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韩亮总觉得一触碰到她，她就会破碎。灰飞烟灭一样。
    “你怎么了？”韩亮问。
    夏清漪看看他，又仔仔细细地看看自己的手，然后用手摸摸了自己的脸，却始终一言不发。
    “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韩亮小心地去拉她手臂。
    夏清漪终于回过神来，又看了韩亮一眼，神情恢复如往常一样：“没事，我刚才在想一件事。”
    “想什么？”
    “想……我要出去给你买鱼了。”夏清漪似乎自言自语道。
    韩亮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要不然不去了吧，我看你今天好像不太舒服。”
    “不……我要去……”她的语气很坚定。
    终究是为了自己买鱼，韩亮以为她这是要准备好好地过日子的前奏，随了她的心意：“那你去吧，我们在家里等着你，你早一点回来。”
    夏清漪走出这栋楼房的时候，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从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蒙着的，突如其来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一下子慌了神。她甚至忘记了去置问韩亮，去置问妈妈。问她们为什么会隐瞒自己这么大的事情。
    可她好像也不敢问，怕真相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力承担。
    她想了千万种可能的真相，却从未想过那一层。毕竟，这太不可思议。
    她做了一次懦夫，她选择了逃避。她想，短时间内自己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平和地走进这个家，和她们像平常一样相处。
    她在远离这个刚刚归来的家的路上，思考着下一步要去哪里，应该要怎么做。
    可她好像想不出来办法，她不知道怎么做。妈妈，韩亮，舅舅，每一个人都齐心协力地隐瞒这个这个真相，他们每个人每天都在想着欺骗自己。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画一个虚幻的保护圈，而她被困在圈里动弹不得。
    现在，她终于走出圈子了。她见到了真实的世界。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告诉她下一步最好怎么走，没有人来给她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
    夏清漪走在路边，手足无措，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双手依然发抖地不成样子。
    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再抬头。她就来到了汽车站。
    她终究还是回到了s市。
    深夜十二点，莫寒勉强静下心地完成了自己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但这远远不是他的工作效率，连公司里面的人都看出他的不同了，莫寒知道她们甚至私下里怀疑自己的老板是不是生病了，脑袋糊涂了。毕竟他们的老板以前绝对不会在看着民事判决书的时候无缘无故地胡思乱想。也绝对不会在开视频会议的时候，说着说着突然断声，再也想起来要说些什么。当然也绝对不会失眠。
    但，莫寒真的失眠了。
    从f市回来之后，他就真的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全是夏清漪的影子，想起她那天最后的眼神，想起她顺从地看着韩亮的样子。
    他想，大概是夏清漪为了惩罚他那天说的话，要把自己变成和她一样的样子。
    这样，她们就谁也不欠谁了。她睡不着觉，他也要睡不着觉。
    幸好的是，他的失眠有方法治。只要一躺在夏清漪的床上，他闻着原本属于她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觉好像就睡着了。
    这些，他从未跟人说话。无非就是一天晚上实在受不了凌晨两点给白宇打电话让他来陪自己喝酒。白宇笃定莫寒绝对心里有事，稀奇地要套他的话，问他到底最近怎么了。白宇还说，如果莫寒说出来的话，他愿意给莫寒的事务所拉几个大客户。
    可，莫寒还是没说。他只是低头喝酒。
    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他又生生忍住自己肆意放纵想给夏清漪打电话的念头，告诉自己不能走错路。一步都不能错。
    他不能害了她的生活，也不能将自己拉下地狱。
    他就这么一直坚持着。
    直到，韩亮的电话打来。
    “喂？你今天是不是跟念念说什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焦急。
    莫寒却笑了：“为什么你一定认为是我跟她说了什么呢？”
    “除了你还有谁！她能认识谁？今天回来的时候，我感觉她就一直不对劲，是不是你给她电话说了什么？”
    “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要来问我好吗？！”莫寒听见他说话就想把电话挂了：“她怎么样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你真的没有联系过她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肩膀一下子落了下来：“那她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那样了呢？”韩亮又想起来她在门口那个悲哀的毫无灵魂的眼神了。
    “她怎么了？”莫寒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来找过你吗？”韩亮害怕她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没有。”
    他的答案却让韩亮再次担心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莫寒的话，那夏清漪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走了，她连手机都没有拿。走之前站在她门口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害怕。
    他怕，她这次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还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当初你把她带走的时候说的那么好，怎么才刚过就好就出了事。”莫寒咬着牙问。
    “她如果联系你了，你要跟我说一声。”韩亮最后说。
    他把电话挂了之后，莫寒的心里就开始不安，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即将要凌晨一点，他拉开了窗帘，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雨了。寂静的黑夜里只听到雨水哗啦啦地拍打着窗户，小水珠吸附在玻璃上，隔绝着外面模糊的世界。
    莫寒想了想，还是拿起外套，准备出去。
    只是刚刚开了房门，他就瞥见墙边一角静静地坐了一个人。
    是浑身湿漉漉的夏清漪，她头发上滴着水静静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衣服下面一摊水仿佛坐在水洼里。
    她眼神空洞，看着眼前的一扇墙。
    “你怎么在这里？”莫寒问。
    她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他，随后慢慢地扶着墙起身站着也只是看他。
    “我问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
    夏清漪只是看他，像用光了所有力气，不说话。
    莫寒摸了一把她的衣服，水湿水湿地，像掉进河里一样，他皱着眉头：“你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带个伞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夏清漪的声音颤抖：“我可以睡在这吗？”
    莫寒看了她很久，说：“你们之间怎么了？”
    夏清漪摇摇头，夜里湿漉漉的雨水让她瑟瑟发抖，她缩着肩膀靠在墙边，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退后一步，她只是看着莫寒，万千情绪。
    “如果是你们吵架了的话，我想你不应该半夜三更跑到我这里来，你应该回去。”莫寒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想在你这呆一会。”夏清漪低沉地说，声音如同没有了灵魂了一样。
    而这在莫寒眼里，完全变成了她跟韩亮吵架心情不好大半夜得跑到自己这里寻求温暖的样子。他不知道，在面对夏清漪的问题上，他一向丧失了理智。
    “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莫寒问。
    夏清漪感觉很疲惫：“我知道。”
    “不管你走进了这扇门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进去。”莫寒问她。
    夏清漪点点头，她好像没有力气再去回答莫寒的任何问题了。她见到了他之后，只想休息。
    莫寒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之间就拉着她的手腕向前，拉进房间里，然后用脚猛地踢上房门，抵着夏清漪压在屋内的门上。
    “夏清漪，你进来了就再也别想出去了。”莫寒在她耳边说。
    夏清漪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低着头莫寒看不到她的眼神。
    莫寒不满她现在的状态，以为她很不情愿地进了他的家。可明明是她自己进来的，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她还是愿意进来的。所以，为了惩罚她现在的神情，他恶劣地用手抬起她的头，狠狠地亲吻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还是像以前那样柔软，他的舌头几乎轻而易举地就进了她的嘴里，他贪婪地窃取她嘴里的芳香，牙齿也恶劣地咬着她的嘴唇，可她却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寒听了下来，去看夏清漪的表情。她的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只是看着他背后的方向，一动不动。他这才觉得害怕，此时的她跟以往的每一个时刻都不一样。
    她好像去地狱里走了一趟似的。
    “你怎么了？”
    夏清漪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莫寒，随后手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背，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淡如水：“我想休息一会。”
    莫寒有些心发慌，他摸了摸夏清漪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夏清漪在他的怀抱里微微颤动，却还是不发一点声音。
    莫寒掰开了她的脸，却惊讶地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她哭得很伤心，嘴大大地张着，像丢失了很重要的玩具的小孩。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莫寒看见她哭，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有些慌张地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夏清漪抱紧了他：“我想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