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城。
景隆帝下朝后在内殿午休,迷迷糊糊之间,发觉有人悄悄来到他床边。
“父皇。”
“父皇。”
“父皇。”
连呼三声,景隆帝缓缓睁开眼。
只见太子站在床前,身着紫金蟒袍,头戴玉冠,左手放在腰剑之上,另一只手竟然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景隆帝大惊,扶床而起,怒喝道:“大胆!”
“父皇,儿臣失礼了。”
太子抬头,一双血红的赤瞳瞬间击穿景隆帝的心脏。
景隆帝指着对方,微微发颤:“你的眼睛!”
太子冷笑:“父皇,儿臣眼睛怎么了?”
“你……”景隆帝勃然大怒,转身果断抽出身边帝剑,直刺对方,“哪里来的妖孽,敢化作我儿的容貌前来朕面前!”
“妖孽?哈哈哈哈——”
冰冷而阴森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寝殿之内,景隆帝的剑却仿若与空气对战,眼前的人宛如鬼魅一般在他身边晃动,他根本无法伤及对方分毫,几番折腾下拉,景隆帝气喘吁吁。
心中大惊!
对方究竟是谁!
忽然,一张面带怨恨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父皇,怎不认得儿臣了?”
“你究竟是何人?”
“儿臣是何人,还用说吗?这天下别人不知,你会不知?”
景隆帝横眉怒视:“朕乃真龙天子,你这邪祟胆敢冒犯!”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狼的大笑。
右手缓缓抬起,露出那颗血头的正面给景隆帝看。
“父皇,你看这是谁?”
景隆帝定睛看过去,他竟看到自己的脸,当下一阵头晕目眩,踉踉跄跄跌倒在身后龙榻旁,不敢置信剑指对方,颤抖道:
“……孽……孽子!”
“孽子!!!”
一声怒吼,景隆帝从梦魇之中惊醒,一身冷汗。
宫婢内官急急入内,伏满一地。
“皇上!”
…
景隆帝一连几日罢朝。
听说受了惊,修养中。
大周的官员们,心里越发不安,圣上的身体时好时坏,一年算下来竟没几日康健的时候,变天看来是早晚的事,就看是早还是晚。
有人面向东宫,有人暗挺王府,都不是省油的灯,事到如今,不站队的官员也不多了。
镇北将军府是个特别。
宋老将军的态度也十分暧昧,大家摸不清老狐狸的道行。
宋梁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他身为臣子,自然是为君分忧。
而今龙位之上谁是天子,他就听谁的。
旁人觉得他宋家出了一位太子妃,就跟东宫是心和面不和,那是狗屁不懂!至于说他宋家护着六皇子福王殿下,是为了将来进可攻退可守,那更是说笑了。
福王殿下赖在他们宋家不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不过这事宋梁心里也犯嘀咕,按说一个皇子总在下臣家中做客,皇上不可能不知,竟也很少过问他福王殿下之事,也不知道是太放心了,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天子心思难测,宋梁琢磨几个来回,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静观其变,免得生出无故的事端来。
景隆帝不上朝这几日,也并没有休息好,太医来来回回问诊多次,安神的药也换了几副,可皇上的脸色依旧阴沉可怕。
那日梦魇还是给大周天子的心里留下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梦中太子的脸清晰无比,每每想起都让他心绪不宁,那是跟儿子东篱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他儿东篱。
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梦中那个人不是他。
那双赤瞳……
一个人,慢慢浮上心头。
景隆帝紧紧握了握扶手,刚毅威武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戾。
…
太子府,夜,小雪。
当今太子殿下正站在廊下欣赏夜景。
“殿下,母兽已寻找妥当。”
“哦,那就送过去给它享用吧。”夜孤城懒懒道。
“若那畜生不从该如何?”
夜孤城忽然拾阶而下,踩了一下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声音。
须臾,冷笑道:
“废物一个,这还用本宫教你?”
“属下这就去办!”
等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夜孤城仰头望着明月,一股烦闷无来由袭上心头。
算了算,宫里那老东西的气数也该到了,行将就木之人不想着好好静养,居然还大张旗鼓的到处找人?
呵呵,可笑至极。
他伸手接住天上落下的雪花,觉得景隆帝的举动甚是可笑。
老东西想什么呢?
他还没动手,老东西就想着对他先下手为强,朝上处处找他的人不痛快,几日下来,竟有好几位朝中大臣被他捉了错处或罚或贬,做了几日大戏满朝文武谁还看不出来,在皇上的心里,他东宫太子并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以至于隐隐的有废太子的势头。
他想,那老东西应该是已经晓得他是谁了。
夜孤城嘴角上扬,方才那股烦闷慢慢消失,反而被自己捋顺的念头激起一股嗜血的杀意。
景隆帝行事杀伐果决,一旦下定决定,绝不拖泥带水。
自他发觉东宫有异,就一直暗中监察太子府的动向,另一边又秘密招揽天下能人异士,原本他一直觉得再观察观察,兴许会有转机,可自从梦魇之中见过那双赤瞳后,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景隆帝心中惶惶,便不想再对夜孤城网开一面。
这样一个随时趴在他身边的威胁,他不可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皇上对东宫的打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皇后和祁王殿下更是私下里欣喜若狂。
以往因为太子多年功劳和威望,想要令皇上放弃太子属实不易,而今看来,他们的机会来了!
五年来,夜孤城身为“东宫太子”,急功近利,为达目的早已犯下许多违法僭越之事,祁王一党又日日夜夜紧盯东宫,但凡东宫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势必要烈火浇油一番,无数弹劾的奏折飞上龙案。
与以往皇上押后再议的姿态不同,这次皇上特命专司的监察官员,一路纠察下去,太子意欲谋逆的证据不久便被呈堂御览。
成启二十年,元月。
景隆帝废太子于乾清宫内。
储君之争,再次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