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东锦见过爷爷！”
    “孙儿东聿见过爷爷！”
    “孙女无忧见过爷爷！”
    三道脆生生的童音在殿中大声响起，坐在上首的老魔王醒来后，看见三个孙辈喜不自禁，搂在怀中不知道怎么疼爱才好，摸摸这个，亲亲那个，眼里早就没了旁人。
    夜篱一旁坐了半天，老爷子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早就被三个晚辈的娃娃勾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一幕疼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的样子，实在像极了某个人，宋井颜忍俊不禁。
    人说隔辈亲，果然不是说假的。
    一家人叙过亲情，宋井颜担心孩子们吵吵闹闹的，累到刚刚好转的老魔王，便将三个孩子送到别院去玩耍，涂长老和上官音等人看护着，她安排妥当之后再次回来。
    殿中屏退不相干的旁人，独独留下夜篱、宋井颜和降神三人，料到他醒来后，这仨人有一肚子话想问，老魔王也不端着架子，反倒主动将他们留下。
    离开魔界许多年，再次回来，老魔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不过见到儿子夜篱一切平安，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还没到最糟糕的状况。
    老魔王凝重的视线扫过几人，大概在思考自己该从什么地方讲起，沉吟了会，看向夜篱。
    “他，你已经见过了吗？”
    “见过了，在京城。”
    “唉。”
    老魔王一声叹息，整个人的样子又沉重了几分。
    “从他破开地宫中的静心壁离开荒芜之野时，我就猜到了，你们兄弟二人早晚会有这一天。”
    老魔王此言一出，他们三人心中俱是一惊。
    饶是夜篱已有准备，在得知夜孤城真的是自己同胞兄弟时，心中仍免不了受到震撼。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夜孤城与他的相貌一模一样了。
    只是，有一事夜篱自记忆恢复后，始终没有想通。
    “他与我既是同胞兄弟，相貌相同便不意外，可我仍有一事不明，父王可否为我解惑？”
    “你说吧。”
    老魔王荆棘之路走过一遭后，许多事也想开了，只要儿子夜篱想问的，他都不再隐瞒，哪怕有些事是当年魔界隐秘，如今也不重要了。
    夜篱不解之事很多，首当其冲的第一件，就是他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个人共享同样的记忆，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夜孤城的出现不是突如其来，分明是蓄谋已久。
    五年前在京城，当时还是大周太子东篱的他，第一次与他照面时，那种诡异又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困扰着他。
    夜孤城是有备而来的，当他在万国花会上被伏羲兽重伤之后失去意识，对方竟然能够以那么完美的方式成功取代他的存在，而今想来，最怪异的地方，就是夜孤城怎么会拥有他过往二十年的记忆呢？
    宋井颜也将五年前殿下受伤后，东宫发生的变化一一道出。
    “即便拥有相同的样貌和记忆，可若人的选择不同，终究会走向不同的道路啊。”
    老魔王听完他们所说后，长叹一声道。
    “你们兄弟二人的身世，我曾想过总有一天要细细说给你们听，却没想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居然发展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当年做的不对……”
    老魔王口中的当年，认真论起来要追到兄弟二人最初生出嫌隙之时，夜篱和夜孤城兄弟二人乃一母同胞所生，降生后容貌一模一样，机灵可爱，初为人父人母的老魔王和王妃心中很是欢欣，便大摆宴席，宴请六界。
    宴席当日，魔界热闹非凡，前来赴宴之人皆非寻常之辈，老魔王红光满面，开开心心抱着一对麟儿前来见客。
    却不想那日有一宾客，见过这一对魔王之子后，竟放下碗筷，酒食不沾，留下一句断语，拂袖而去。
    “一山不容二虎，非此即彼，不死不休，魔界大灾。”
    大喜的日子，得了这么句话，换谁能高兴？
    当时气的老魔王差点没把对方给活撕了，要不是众人好意劝阻，怕是好好的宴席弄不好要见血光。
    老魔王生性不羁，又浑不把狂徒之语放在心上，高高兴兴看着两个儿子在膝下蹦蹦跳跳。
    一晃几百年很快过去，两个孩子也大了许多，兄弟二人每日同进同出玩在一起，老魔王从没想过他们两个孩子之间会有什么问题，直到一场意外引发仙魔之战。
    两界交手，自然死伤无数，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老魔王带领魔界之人奋死力敌，双方在荒芜之野一绝胜负，却不料那禁地突生变故，令双方均损失巨大，无奈之下两界之首坐下和谈，便以鬼罂山为界，两翼势力各归双方，无令无牌不得互相侵犯，合约既立，即时生效，喧嚣许久的战火终于停了下来。
    当疲惫的老魔王带领魔界大军返回之时，却发现自己的长子夜篱不见了。
    次子脸色苍白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一言不发。
    老魔王心急如焚，当即派出各路人马出去寻找儿子的下落，辗转多日终于查探出一丝线索。
    可那结果却令老魔王心惊胆寒，大受打击。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带领魔界大军与仙界对战之时，他的次子竟趁战事混乱之时，戕害自己的同胞兄弟。
    夜篱年少，却天资聪慧，可再优秀也想不到有一天，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同胞兄弟会对自己下狠手，一招殒命，尸横荒野。
    魔王妃深受打击，昔日搂在怀中的孩子竟像是从不认识一般，每每夜孤城来请安，魔王妃都要因心神惊惧而缠绵病榻多日。
    而彼时的魔王四处寻找儿子的尸身，期望能寻到复生之法将儿子夜篱救回来，便对王妃的种种异常举动疏忽了，以至于最后酿成大祸。
    魔王妃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终于在某一天开解不开，自戕在魔界幽冥池，断了修行之路，魂落地府。
    好好一个家，四分五裂，老魔王深受打击，心灰意冷。
    某日清晨，看见前来请安的次子，当年宴席之上那名狂生的断语猛然冲进脑海。
    一山不容二虎，不死不休。
    当时只当是玩笑，哪只今日苦果尝。
    老魔王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何戕害兄长？”
    时至今日，他都能忆起当时次子的回答和脸上那漫不经心的冷酷。
    “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