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没经过这些,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说句你会觉得我心狠的话,休说这是诬陷,就算是真的,你糊涂油蒙了心肝和人定了情,对方拿了你赐的表记上门嚷嚷,一概都当做贼打死算数!”
曾老夫人的话让曾之贤有些惊讶地睁大眼,曾老夫人再次安抚地拍拍孙女的手:“这种事,一家子的名声要紧,哪管得上小孩子心里的情?你进去吧,这会儿你郑三叔只怕已经到门口了!”
曾之贤应是,和嫣然进到里屋,进去许久那面上都还有没褪掉的惊讶之色。嫣然忙给她倒了一杯茶,安抚地道:“二太太过世时候,小姐想来还小,没听过这些事。我听我祖母生前说过,差不多二十年前了,这家来头更大呢,堂堂国公府,某日有人要闯进去,拿的还不是这到处可见的罗帕,而是一块十分精致的玉佩,口口声声说国公府的三小姐和他有情,赐给玉佩。国公爷听说了,哪容的人分辨,他气性又大,吩咐人登时就乱棍打死,然后进宫去给陛下请罪,说自家名声哪能容的人这样诬陷。人已经打死了,天子若觉得是国公草菅人命,宁愿舍了这爵位不要!”
曾之贤正听的入迷,见嫣然停下不说,就问:“后来呢?”嫣然笑着道:“后来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这样的流氓,也不知是从哪钻出来的,打死了也不过就白白打死。群臣本就有教化之力,在京城地面上竟有这等人想诬陷勋贵人家,群臣都该得罪,而不是说国公府有错!”
曾之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的是,倒是我拘泥了,以为……”说着曾之贤脸一红,有些说不下去,嫣然抿唇一笑:“二太太没了的时候,小姐您还小呢,这些事听的见的多了,就好了!”
郑三叔被曾老夫人叫进来,也没有进屋,而是在窗边躬身回答曾老夫人的问话。曾老夫人年纪有些大了,耳朵有些不好使,就由红衫在那传话。听郑三叔说完,曾老夫人才点头:“办的不错,很妥当。只是那个叫张大哥的,还要衙门里加紧去寻,这等挑唆的人,就该同罪才是!”
红衫把话传出去,郑三叔应是,曾老夫人又道:“还要和你侯爷说,京城好几年都没这样的事了,总要上道疏,备细说清,免得以后又有人痴心妄想富贵,让人头疼不已!”
郑三叔应是后,又等了许久,见红衫没有传话出来,这才在窗前给曾老夫人磕了头,出外料理去了。
等郑三叔走了,曾之贤从屋里出来,曾老夫人才对她道:“你年轻人,耳朵比我好,可都听见了?大家闺秀的名声,何等要紧,哪是这样随便一句就能诬陷的了?若真能轻易诬陷,让小人得以富贵,那些无赖也不用做别的,只要偷偷买嘱那些浆洗上的婆子,那些洒扫的小丫鬟,偷一两件衣衫出去,拿一两样东西出去,就能上门来说这是赐的表记。岂不乱了套了?当日陈国公府,那块玉佩还真是她们小姐的东西,怎么没的呢?不过是她奶娘好赌,没了本钱就拿了小姐的玉佩出去典当,后来也没赎回来,不知怎的就落到那人手里,于是他想争一场富贵。这样的东西,活该打死!”
“那,祖母,那小姐的奶娘呢?”曾之贤等不及又问,曾老夫人唇微微一撇:“查出来后,那奶娘就被赏了五十板子。全家都被逐出国公府,除了随身衣物,什么都不许带!”
能做小姐们的奶娘,也是养尊处优的,那五十板子下去,人早没命了。更兼全家被逐出,那些积攒的钱财一厘都没带出去,还不晓得以后日子怎么过。
曾老夫人见孙女眨着眼就道:“说来呢,那小姐本是庶出,性情也有些软,不然也不会被奶娘欺得这等。恶仆欺主,我见的多了,但总要记得,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主人就是主人,仆人就是仆人,平常待他好那是平常的事。若犯了错,一般也要惩处!”
曾之贤晓得这是曾老夫人趁机教导自己,急忙应了,曾老夫人这才往嫣然身上瞧了眼,接着叹道:“当日我许过你祖母的,只是后来你夫人这样做,我总不好驳了你夫人的面子,原本想着你在我身边伺候几年,我再给你好好地寻一门亲事,也算你脸上有管。谁知后来又遇到这事,我想着你去服侍你小姐几年,后面陪她出嫁,到时由你小姐把你放出去,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只是这件事,总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难以分说!”
嫣然不料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急忙给曾老夫人跪下道:“老夫人待我的好,我一直记得,人生事,总有预料不到的一些事情。若真要怪,也只能……”嫣然后面没说下去,曾老夫人已经把嫣然扶起:“我晓得的。孙女啊,你可记得我今日的话,这嫣然的终身,你可要好好寻了!”
曾之贤急忙应是,曾老夫人已经笑着道:“你大哥哥呢,平日间做事还像个小孩,可有时又老成,我听他说过了,他要姑爷答应,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姑爷也应承了,我啊,心里为你高兴!”
曾之贤的脸又红了,低声叫声祖母,嫣然也不由一笑,因那无赖上门胡闹的事,在这样人家,不过就是增了几日饭后的谈资。
那人口中的张大哥也很快寻到,这样的流氓无赖,也没有什么名字,不外就是叫个张三,他可比那上门来闹的要聪明多了,见衙役寻到,连声说不过是开玩笑的,谁知那呆子当了真,这样的人被官府活活打死是他活该。
官府也料到此人会推的一干二净,既非主犯,也就寻了偷盗事情,把他远远地发配了。曾侯爷给天子的那道奏章也被批下来,准奏照行,官府又借此抓了一批为祸的流氓无赖,这段时日,街面上少了这些人,倒还安静许多。
这样一件事,也就很快烟消云散,在众人口中又有了新的话题,这时光过的很快,转眼曾之贤姐弟就满了孝,曾府去给曾二老爷夫妇在寺里做了道场,曾之贤姐弟也就脱孝穿红。
曾之贤姐弟要脱孝穿红,曾老夫人早已让人把备好的衣料首饰送来,嫣然和针线房的绣娘们,日夜忙碌,赶出四套衣服。等曾二老爷做过道场,曾之贤姐弟脱了孝,郑三婶也就托人传话,让嫣然回家一趟,说嫣然的哥哥和嫂子带着孩子来了。
嫣然这个哥哥是过继给大伯的,早已成亲生了孩子,不过因正式过继,和这边并不亲密,这回会带孩子一起来,只怕是郑老爷子的安排。嫣然虽对这个哥哥不算太亲热,但听的他们来了,还住了好几日,也想着回去瞧瞧,和曾之贤告过假,吃过午饭就往郑家来。
这条路嫣然已经走的熟极,刚走到巷子口就见一个小厮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不由皱眉上前,再一瞧这小厮有些眼生,登时嫣然的眉就皱起:“你是什么人,来我家门口探什么?”
这小厮听到嫣然的声音,转头瞧了瞧嫣然的打扮,他是在行的,一下瞧出嫣然的衣饰虽不错,可也不过是个得脸的丫鬟,忙对嫣然拱手:“这位大姐,我只是想问问,这家可是姓郑!”
“正是姓郑?你有什么事吗?”这小厮听的嫣然的回答,这眉头皱的更紧,自家主人,怎会识得这样人家,虽说瞧着是十分有面子的管家,可这样身份的人,自家主人哪能折节拜访?想着小厮就抓下后脑勺,嫣然的眉皱的越发紧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出来,我就喊人来把你送官了!”
这小厮听的嫣然这样说话,忙双手摆动:“这位大姐,我家主人遣我来下帖子,说今日要来拜访,我不过是怕走错了,请问你家既姓郑,可是行三?”这话更加奇怪,嫣然往小厮面上瞅一瞅:“我爹爹确实行三!”
“那没错啊,可是我家主人,哪会认得这样人家?”小厮嘴里越发嘀嘀咕咕,嫣然的俏脸一板:“少罗嗦,帖子拿来,我瞧瞧可是给我家的?”
小厮并没拿出帖子,心里还在狐疑,接着身后就传来笑声:“叫你来送张贴,我都到了,你的帖子还没送到,这等做事,你平常的伶俐都哪去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呢,嫣然想转身,这声音又道:“郑大姑娘,这人家总要分了内外,男女总要有别,怎的,你此刻就忘了吗?”
这人的声音嫣然还没想起来,这话倒想起来了,嫣然转身瞧着说话的程瑞如,腮帮子不由鼓起。程瑞如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嫣然:“怎的,郑大姑娘,这才一年多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