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很累,接头人没让我们参与接下来的现场调查,他让我们先上车坐着,又找人买了面包牛奶。我们仨没啥大胃口,就是觉得浑身难受。不过为了能补充体力,我们都硬着头皮吃。等吃完后,接头人也坐到车里来,他手机还在手里握着呢。他很严肃的看着陆宇峰,说据刚收到的消息,吴昊和他女儿买了火车票逃了,目的地是南方的城市。我知道现在火车票都实名制的,所以查起来能这么快。而话说回来,吴昊要是去了南方,警方想抓他的难度就大了,毕竟属于跨省抓捕。接头人特意跟我们说这事,一方面是想让我们知道下,另外他也有怪罪我们,尤其怪罪陆宇峰的意思。
很明显我们事先瞒着他找了吴昊,如果先把吴昊是凶犯的事告诉他,吴昊或许就跑不了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仨都不占理,我对这种事的态度是,既然解释不了,那就别解释了。陆宇峰也只是说了一句晓得了,并没往下接话。接头人在车里闷头吸了一根烟,又继续说,“这次失踪人口案结束了,剩下的由警方接手就可以了,你们仨为了这个任务,辛苦了!这几天你们来选时间,我找人给你们订票,可以回乌州了。”他这是要打发我们走了。我是没啥意见,反正当线人的,任务完成后不走干什么?难道还要叫上接头人一起玩几天庆祝一下么?陆宇峰代表我们,跟接头人客气几句,随后我们仨开着那辆白色轿车离开了。至少在走之前,这个白色轿车还能归我们使用。
我以为我们这次终于要回住所了呢,折腾这么一晚上,也该好好睡一觉了。可陆宇峰又把白色轿车停到路边了。我发现阿峰今晚跟方向盘死磕上了,之前他抱着方向盘趴了好一会儿,这次他用胳膊拄着方向盘,有节奏的敲着手指,沉思起来。我真憋不住问他一句,“阿峰啊,有啥事回家想去行不行?至少家里有可乐有沙发的,不比坐在这里琢磨强多了?”潘子也顺着我的意思瞎掰的劝了一句,“对呀对呀,听说喝可乐琢磨事还有灵感呢。”
陆宇峰没接话,他也挺倔,这么想了有五分钟,才又开口,“你们觉得吴昊能跑路么?”潘子先乐了,回答阿峰,“吴昊不跑还能干什么?他的把柄被警方彻底捏到了,身上背了四条命,这可是挨枪子的节奏。”陆宇峰摇摇头,提醒我们一句,“吴昊跟枪狼很像,都是丧妻之人,而且他俩对感情都很在乎。我觉得吴昊就算想逃,也不会走这么匆忙,弃他亡妻于不顾的。”我一合计,确实是这样,我和潘子刚接触吴昊时,他傍晚还在坟场陪亡妻呢,而刚去吴昊家时,他女儿还在画妈妈的床,吃饭时,还多留一套餐具,这一切都说明,吴昊对亡妻的爱,都上升到一种入魔的地步。
我这下听明白陆宇峰的言外之意了,他想管吴昊的事不说,还要立刻去趟坟场,看能不能运气好的偶遇吴昊!我和潘子来过一次田津坟场,对路线有印象。这次也不用gps导航了,光凭我俩指挥,就让白轿车来到坟场底下。虽然依旧是这个坟场,但今晚风真大,下车后,我被吹得直起鸡皮疙瘩,外加这里本身就阴森森的,这么一结合,让我心里有点不自在。我们望着坟山,发现真有一个亮点,这一定是吴昊,我们蒙对了。
一想到一会要见吴昊,我心里嘀咕起来,不知道我们仨对他什么态度,到底是敌还是友呢?潘子直接把甩棍握在手里,他意思很明显了,我们跟吴昊没商量,就是敌对。陆宇峰对潘子摇摇头,还特意嘱咐,“小兽,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吧。”我顺带着也对潘子使个眼色,潘子最后没法子,一脸不乐意的甩棍收了回去。
我们三往山上爬,中途又遇到那个守坟人了。我知道守坟人脑子不太好使,但没想到他今天更是抽风,竟拿了一把猎枪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还用猎枪指着我们,吆喝一声,“干嘛的?”
猎枪可是管制品,就算他是守坟的,也不该私藏这种武器才对。我们望着猎枪全止步了,潘子想的简单,对守坟人一笑,一边摸兜一边说,“兄弟,我们去找朋友,你通融一下呗,我这儿有包烟,你先拿去抽。”潘子揣的是中华,就是上次我俩“行贿”曹洋不成,反倒留下的。可守坟人不吃这套了,脸色一沉,咔一下把猎枪上趟了,吼着说,“我这里没你们认识的朋友,你们到底走不走?”我心里有点紧张,怕这守坟人傻了吧唧的别走火,尤其他食指都扣在扳机上了。这可是猎枪,都是散射,一枪下来,我们仨一个也活不成。
潘子不知道说啥好了,手也放在兜里不敢拿出来。陆宇峰倒很冷静,继续解释说,“我们跟吴昊是朋友,我知道他就在山上,兄弟你先别激动,我这就给吴昊打电话,你跟他聊聊核实一下。”守坟人听完第一反应,抬头往坟山上看了看。他这动作一下把吴昊暴露了。陆宇峰趁机又拿出手机,啪啪啪播了一个号出去,又把手机举起来,表示自己无恶意,接着他一点点往守坟人身边凑去。
守坟人的智商是真不行,他看着手机还问了,“接通没?拿来我跟昊哥说。”我们仨是要偷偷找到吴昊,陆宇峰怎么可能给吴昊打电话呢,他播的号码一定是假的。但陆宇峰假戏真做,把手机真递了过去。就在守坟人伸手要接手机的瞬间,陆宇峰行动了。
他双手齐出,左手食指一下伸到猎枪扳机后,死死卡住扳机,让守坟人没法开枪,右手大拇指伸直,对着守坟人的脖子狠狠戳了一下。守坟人一下眼一翻,晕了过去。我和潘子急忙凑过去,把守坟人扶躺到地上。我不知道这傻汉子能晕多久,怕他醒后撒疯,我不客气的把他裤袋抽出来,死死绑住他双手。潘子更狠,直接从守坟人身上撕下几个布条,把他双腿绑住了。陆宇峰拾起猎枪,想了想,又把猎枪递给我说,“你拿着,咱们继续走。”
我真挺郁闷的,心说为啥每次有枪,他都给我呢。但都这时候,我没推却,一把将猎枪背在身上。吴昊很机灵,我们离他挺远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我们。可他没什么反应,依旧跪在坟前默默的看着妻子,直到我们走到他近边儿后,他才一转身,靠着墓碑坐到地上,冷冷看着我们。
陆宇峰先开口说,“鼠哥,跟我们走吧。”吴昊哼了一声,冷笑着问,“去哪?”陆宇峰回答,“见囚狐队长,你现在捅的篓子太大了,只有找囚狐队长想办法,才有希望。”吴昊啧啧几声,拿出一副嘲讽的架势说,“囚狐想保我?陆宇峰,我问你,如果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对囚狐没有丁点用处的话,她还会保我么?”陆宇峰一时语塞。吴昊这话说的没毛病,也挺一阵见血的,但较真了看,这也是很普遍很常见的现象,各行各业中,特殊待遇不都往往留给有本事的人么?
吴昊看我们仨都不说话了,他又补充一句,“你们走吧,我已经给自己找好退路了,你们别来烦我就是了。”陆宇峰听完看了看我。他啥意思我很清楚,凭吴昊现在的态度,软的不行了,我们只能耍强硬手段。
我一把将猎枪拽下来,用它指着吴昊。其实我根本不会用猎枪,连怎么上膛都不知道,我是打定主意光吓唬他。我脸也故意冷下来,喝了一句,“站起来,跟我们走!”
我挺声色俱厉的,要对付一般人,保准能镇住他。但吴昊不仅不害怕,反倒呵呵笑了,一下起身。他身上出现一股无形的气场,反倒让我这原本说上家话的人感到压力了。我不服输,也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潘子在旁还附和一声,“老实点,知道不?”可我听潘子这话,总觉得他像对我说的。吴昊也没被潘子吓住,他指着自己前胸说,“眼睛都瞪大了,别看走眼了。”我不懂他这话啥意思,他也不多解释,当着我们面把上衣脱了。
他本来穿的是风衣,等露出里面上衣时,我看到他的上衣很特别,不知道什么料子的,但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都密集的紧贴着,还鼓囊囊的。他看似随便的摸着一个格子,从里面抽出一个小黑袋来,上面挂着一个线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连连喝着,让吴昊别动。陆宇峰也往前凑了一步。
吴昊不理会我,他四下看了看,找准一个位置,拉着线头,把小黑包撇了出去。小黑包正好落在一个墓碑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坟这么倒霉,隔了几秒钟,小黑包竟然炸开了,砰的一声响。我这才明白,原来小黑包是小型炸弹,而且它还挺有威力的,把这墓碑都炸歪了。我们仨都拿出一脸诧异的表情,潘子更不争气,都忍不住吞咽几下。想想也是,吴昊实在太狠了,合着身上绑着这么多的炸弹。
吴昊又从上衣上抽出一个小黑包来,这次他没急着拉线头,反倒提高嗓门,跟我们说,“我身上这些炸药,一同引爆的话,周围十米之内,不可能有生还者,你们要是不信就开枪试试,我无所谓,有你们陪我一起去阎王爷那报道,也算有伴儿了。”随后他不给我们接话的时间,吼道,“五秒钟内你们做个选择,到底是咱们一起死,还是你们投降。”他把小黑包的线头拉开了。
这把我纠结坏了,吴昊纯属借机宰人,他说的这两个条件,没一个对我们有利的,而且时间就给五秒。我知道,五秒内我们拿不定主意,这小黑包就会爆炸。我很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肯定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我一下妥协了,急忙把猎枪丢在地上。潘子跟配合,还高举双手,大有当俘虏的感觉。吴昊把小黑包往远处一撇,不过这都有点赶时间了,在空中小黑包就炸了。我能感觉到有一小股热浪冲了过来,弄得脸上火辣辣的。吴昊趁空一蹲身,把猎枪捡起来。这下可好,形势大逆转,我们仨完全的被动了。可打心里,我有种直觉,吴昊不会杀我们,也不想杀人。吴昊冷冷打量着我们,他又主动往后退了几步,一手举枪,另一手忙活着,把他上衣脱了下来。接下来的事出乎意料,他把炸弹上衣抛过来,指着我说,“杜睿,把它穿上。”
我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心说开玩笑呢,这么危险的东西,我穿它干嘛。但吴昊就是打定主意欺负我,他会玩枪,把猎枪咔的上膛了,指着我施压。
我望着那上衣,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不过我能逃到哪去?跑的再快能逃过猎枪子弹么?我纯属被逼的,硬着头皮,把上衣穿在自己身上。吴昊歪个脑袋,拿出一副欣赏的架势看着我,又说,“杜小白!你知道不?我跟你师父关系很好,我曾答应他,把自己这件宝贝上衣送给他徒弟的,今天我把承诺做到了。”我想骂他,心说你这上衣还是啥好玩意儿嘛?谁稀罕要似的。
吴昊不管我什么心情,他突然往前走了几步,竟用猎枪指着我,砰的一声打了一枪。他离得近,这一枪散射的威力没发挥出来,所有弹药全打在我上衣上了,陆宇峰和潘子没受到啥伤害。但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被牛儿顶了一样,突然传来一股大劲儿,让我忍不住的往后退,还一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心说完了完了,吴昊没信用,他还是开枪了,我们这些人全都得玩完,尤其是我,死后还没个全尸,估计能被炸的四分五裂。但隔了几秒钟,发现自己除了胸口有点疼,一点要死的征兆都没有。陆宇峰还凑过来拽一把,将我拉起来。
我低头看着上衣,又用手摸了摸,突然回过味来,心说这哪是什么炸弹上衣啊,压根就是一件上等的防弹衣。而且这防弹衣里只有两小包炸药,全被吴昊刚才用光了。不得不说,我真佩服吴昊的勇气,他打了一个心理战,还是最后的赢家。吴昊不再多说什么,冲着我一冷笑,扛着猎枪,迈大步离开了。我看着他背影,脑袋里产生一个念头,吴昊说认识我师父?可我哪来的师父?
这问题我肯定想不出答案来。陆宇峰说句话打断我思路,他让我们仨下山。现在吴昊离开了,我们不走也没啥要做的了,可在我们刚下山时,又遇到那个守坟人了。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明显刚醒,而且吴昊对他挺够意思,不仅松了绑,也把猎枪还给他了。他看到我们仨是分外红眼,还喝了一声,不由分手举起猎枪对我们扣扳机。我当时心都哆嗦了一下,心说我没死在吴昊手上,却被这傻爷们给崩死了,我也太亏了。
但这猎枪没子弹,守坟人咔咔扣了几下,啥也射出啥来。他也真逗,咧个大嘴问我们,“呀?我的子弹呢?”我们没人回答他,也不跟他斗,拿出一副要多快就有多快的速度,逃了起来。我们是干啥职业的?全职线人!跑的能不快么,守坟人想追我们,根本是望尘莫及。
我们赶到白轿车那儿,坐进去,陆宇峰还立马踩油门,我们一溜烟的回到住处。这一晚上我们没少折腾,身子都乏了,陆宇峰不多说啥,建议我们赶紧睡觉。
这住所只有两间屋子两张床,潘子体格大,我俩便宜他了,让他独享一张床,我和陆宇峰凑合着挤在另一个床上。我真困了,闷头就睡,等这么睡了一起后,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陆宇峰竟靠在床头,低个头想事呢。
他一定还没睡,而且也不知道想的啥,反正连连苦笑。我扒拉他一下,让他别瞎想了,一起睡吧。陆宇峰连连应声,不过依旧没动。我知道这小子脾气倔,也不好深说,我没管他,又自行躺着睡。
我这一觉睡得真饱,直到下午才起来。我问陆宇峰今天啥任务,他说没任务,让我们调养下身子。这一下午,我们仨都在懒洋洋中度过的。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到了晚上我们都饿了。我们一商量,别要什么快餐了,找个馆子好好搓一顿。
我们对田津市不熟,也不知道哪里饭菜有特色,我的意思,我们就近瞎找碰运气吧。可没等我们出发,有人敲门。潘子跑去开门,一看是接头人。接头人看着很憔悴,双眼中都布满血丝,他也真不客气,进来后就嚷嚷着,给他弄杯水喝。潘子直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他打开后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期间我们都聚在客厅坐好。陆宇峰问他,“怎么渴成这样?”接头人苦着脸回答,昨晚到现在,他就没歇过,一直追查案子的事,而且据外地警方回报,吴昊没在车票到站地下车,也就是说,吴昊要么提前下车了,要么就压根没坐火车,还留在田津市呢。
我们一直没对接头人过多透漏吴昊的事,他也不知道昨晚上我们仨在坟场见过吴昊了。其实细算起来,接头人现在总共调查三个事,一个是女秘书逃跑,一个是吴昊杀人,一个是吴昊下落。他在我们面前只说吴昊的事,这意思很明显了。他怕吴昊又来打我们主意,就过来敲警钟,让我们快点回乌州。陆宇峰当即跟接头人表示了,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而且还让接头人帮忙订票。
我挺好奇,我能感觉出来,哪怕经历昨晚的事,陆宇峰也不会对吴昊撒手不管的,他却对接头人说明天就走人,这有点矛盾嘛。接头人倒是挺开心,还一口应了下来。正巧他也没吃饭,就跟我们说,一起下去吃点东西,他做东。
他是本地警察,当然对附近熟悉了,他开着白轿车,带我们去了一个肉馆。其实我们只是吃个饭而已,尤其还有人请客,我们仨也不用拿啥了,但陆宇峰却把他背包背着。
这馆子名字挺有意思,叫胖子肉馆,其实也不是上档次的地方,但接头人强调,这里的肉锅绝对够味。我们可都是无肉不欢的主儿,听完一下动心了。
我们找个包间,点了个大肉锅,又要了一个大拼盘,大口肉、大碗酒的吃喝起来。吃饭期间,我们没谈正事,不然时时刻刻说任务,我们的心太累了。等吃个半饱的时候,饭店老板还端上来一碟小菜。这小菜我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啥做的。反正切成一块块的,看着像辣椒片,又有种萝卜的感觉。接头人特意把小菜端到我们仨面前,催促说,“尝尝。”潘子嘴馋,最先夹了一块,放到鼻前闻了闻,纳闷道,“味道好怪,又酸又辣又涩的,这玩意儿能吃么?”接头人笑了,解释说,“这小菜不是干嚼的,而是跟肉一起吃的,知道风味牛肉干吧?在这小菜面前,弱爆了!”我来了兴趣,跟潘子一起尝了一口。也别说,被这种怪味一刺激,口感真的变了,让人有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接头人看我和潘子都吃的连连称赞,他特意跟陆宇峰说,“你也来一块,不然白来田津市了。”陆宇峰有些犹豫,但我和潘子也劝他。最后陆宇峰拿筷子挑了一块,跟肉一起送到嘴里。不过赶得不巧,他摸了裤兜说,“电话响了,你们吃,我去去就来。”
我记得陆宇峰电话都是带铃声的,真好奇他什么时候把电话调成振动的了。但这也不是啥大事,我没在乎。在陆宇峰出去期间,我和潘子又吃了几口小菜。等陆宇峰回来时,接头人问了一嘴什么事。陆宇峰一句话概括,说李峰找他,我们仨无论如何明天都得走了。接头人顺着这话,又跟我们说了一路顺风这类的祝福语,接下来他说有事,先离开了。当然了,有时候哥几个聚餐,有人说请客却中途跑了的,也不是特例,接头人要走,为了避免我们误会,特例留下句话,说这饭馆老板认识他,我们这顿饭记他账,务必吃好。我们仨晚上也没事,就又在这里待了一阵,等一个钟头后,才全腆着大肚子,出了馆子。
陆宇峰喝的不多,不像我和潘子,面红耳赤的,他就当起了司机。我做副驾驶上,潘子自己坐后面。刚钻到白轿车里时,我们都闻到一股怪味,是种甜甜的香气。潘子先咦了一声问,“奇怪,之前咱们车没这味啊?怎么回事?”我俩没法回答他,我们仨找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怪异。最后我跟陆宇峰说,“管他呢,只要不是汽油味就行了。”陆宇峰又把车打着火,我们慢悠悠往前开。但突然间,潘子嚷嚷起来,说想吐。
我们都在郊区,这里没啥人,陆宇峰就把车停到路边,我跟潘子说,”打开车门随便吐,只要别把车弄脏了就行。”潘子哼哼呀呀的想坐起来,看得出来,他挣扎几次,都没起来。我以为他喝多了呢,就想起身帮他。但怪事来了,我想动的时候,觉得身子麻酥酥的,也使不上劲。我害怕了,心说这咋了,难道身体出毛病了?陆宇峰扭头看着我俩,他倒是没啥。我动是动不了,说话还能行,我就把自身状况说一遍,还让陆宇峰先帮潘子,让潘子吐完了再说。可陆宇峰没动地方,皱着眉头想了想,也哎呦一声,接着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
我一看阿峰也这样了,心里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我们吃的肉锅有问题?那老板下了什么毒?当务之急,我想攒攒力气,把手机拿出来,给接头人打个电话,问问他咋样了,顺带着也赶紧找人,我们要去医院。可我力气没攒出来呢,有个人溜溜达达来到白轿车前,还一伸手把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了。
我们只能愣愣看着这陌生人。陌生人本来戴个大号墨镜,他把墨镜摘了,探进头来看了看。他竟然知道我们仨是谁,先后喊了名字,我们被他这一喊,吓得很紧张。他看我们的反应,很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句,“呦西,你们要为贪吃付出代价的。”他这句呦西让我心里一凉,潘子更是喊了句,“呦西?是日本货!我干死你。”可潘子只能说说,陌生人也不生气,还得意的笑了,对着陆宇峰伸出双手。
要在平时,凭陆宇峰的身手,能把这个陌生人打的满地找牙,现在他却无能为力,任由陌生人把他拽出去。我看的心急,以为陌生人要对陆宇峰下毒手了。但陌生人又打开后车门,把陆宇峰送进去,跟潘子挤靠在一起。陌生人自己坐到驾驶座上,盯着我们坏笑着。我被他这番举动一弄,猜测他会不会要把我们带走,施展酷刑什么的折磨一番呢?我不想糊涂下去,问了一句:“你是谁?”陌生人回答,“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记住,我跟吴昊是朋友就行了。”接下来他不多说,开车带我们离开了。
田津市靠着海,他一路把我们带到海边的一个地方。这里有点偏僻,正好是一个十米高的悬崖旁,站在这里能望到夜间浩瀚无边的大海。陌生人停车后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这盒子长宽也就十厘米吧,一面带着吸盘,一面带着一个小屏幕。他把盒子吸到车顶上,又把小屏幕打开了。
我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3:00的数据,心里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定时炸弹。我害怕了,与此同时也纳闷,心说听陌生人的意思,是吴昊派来的,这不合理,吴昊要想杀我们,何必这么麻烦呢?陌生人把定时炸弹启动了,我听到滴的一声响。陌生人先看看倒计时的屏幕,又扭头看着我们仨说,“不到三分钟喽,你们可以趁空回想下这辈子,玩过哪些女人,干过哪些辉煌的事,这样死后也能开开心心的投胎。”
我们仨不可能像他说这么做,我脑门还一下急出汗来。陌生人沉下脸,对我们喊了句赛有那拉后,就要下车走人。我心里有些绝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走了,我们也没能力动弹,只能望着炸弹等死。但没等陌生人下车,变化来了。
陆宇峰一直瘫坐在车后,谁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他突然猛坐起身子,双手拎着一段胶皮绳,从后往前隔着车座,把陌生人死死勒住了。他用这绳子准确的说,该是手机充电器的数据线,估计是趁空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他这么勒人,几乎是陌生人的死穴。陌生人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我又来了求生的希望了,但让我不明白的是,陆宇峰有铁扳指可以用,只要戳一下,陌生人立刻会晕倒,他为什么有绝招不用,非得用勒人这种笨法子呢?我猜陆宇峰是真怒了,因为这么慢慢勒人,能让人忍受很大的痛苦。陌生人并没就此认栽,他试图换好几个姿势,但都没能逃脱出去,他急了,也上来一股倔劲儿。嘴里被勒的呃呃叫唤同时,他竟强忍着把车打着火了,要开车带我们全坠崖,来个同归于尽。
陆宇峰做事有度,看到这儿,他不得已用大拇指对着陌生人脖子戳了一下,提前结束这个酷刑。接下来他使劲掰着定时炸弹,把它从车顶上拿了下来。这时候屏幕上显示,还有一分半钟。陆宇峰赶紧下车,拿出超强的臂力,把炸弹丢到海里去。危险是解除了,陆宇峰又把我和潘子拽出来,让我俩并排靠在轿车后轮胎上,吸些海边的新鲜空气。接着他把车门全打开,让车透透气,也把那陌生人捆好了,丢出来。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为啥陆宇峰没事,我们可是一起吃了饭的。我问一句。陆宇峰解释说,“肉锅没问题,但后上来的特色小菜里面有药,咱们车里也被人动了手脚,弄出一股甜甜的香气来,这药和香气一结合,会让人四肢无力。”
我回忆起来,陆宇峰没吃小菜,他当时是夹了一口,不过立刻离开打电话去了。他一定趁机把小菜吐掉了。这么说他当时就有所察觉了,可为啥不通知我和潘子呢?没轮到我问,潘子就嚷嚷一句,“阿峰,你不地道。”陆宇峰嘿嘿笑了,没急着解释啥,他指着晕迷的陌生人说,“我有个猜测,希望他能给我答案。”我和潘子身体依旧很乏力,我俩也不能帮什么忙,只能干看着。
陆宇峰凑到陌生人旁边,摸了一番,找到陌生人的手机,他打开手机一点点的翻看。这样过了三五分钟,陆宇峰叹了口气,又凑到我俩身边,把手机屏幕举起来。上面是通讯录,全是一个个联系方式,其中有个写着英子盒饭。估计是个送外卖的电话,我顺嘴问陆宇峰,“这通讯录有啥问题么?”
陆宇峰点着英子盒饭,回答说,“我怀疑这个送盒饭的是假的,或许是一个很关键的要人。”我懂他这话的言外之意,在平时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有些花心老爷们,把小三儿的电话弄成10086,或者把一些对他很重要的人物的电话,设置成看似极为平常的。
光凭猜测肯定不行,我就建议阿峰,“打个电话出去验证一下不就得了?”陆宇峰摇摇头,说谁知道这个陌生人与英子盒饭之间通话有什么暗语?要是贸然打电话,很可能反倒露馅了。我一合计也对。陆宇峰有别的招,他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找了一个号码,又用陌生人的手机,给这个号码发了一个短信。短信写的是,“车已报废。”
陆宇峰还特意让我看了看这个号码。我仔细看了两遍,无奈对这个号码没印象。陆宇峰抽根烟,默默地等起来。等这根烟吸到一半时,陌生人手机响了,提示有短信。陆宇峰把短信打开,这个号码回复一句话,“ok。发错了!”
这简直是神回复,有种前后矛盾的感觉。ok说明这人知道车已报废是啥意思,但他为何又说发错了呢?陆宇峰冷笑,提醒我一句,“我发送的这个号码,是接头人的。”我一愣,接着心里咯噔一下。这短短一个顿悟,让我全明白了。
接头人一定有两个手机,也有两个身份。明面上,他是个警察,其实他跟女秘书那些人有接触,做违法买卖。这样一来,他对警方或者对我们,留了一个手机号,而对陌生杀手,以及那些坏人呢,留的是另外一个手机号,估计就是英子盒饭这个号码了。我们仨过来调查案件,无疑是把他的买卖弄砸了,尤其吴昊,还杀了不少他们的人,接头人面上跟我们配合,一起追案子,其实早恨我们入骨了,这次他还来了一手借刀杀人,先下毒,又顶着吴昊的名义,用炸弹崩死我们。也亏了陆宇峰机灵,不然我们死的稀里糊涂的。另外我也明白了为啥阿峰事先不通知我们,他本来也只是怀疑,但只有我们把戏演足了,才能挖掘到真相。
陆宇峰给我和潘子思考的时间,我倒是能思考明白,潘子一直是一脸不解的表情,陆宇峰又跟他简要念叨一番,当然了,说的意思跟我想的差不多。潘子上来脾气了,说这事不能这么算了,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宇峰望着陌生人,说这个人有用,我们得找人把他带走,严刑逼供去,另外接头人一定以为我们死了,我们就正好借机暗地里调查,看能不能抓住他更大的狐狸尾巴。我和潘子都点头赞成,陆宇峰又把无线通讯器拿出来,给组织发了几句话。我没看到他发的什么,但过了半个钟头,有个吉普车从远处开过来。这一定是陆宇峰叫来的帮手,我以为这帮手我不认识呢,但等他从车上走出来,我看的一愣。这人是孤狼,没想到他也来到田津市了。
孤狼下车后看着陆宇峰抱怨一句,说老子正跟踪那帮女人呢,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还有事让他来做呢。孤狼说的那帮女人,应该指的是女秘书一伙人。陆宇峰不跟孤狼斗嘴,他简要把我们仨的经历说一遍,又指着陌生人,那意思交给孤狼了。
孤狼歪着脑袋看着陌生人,又走过去跟对待货物似的踹了陌生人一脚,反问道,“就他?”这一脚力道不小,陌生人一下疼醒了。他也聪明,看着我们几个,知道自己被俘了。但他脾气太倔,骂了句,“巴嘎雅路!”孤狼咦了一声,盯着陆宇峰。我发现孤狼的表情很怪,带着一股询问的意思。陆宇峰一耸肩,说了句,“这下你知道这个杀手有多重要了吧?”
我是听不懂陆宇峰的意思,但孤狼点点头。陌生人趁空又骂了几句巴嘎这类的。孤狼听得直皱眉,他一把将陌生人拽起来,冷冷直视着,哼了一声。
我发现孤狼真狠,轮起右手对着陌生人噼里啪啦抽一顿大嘴巴。其实陌生人身子骨也挺硬,但还是扛不住,最后嘴角溢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孤狼又很随意的把陌生人推到地上,一脸鄙视的说,“国内武术博大精深,这兔崽子却非得去国外学艺,而且学了就算了,怎么还不讲中国话了呢?该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