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小姐,不是到了任何时候都是容大小姐,而是有条件的。容玉致轻叹一声就对满脸疑惑的林小姐道:“你要知道,娘所想的,要多的多。”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林小姐很诚实的回答。
“这是因为你长大了,会自己想事情,想这件事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而不是要别人来告诉你,这件事是好的,那件事是不好的。”
是吗?林小姐也笑了,接着就道:“我明白了,也该告辞了,或者,等某一日,我会,我会……”林小姐连说两个我会,可还是没说出来。
“姐姐妹妹的,不过一个称呼,以后我在扬州,你回京城,你我之间,能做朋友已经很不错了。”
林小姐没想到容玉致这样豁达,看着容玉致轻声道:“那你,不愿意去娘身边吗?”
“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念头,会自己想事情,会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好,什么是真的坏。我该丢掉别人的搀扶走自己的路!”林小姐看着容玉致,这个让林小姐有些别扭的姐姐,在此刻,林小姐才真正瞧出来,自己这个姐姐哪些和娘相同,也许,有这么一个姐姐也不差。
林小姐露出进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这个笑十分舒心,容玉致也笑了:“你瞧,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是的,林小姐点头,看着容玉致道:“我会好好记得你说过的话,还有娘说过的话。”孩子终归会长大,不管是迟还是早。容玉致送走林小姐,心中满是感慨却寻不到人来说,索性提起笔,对丫鬟道:“磨墨吧,我想写首诗。”
琴棋书画,容玉致虽不能称精通,但也是通的。只是从那件事后,容玉致就再没写过诗作过画弹过琴。丫鬟被这个命令弄的迷惑不已,但还是赶紧拿出墨来,浓浓地磨了一碗。
容玉致饱蘸了墨,就在纸上写起来,原来诗以言情是这样的,是真正从自己心里发出的话,而不是之前的,为赋新词强说愁。
“好!”容玉致刚把笔放下,耳边就传来这么一声,容玉致抬头见嫣然站在一边,急忙上前道:“三嫂什么时候来的?不过随便涂抹罢了,哪能称得上好?”
“我听说林小姐匆匆来去,就想来瞧瞧你,谁知见你在写诗。虽说我不通诗词,可瞧个好坏是能的。玉致,你今日能如此,很好!”容玉致的脸不由微微一红,接着就笑了:“经了这许多事,我若再不通事理,那成个什么人了?”
嫣然点头:“能得这一句,纵然辛苦些,也够了!”
“三嫂,谢谢你!”容玉致在短暂沉默后看着嫣然的眼,十分诚恳地说。
“说什么谢呢?我们是一家子。谢来谢去岂不生分了?再说句你不大爱听的话,你好了,这对我,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一家子,此刻的容玉致才真切感觉到这三个字的分量。一家子就该如此,彼此扶持,彼此依靠,而不是想着什么配不配的,能做一家子,就是缘分。
林小姐来过后不久,林府那边又遣苏大娘来接容玉致过去。见到女儿,林夫人细细地看着容玉致的神色,过了会儿才道:“那日素儿回来,和我说了很多。我很欣慰!”
“人都是该长大的。娘,我不能长陪你身边了!”容玉致的话让林夫人心中悲伤又来,但林夫人强压下去,伸手摸摸女儿的发:“我晓得,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见。等你定了亲事,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娘,我会的!”容玉致偎依在林夫人怀里,眼角有泪滑过,林夫人眼里的泪也滴落,那是欢喜的泪,不再是含有悲苦的泪。
此后的日子就过的平淡悠然。容玉致每隔几日就去林府一趟,陪林夫人说说话,和林小姐讨论一些事情。姐妹之间,虽不能像那从小在一起的姐妹一样亲密,可比起原先那种刻意制造出来的亲切,又自然很多。
在外人瞧来,林大人就是容家最大的依仗,就算是周家心里不服气,也没有再想别的法子。嫣然生下女儿那日,正是容畦第二间香料铺子开张之日。欢喜中的容畦给女儿起名为馨,愿她这个宁馨儿,能快乐成长。
又是一年过年,虽孝服没满,但容老爷已过了小祥,偶尔吃点酒肉也没人会多说。容大爷夫妻也过来容畦这边过年,根哥儿已经是能满地走跑,在那转悠个不停。
容四爷瞧着根哥儿,笑着对身边的秦氏道:“你说,我们第二个,生个这样的小子也好!”
这一句让嫣然惊讶抬头:“四婶婶又有了?”
秦氏的脸不由微微一红:“今早有些不舒服,这大过年的,也不能去请人,他啊,就是个急性子!”正在和容五太太说话的裘氏听到就笑:“这要真有了,连上我们家那个,那就是双喜临门!”
容大爷还是没拗过妻子,七月的时候裘氏挑了一个村里的身材茁壮的十七岁少女,容大爷也就纳了。到了十月,那丫头就喜酸嗜甜,寻来医生一瞧,说是有了。容大爷欢喜是不用说的,裘氏更为高兴,在菩萨面前许下愿,若这一胎生下是个儿子,就为菩萨塑金身。
此刻裘氏欢喜无限说出这句话,虽裘氏没明说,但秦氏是明白容大爷这借瓮造酒的法的。不由微微有些尴尬。嫣然已经笑道:“我啊,也不指望别的,就愿日子都这样平平静静,再不生枝节!”
裘氏在席上短暂沉默后,也明白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因此也忙笑着道:“三婶婶这话说的是,这日子,最难就是平静!”容五太太也点头:“哎,要说起来,这样平静日子,还全托了叔叔的福。只可惜叔叔没福气,没个儿子!”
“叔叔虽没儿子,可说起来,不管是大哥三哥,甚至我也好,待叔叔的心,也和亲生子差不多。这就叫,人不患无子,只患无教!”容四爷的话听的容五太太笑了:“哎,我说不过你!”
容玉致听到容四爷这话,心里的那丝悲伤这才消失,嫣然伸手握一下容玉致的手,容玉致对嫣然浅浅一笑。席上重又和原先一样,欢喜说笑。
过了年,京城来了消息,曾太夫人在正月初七过世,对这位老人,嫣然是敬意大于惧意,换上素服摆了祭桌,对京城方向哭拜祭奠。郑三叔也一样做了祭奠,郑三婶等祭完了才对郑三叔道:“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现在连太夫人都已经过世了,也许,再等下去,就是我们这一辈了!”
郑三叔往地上吐了两口吐沫连连说了两个呸字才对郑三婶道:“胡说什么?现在的快活日子,可是你原来怎么都没想到的?我们儿子都九岁了,学里的老师说,他已经可以开笔写文章了,不愁中个秀才!”
郑三婶白丈夫一眼才道:“你明明晓得,我想说的是什么!”
能让郑三婶这样牵肠挂肚的,除了郑二哥还有谁?自从回了广州,郑二哥虽有信来,但就是不提娶妻的事。虽然郑三婶口里说不管儿子,可这心里还是焦急。
郑三叔沉吟一下才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想的太多,等明年,亲家的孝满了,我就和你女婿,亲自往广州走一趟!”郑三婶听的丈夫这话就急切地抓住丈夫的手:“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我现在也和女婿合伙做生意,总也是东家,难道还要女婿一人去广州,这多辛苦!”见丈夫说的一本正经,郑三婶连连点头:“那好,我去收拾东西,到时你带去!”
“你啊,这总还有一年呢!”郑三叔哭笑不得的摇头,丫鬟已经走过来:“老爷,太太,姑奶奶回来了!”
听到嫣然回来,郑三婶就把去广州的事丢到一边,急忙迎出去,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根哥脆生生地喊阿婆。喜得郑三婶急忙几步就把外孙抱在怀里:“想阿婆了?”
根哥儿点头:“想!阿婆,你做的那个煎鱼,可好吃了!”嫣然怀里抱着馨姐儿上前:“这刚睡醒了午觉,就吵着要来见您,我问是不是想阿婆了?他说是。等见了您,他是,又想吃煎鱼了!”
“想阿婆,煎鱼好吃!”根哥儿已经伸出胳膊把郑三婶的脖子紧紧搂住,郑三婶笑的皱纹都舒展了:“好,阿婆给你做煎鱼。想你阿公没有?”
根哥儿连连点头,这更让郑三婶欢喜。母女俩抱着孩子走进去,和郑三叔说了几句话,郑三婶也就去厨房给外孙做煎鱼。嫣然让丫鬟把馨姐儿抱出去才对郑三叔道:“爹,其实我今儿回来,是想和您商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