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无崖观。
    天机道人梦中酣睡，忽然一个机灵，从睡梦中惊醒，茫茫然了少顷，只见四周万籁俱静，方才发觉天还未亮。
    小徒弟梵音被师弟接走去教导一二，没有小子的吱哇乱叫，无崖观里忽然间就冷清下来。
    煮了一壶热茶，天机随手拎着慢悠悠去了经阁。
    左右已经醒了，不如看看书，随便挑一本。
    不想一打眼映入眼中的就是那本《山海地物志》，心里不由一乐。
    这书平日里翻它遍寻不着，不想它了反倒自己又蹦出来，也不知道这书是不是成了精。
    他心思转了转，心想，也好，既然第一眼看见它，那便看它好了。
    一本书、一盏茶，于静谧的高山之巅，天机不知不觉沉迷在书中的世界，不知日月几番交替，时光悠忽间从身边流过。
    此书有魔力，令人忍不住越发探究其中的奥秘，山海之中变幻万千，越是琢磨越是着迷，就连天机自己也甚是觉得惊讶，当初这个本书因为太子妃宋井颜而得手，书中精华与她那徒儿有缘分，也牵引出她和降神之间的缘分。
    但当初他翻阅过这本书后，感受却不如这一次来的深刻。
    世间运转的道理居然隐藏在这字里行间之内，玄之又玄，勾的天机克制不住开始研究起来。
    当天机沉浸在书中奥妙无法自拔时，无崖观深夜迎来了一位贵人。
    当今皇上景隆帝。
    万岁微服而来，天机十分意外。
    “小观简陋，不知皇上驾到未能扫榻相迎，请皇上恕罪。”天机双手合十颔首见礼。
    “道长言过了，是朕深夜突然造访，打扰了出家人的清净，还望道长莫怪朕唐突。”
    “贫道惶恐。”
    双方客套一番，双双落座。
    天机心里奇怪皇上突然造访所谓何事，景隆帝却始终沉默不语只顾饮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无崖观里的茶美味过宫廷贡茶呢。
    空气安静了一会，景隆帝对身旁人道：“你们去门外守着。”
    近身侍卫应声，齐齐撤出房内。
    天机明眼看着眼前一幕，心里一瞬间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心想，看来今日皇上来我这观中，不是平常事。
    他这么多年照顾皇家太子的身体，对景隆帝生性多疑的本性是有所了解的。
    按理说他一个化外之人，想要询问何事，大可以命人请他入宫，就如以往一样，那红墙大内他也是进出过几回的，只是这一次一反常态。
    天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暗暗在心中卜了一卦，卦象汹涌，心中大惊。
    景隆帝放在茶盏，开口道：“朕想请道长卜一卦。”
    “皇上明鉴，贫道能力低微，不敢为国事卜问天机。”天机委婉回绝。
    他只是一个闲散修道之人，不愿与朝堂之事牵扯太深，虽然他不像师弟那样对皇家心怀不满，但他也的确不想与皇家的人牵扯过多。
    景隆帝淡淡笑了笑。
    天机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皇上今日前来不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东西，是不会放过他的。
    沉默了一会，天机无奈。
    “皇上，继嗣乃江山大计，实在不是贫道这种方外之人可以多嘴的。”
    “道长果然是通透之人。”见天机点透他今日来意，景隆帝脸色舒缓。
    天机请出法器。
    景隆帝看着殿中烛中的火苗，犀利的眼睛眯了眯，江山社稷是大业，他不允许在这件事上有任何闪失，他一直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包括他那个聪明绝顶天资卓越的皇太子，只是当年一时失误以至于延祸至今……
    他闭上眼，似乎还在斟酌想要知道的真想。
    天机在一旁也不催，淡定的等候。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对皇上来说，那个身世不凡带着天命而来的儿子，无论再好终归也不是他属意的继位君主。
    他心里更明白，皇上来卜问天机，也并不是想知道东篱行不行，而是想知道东篱到底能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唉……
    天机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
    忽然，景隆帝睁开一双龙目，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浑厚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两个人之中，谁是朕真正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