他们搂着黄虎外面的一套衣服,带着大洋飞一般跑了。原本要扒光黄虎的他们,兴奋过头了,给黄虎留下了一条短裤,一双袜子,一双皮鞋跑了。
他们跑回游精子的小店,点燃烛光,对着大洋票数了数,看了看。这么多钱是他们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不曾想到过的,他们几个人此刻的内心是无比激动,欣喜若狂的。
大家呆看了一阵,游精子转了转脑子哈哈笑道“:怎么样?兄弟们,我的眼光没有看错吧?这么多钱,你们想不到吧?我们以后是大爷了,我们发了!”说完他更加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马上朝他竖起了大母指,个个夸他不愧是老江湖,眼光独特,有本事。引领大家发了大财,大家伙都感激他,记他一辈子的好。
游精子听完大家对自己的称赞,脑子又转了转哈哈笑道“:不是我游精子引领大家发了财,而是我们几个有财喜的人有缘今晚凑到了一起,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发了财。要说真正感谢的话,大家应该感谢横肉,是他第一个冲出店,是他一棒就放倒了那个傻瓜蛋。没有横肉,光有我的提议,我们今晚还是发不了财,以后还会受穷,过日子。横肉功劳最大,我们都应该从内心中感谢他,是他让我们有了勇力,以后不用再苦再累了。所以我提议抢来的这套衣服不去典当了,送给横肉,其余的钱大家平分了。我们有了这么多钱,也不在乎这二三十个大洋了。还有这块怀表大概值十来过大洋,就归我了。”说完这么多,他双眼扫了扫众人后,看着横肉头眼睛连连直眨。
横肉一见游精子帮自已讲了这么多,让自己得了套好衣服,马上接过游精子的话大吼“:是游老板提议的,我们今晚才发财了,那块怀表就归游老板。大家要知恩图报,要讲义气,十来个大洋对现在的我们来讲算个屁,就这么定,任何人不允反对。怀表归游老板,由他给我们大家分钱,分钱去妓院开心去。”说完他双眼鼓鼓地望着大家,头直昂地嘿嘿直笑。
另外两人马上附和着他,连说怀表归游老板,由游老板主持分赃,分钱去乐乐。游老板高兴地把钱分成四份,他们一人领了一份兴高彩烈地离开了小店。
狡猾的游精子看着他的三个同伙走了,把分得的大洋票与大洋藏好,掏出怀表来仔仔细细地看。他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值钱的东西,他从黄虎口袋里掏出时,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在码头附近开小店见过不少人的怀表,他比三个干苦力的同伙年龄大,见识多。他知道这怀表值钱,他要得到这块怀表,首先讲不值钱,再哄横肉,把黄虎的衣服给了横肉。果然他再提怀表归自己时,横肉就支持他了,他真是狡猾到了极点。他看了很久,他无法估计这表真正的价值,
第二天他就带着怀表去了三家典当行试当。结果吓傻了他,第一家出口就是两万大洋,他还到了十万。到第二家时,他有了经验,他把表往柜台上一放,开口就当二十万,掌柜还十五万。他借口太少,带着表离开了,他又去了一家。这次他狮子大张口,开口要当三十万,掌柜还到二十八万。他听了掌柜出的这个价,拿起怀表高兴地就跑。他虽然无法估计这表真正值多少钱,但他已经从三家典当行知道了个大概,至少五十万以上。他回家把表藏了起来,再告诉自己的几个同伙,那表当了十五块大洋。
为了证明自己真当了,为了证明自己讲义气,他还专门请几个同伙吃喝了一顿。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让几个同伙彻彻底底地忘记那块表,他感觉这表有些与众不同。横肉这几个小流氓,小混混一下发了这么个大财,疯了。他们三个辞掉了码头的苦力,天天泡在妓院,赌场里享受去了。
只有狡猾的游精子,他没有那么傻,他知道有这种表的人势力很大,出了事一定会有人查。他悄悄地转卖了小店,带着钱与表离开了码头,改名换姓一个人偷偷走了。他估计的一点没错,此刻的上海几万人在找黄虎。
那天吴星云几个玩够,玩累了,去叫黄虎。两个艺妓告诉他们,那人昨天去买烟就一直没有再回妓院来了。几个人当时就惊呆了,略微发了一阵怔。吴星云让蒋红忠与刘四牛守在妓院门口,自己带着秃鹰匆匆跑向黄公馆。林桂生一听黄虎失踪了,更急,马上召集手下青帮弟子到处寻找。她与黄金荣还把这事告诉了英租界的总探长杨明健,杨明健马上让手下八百多巡捕查找。法租界的巡捕与英租界的巡捕几千人查了两天毫无结果,青帮弟子上万人更是找不到头绪,只是按林桂生的命令沿街寻找。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黄虎已去了远隔一千多里的天津。
八月的天津晚上有点凉,大咕口码头的江边更凉。天矇矇亮时,昏死过去的黄虎被冷醒了,他动了动身体,只觉全身火辣辣地痛。他命大,命硬居然没有死,他当时只是昏死过去了。而伸手探他鼻息的游精子当时心慌意乱,只是随便伸手探了一下而已。毕竟游精子几个人只是小混混,没有杀过人,没有杀人的经验,否则黄虎死定了。
第一次杀人自然心慌,紧张,毫无经验的几个人拿了钱,连死尸都不处理,就慌慌张张匆匆忙忙走了。如果他们有点经验将黄虎抬去扔进江中就好了,可惜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留下了黄虎一条命。黄虎虽然没有死,但却成了一个废物,失去记忆的人。横肉的那棒正好击中在他后脑以前在日本伤过的地方,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记忆。
他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前面地上有饼干,饿急了的他爬过去抓起就吃。吃完了饼干,他的肚子没有那么饿了,体力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他吞了几口气入内爬了起来,四下一看不知道该往何处。他怔了一阵朝着房屋多的地方走去,此时天已基本放亮,过往的行人看着他只穿一条裤衩,脚又穿着袜子与皮鞋,全身伤痕累,鼻青脸肿的。个个以为他是疯子,没有人敢理他。
肚子还没有完全饱的他闻着风中的香味,毫无顾忌地走到了一个小巷口。只见巷口两边摆满了板车,板车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吃,香喷喷的。这是些流动小吃摊,他们是些没有执照的穷人,他们趁天早拖着板车来此卖自己做的各种小吃。包括米线,面条,包子,粥,煎饼……各种各样都有,来这里吃的人是穷人与码头上的苦力。
因为这条巷口直通两个货运码头,每个码头上有三四百苦力。便宜的小吃很受码头工人喜欢,他们只求填饱肚子大部分人都来这里吃。大清早这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码头工人有的买几个包子,有买几个窝窝头,端碗粥,或者稀饭就站在板车摊边吃。
穷人们没有讲究,他们只图吃饱了有力气干活,能维持生命就行。这里是华界贫民区,也就是天津市郊,离天津城区那些灯红酒绿的繁华租界还有很远,很远。这一片临江滩的房子大都是些矮小的泥巴小屋,全是从各地来此求生的穷人们自己搭建的窝。
街中心的高楼大厦是资本家们的工厂,妓院与酒楼,洋行,赌馆。全身伤痕,身无分文,只穿一条短裤的黄虎依在小巷口,闻着香味,看着别人吃更觉肚子饿。他一手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不停地咽着口水,吞着香气。他呆呆地蹲在巷口看了一个多小时,看着食客们越来越少了,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他慢慢地走向那些板车推。
他胆怯地走到每个摊前,两眼发直地瞪着车上食品。摊主们一见他靠近,以为是神经病,马上大声吆喝地赶他走。他从头走到了尾,没有一个人可怜他,给他一点吃的,相反挨尽了吆喝,耻笑与骂。他又走到巷口蹲着,双眼直直地望着这两边的板车摊,他多么希望有好心人给他一点吃的,填填难受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