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宫中出现异状,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人,正是在九幽噬心谷中浮亭上闭目打坐的魔王殿下夜篱。
守在积潭边的侍卫们,忽觉眼前一花,定睛再望向江面,浮亭上,哪里还有魔王的影子!
夜篱一身墨袍翻飞,脚步沉稳走在一片诡异的白雾之中。
四周茫茫,不见无忧宫。
剑眉微蹙。
白雾之中,瘴气浓重,但凡修为低一点,早已命丧雾气之中,心下不由担心无忧那孩子鲁莽出宫。
这片雾气来的实在怪异,他劈掌狠狠将其硬生生开出一条道,用强大的法力将其一分为二,沿着记忆中的位置寻找无忧宫的殿门。
“嘡啷——”
无忧宫内的人,正面色紧张的等待。
忽然宫门处传来巨大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无忧听见动静,最先从寝殿内跑出来,可能父女连心,她觉得来人一定是自己父王。
大公主的反应,瞬间带给所有人希望。
夜篱为免外面这些奇怪的雾气伤到里面的人,特意在殿门外设下防护结界,然后才打开殿门。
他高大的身影从打开的殿门中间走来,站在原地等待的无忧,紧绷的小脸一下子放松下来,哭着奔向前。
一个小小的肉团子猛的扑进自己的怀里,夜篱一向冷漠的眼神暖了暖。
“父王!无忧害怕!”
“不害怕,有父王在。”
低沉的磁声,努力尝试哄着小孩子。
扑在夜篱怀里的无忧,难得听见父王如此温柔的对她说话,一时间更觉委屈,抱着夜篱放声大哭。
叶长生和涂长老一同上前,“参见魔王殿下!”
夜篱微微点了下头,抱着无忧起身,转身一挥手,两扇殿门应声而关。
“怎么回事?”
涂长老见魔王问话,连忙上前回答:“突如其来,殿门外守卫也已失踪,我等一众下人也不知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魔王,那株灵鹫花出事了!”
灵鹫花事关大公主,今日竟离奇蔫了,涂长老太阳穴一直突突的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夜篱本想将无忧送到叶长生怀里,奈何无忧抱着父王的脖子不撒手,一张泪水婆娑的小脸深深埋在夜篱的脖颈处。
叶长生觉着双臂也不知该接过来,还是该放下。
夜篱见她小身子颤抖,遂放弃,抱着她一同去花圃处去看那株灵鹫花。
灵鹫花,果然蔫了。
夜篱对脸色沉了沉,他用法力将灵鹫花护在其中,都能受到威胁,难怪怀中的无忧害怕。
这孩子怕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涂长老在旁边,见魔王看了半天灵鹫花也不吭声,眼珠转了转,大胆问道:“殿下,灵鹫花突然这样,大公主是不是暂时避开这里?”
“不用,让无忧留在灵鹫花边。”
一向懒得说话的夜篱,难得解释。
无忧一听她还要继续留下,忙抬起头捧着父王的双颊,一个劲摇头:“父王,无忧不在这里呆着!无忧要在父王身边!”
与父王亲近的机会本就不多,她才不要在那株破花旁边呆着,她要跟着父王。
无忧小孩子心性,因为害怕黏着自己,夜篱没拒绝。
他刚才尝试修复灵鹫花的灵气,可惜失败了。
事关无忧的性命,他必须要出去查查到底魔界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无忧不方便。
夜篱沉默了一会,弹指向宫外发出一道赤珠令。
涂长老和叶长生互相对视一眼,低头压下心中大惊。
能让魔王发出赤珠令的事,都非同小可,两人心里当下明白,不管魔王是把公主带走还是留下,他们都要做好誓死保护公主的准备。
人小鬼大的无忧,见父王向外发出赤珠令,一双大眼萌呆呆的眨了眨。
“父王?”
她虽小,但也知道这道王令的分量。
夜篱看着臂弯里的小团子:“父王让人过来护着你,那株灵鹫花,我以前没告诉过你,现在你听好,它生你生,它死你死,所以你在这里陪着它,等父王去查探魔界回来,听清楚了吗?”
“父王,无忧不懂,无忧的元身又不是花,我跟那破花有什么关系啊,我不要和它在一起!”无忧紧张的揪着夜篱的衣领。
什么叫它生她生,它死她死的?
夜篱越这么说,她越害怕。
“你和它当年都是父王从荒芜之野一同带回来的,你能在那活下来都是因为这株灵鹫花在旁边用自己的精气护着你,如今它再次开花是好事,可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你身上有它一半灵力,你在旁边替父王护着它点,听话。”
无忧咬着下唇,看看自己的父王,又扭头看看花圃中央那株蔫了吧唧的灵鹫花。
还在挣扎,“父王不是说无忧抓回来的是长生吗?”
长生也是从荒芜之野移植回来的树精,是她一同成长的最好的伙伴。
父王突然一下子说她能活下来是因为那株妖里妖气的灵鹫花,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愿意。
夜篱眯了眯眼,回想当初他苏醒后在荒芜之野看见无忧第一眼的场景。
一个巴掌大的雪狐,蜷缩成一团,爪子里紧紧攥着一根只有一片叶子的枯枝,躺在一株七色花瓣的灵鹫花中奄奄一息。
当时,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身在何处。
更不知自己在荒芜之野里走了多久,处处荒凉杳无人烟,赫然看见一狐一枝一花竟然相依相偎在一起艰难的活着,脑海中不知被什么触动,将它们三个收在身上带着,一起寻找生路。
后来,他终于走出荒芜之野,被魔界的人找到,他才知道自己是谁。
再后来,他尝试把枯枝残叶和那株牺牲自身灵气一直护着幼狐的灵鹫花一同栽种在无忧殿中。
叶长生生命力旺盛,移植后很快就活了过来,彻底恢复之后化出魔身,他便留下长生给无忧作伴。
可灵鹫花却相反。
它极难在魔界成活,哪怕他耗费法力为它加持,它也始终不死不活的样子。
要不是那一日,他亲眼看见蹒跚学路的无忧不小心扑倒在灵鹫花面前,它抖了抖叶子,他可能始终都不会发现他们两个之间那特别的联系。
他仔仔细细的探过无忧体内的灵气,果真有两条细微的灵气互相缠绕。
一只刚刚脱胎的幼狐为何被弃之荒野,他曾经去狐族查过无忧的身世,一无所获。
一株生在荒凉之地的妖植,为何甘愿牺牲自己护着她,原因也无从得知。
而他自己,重返魔界之后,高居魔界之巅,却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时常扰的他心绪不平。
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三个很像。
统领魔界多年的夜篱,一直等一个恰当的时机解开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尤其五年前遗失在荒芜之野的记忆。
面对无忧懵懂的眼睛,夜篱没有解释她和灵鹫花间的渊源。
“你们保护好无忧。”他沉声对涂长老和叶长生道。
后者齐齐躬身应道:“是!”
夜篱重新加固了灵鹫花周围的结界,临走时摸了摸无忧的头。
无忧宫的殿门开了又关,无忧孤孤单单的站在原地目送父王高大的背影走进那片白雾之中。
宫外雾中瘴气被夜篱清除,白雾散去后,接到赤珠令急忙赶来的上官音,见到夜篱匆匆上前。
“属下参见魔王殿下!”
“看好公主。”
“是!”上官音低首激动道。
天呐!他第二次接到魔王的赤珠令了!
他是不是要被魔王重用了?!
夜篱不知他的王令对上官音有何影响,他只是顺手想起上官音跟无忧最近比较熟悉。
上官音恭送魔王殿下在威武森冷的烈鹰大人护卫下离去。
有一天,他也会像烈鹰那样,离魔王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