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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曲终人离心若堵 第十六章 国仇家恨
    涉水过了碧落河,一行三人刚从船上下来,濯光派大弟子便带人来碧落河畔恭敬相迎,见到魏苍然齐齐俯首参拜:“恭迎掌门回山。”
    魏苍然淡然点头,挥手示意大家起身,然后询问身边的大弟子:“各大派的掌门可都到了?”
    “都到了,点苍派、无然山庄、尉迟世家也都来人了。后日的寿宴也已准备妥当,只等掌门回山。”
    提起无然山庄,魏苍然抬眼看看宇文楚天,又低头交代着濯光弟子要照顾好各大派和世家的人,特别是保护大家的人身安全。
    弟子恭敬点头称是。
    魏苍然又问:“我送回的信可交给真人看了?”
    “真人看过了,他特意交代过,您若带人回来,直接去翠峰林见他便可,无需通报。”
    “好,那我先去翠峰林了。”
    这是宇文楚天第一次进入江湖第一大派濯光派地盘。濯光派已传承百年,正殿威严独立,红山木做梯,青玉石做阶,一草一石皆蕴含阵法,五行八卦图拼为石子铺在广场中央,一众濯光弟子正在练功,个个武功修为不弱。
    绕过前殿,魏苍然命弟子去前殿等候,他独自带宇文楚天和落尘步入后山的翠峰林。一路上,魏苍然告诉宇文楚天,紫清真人原本隐居避世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也不喜任何人打扰,可近一年来,各大门派的掌门纷纷求见紫清真人,声称夜枭又蠢蠢欲动,欲掀起一场江湖的腥风血雨,恳请紫清真人出关,统领各派共同对付夜枭。紫清真人不好推脱,于是才有了后日以祝寿为名的武林大会。
    宇文楚天抬眼看着魏苍然淡若清风的神情,道:“听前辈的语气,似乎对各大门派欲联合对付夜枭之事不以为然。”
    魏苍然轻舒长袖,继续前行道:“自夜枭出现,各大门派已先后四次联合欲将其除去,都是伤亡惨重,无功而返。现如今夜枭日盛,而江湖各派日渐没落,又各怀心思,不能齐心对敌。现在绝非除去夜枭的最佳时机。”
    宇文楚天赞同地点头,夜枭的势力已渗透入江湖各派,各大门派的一举一动都在夜枭的掌控之中,无论明争还是暗斗,各大门派都不是夜枭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魏前辈此次带我来濯光山,是否希望我能帮各大门派对付夜枭?”宇文楚天问道。
    “我的确想要你参与其中,但就凭你一己之力,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参与其中,至少表明你的立场。在江湖之中,敌我立场至关重要,你懂吗?”
    “我明白。”宇文楚天沉吟片刻,“我会考虑的。”
    “好,不管你怎么决定,我绝不强求。”
    说话间,魏苍然已带他们来到翠峰林的竹屋前,朗声求见紫清真人。
    “进来吧。”里面传来悠远的声音。
    落尘刚要迈步,宇文楚天忽然拉住她:“小尘,你在外面等我吧。”
    “为什么?”
    “紫清真人素来喜欢清静,你去了会打扰他。”
    看出他是有意让她回避,她停下脚步,乖顺地点头:“嗯,我等你。”
    宇文楚天在魏苍然身后进了竹屋,袅袅青烟中,紫清真人端坐于八卦阵中,眉目雪白,长须清然,身躯虽清瘦却刚毅直立,仙风道骨,坦坦荡荡。
    宇文楚天恭敬见礼,不敢有半丝逾越。
    紫清真人睁开眼睛,清和的目光落在宇文楚天脸上时,微微一怔,又扭头看一眼魏苍然。
    魏苍然上前一步,恭敬道:“师父,他就是我在信中提到的宇文楚天,宇文孤羽和陆琳苒的遗孤。他被夜枭暗算,中了噬心蛊,每月都要承受噬心之痛,恳请师父想办法为他医治……”
    “哦?”紫清真人转头细看了宇文楚天的神色,只见他眉心隐约可见紫青斑痕,确是中了蛊毒之症,只是不太像噬心蛊。
    紫清真人轻挥手中的拂尘,柔和的细丝化作尖锐的利器,在宇文楚天的手腕处留下一道伤口,血液自伤口涌出。
    沾了一滴血迹,紫清细看,不禁神色一凛:“望月而发,月晦而隐,斑斑可见,游藏心底,这蛊毒看似噬心蛊,实则与噬心蛊不同。噬心蛊只会啃噬经络,让人疼痛难忍,而这蛊虫能噬筋骨血肉,直至将人啃噬得尸骨无存。”
    深深叹了口气,紫清才接着说完:“他中毒已深,就连施蛊之人也无计可施了。”
    魏苍然垂首而立,久久无言。宇文楚天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失望,却可以承受:“真人,我还能再活多久?”
    “你最多还有两年时间。”
    两年,七百个日夜,真的太短了,短到他可能来不及看落尘做好嫁衣。
    宇文楚天早知结果,心下坦然,魏苍然却无法淡然以对,上前恳求道:“师父,就算此毒无药可解,也总有压制毒发的办法。苍然恳请师父教我如何以真气压制蛊毒,延缓他毒发的时日。”
    看着魏苍然眉宇间难掩的悲恸之色,紫清真人不由得回想起魏苍然年轻时的样子,那时他来濯光山找他拜师,一身残破,眉宇间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孤傲清高,恰与眼前这年轻人一模一样。岁月流逝,如今的魏苍然已不复年轻,眉宇间的冷傲之气也渐渐磨去,只剩下犹如深潭的冷寂,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掀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
    而今日,他却为了这个年轻的后辈,难掩忧虑,如此恳求……
    这其中必有缘由,他不愿说,他也不便问。
    紫清真人思虑一番,道:“要延缓蛊毒发作的时间,倒是有一个办法:以逆血之功使他血脉逆转,将蛊虫封制于太乙穴,便可保住心脉,不受蛊虫噬心之苦,但此法只能暂时封制蛊虫,终有一日蛊虫还是会冲破封制……”
    “此法能压制蛊虫多久?”魏苍然问道。
    “或许是几年,也或许是几个月,这就要看他的命数了。”紫清真人看向宇文楚天,道,“明日午时,你再来这竹屋,我为你压制蛊毒。”
    魏苍然一惊,立刻阻止道:“师父,不可……”
    紫清真人出言阻止道:“如今武林浩劫在即,对抗夜枭之事,还要全靠你。我这把老骨头最多露露面,帮不上什么大忙。”
    宇文楚天闻言,忙道:“前辈不必为我耗费真气了,若楚天终是难逃一死,多活些时日对我来说,并无太多意义……”
    紫清真人轻轻挥手,道:“我说帮你就必定要帮,明日午时,我在这儿等你。”
    他还要再说话,魏苍然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楚天,你还年轻,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不该放弃。”
    宇文楚天深深地叩首:“多谢两位前辈。”
    落尘在门外的林间等候多时,没见宇文楚天出来,正焦虑地朝着竹屋内张望,忽听一声轻唤:“小尘?”
    她循声转头,正看见陆穹衣穿越树林朝她走来。数月未见,陆穹衣少见的一身月白色素衣,风采依旧,仍然是一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
    “表哥!”落尘含笑走近,“刚刚听魏前辈说陆家来人了,我还猜你会不会来,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紫清真人大寿,我岂有不来之理。”陆穹衣笑着走近她。
    “表哥,你来翠峰林是要见紫清真人吗?”
    “不是。我刚才听闻濯光山的人议论,说魏苍然带着宇文楚天和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上翠峰林见紫清真人。我猜可能是你,便压制不住想要见你的心思,自作主张地来了翠峰林。”他言语中的爱慕已不加掩饰,深情的目光更是直视着她,让她无法回避。
    “许久不见,你过得可好?”他又问道。
    过得可好?想起这段日子经历过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还真是一言难尽,若是非要总结一下,那么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很好。”
    “可我看你倒是瘦了许多。”
    “唉……”为缓和气氛,她故意笑道,“我哥哥总说我太胖了,他都背不动,所以我最近少吃点。”
    陆穹衣也笑了:“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亲哥哥。”
    这话题真是不好答,不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宇文楚天清淡的声音传来:“有人说过我是她亲哥哥吗?”
    陆穹衣听着他的语调并不像开玩笑,目光有些迷惑地看向宇文楚天,而宇文楚天却转移了话题:“表哥,不知外公身体可好?”
    “还好,只是最近经常念叨着想你和小尘,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回陆家?”
    “等濯光派的大会结束,我想带小尘回去看看他,另外,我还想跟他说件事。”
    “噢?什么事?”
    宇文楚天看了一眼落尘,道:“我要成亲了。”
    陆穹衣误以为他要与雪洛成亲,顿时面露喜色,恭喜道:“太好了,陆家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祖父必定高兴万分!”
    宇文楚天知道他有所误会,却没有点破,毕竟这是在濯光山,这些家事还是等到他们去了陆家再慢慢说清楚好了。
    天色已晚,紫清真人又素来喜欢清净,所以宇文楚天和陆穹衣只说了几句话,便随濯光派的人下山。
    宇文楚天和落尘被安排在翠峰山山脚下一处僻静的旧屋,周围幽林环绕,与各大门派和世家所住之处相距甚远。带他们来的弟子告诉他们,这是魏苍然以前的练功之处,只有一间练功房和一间卧室。落尘住在卧室,里面除了一铺草席床榻,一张竹藤桌,再无其他。
    至于练功房,只有一块练功打坐的五行八卦青石台,根本无法住人。
    宇文楚天立刻懂了魏苍然的用意,濯光弟子却不知其中深意,一脸歉意地解释:“这是师尊为你们安排的,师尊说落尘姑娘是女子,住在濯光派内怕不方便,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不会,这里很好。”
    傍晚时分,一场小雨如期而至。落尘打开窗子纳凉,看着窗外滴落的雨珠,心绪有些凌乱。用晚饭时,宇文楚天小声在她耳边告诉她,晚上要来陪她,她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来,后来想想,他可能是要等天再黑点,才方便过来。
    终于等到天黑,她换上了寝衣,沏上了清香的龙井茶,期盼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起。她开心地跑到门边,拉开门,笑道:“就知道你会来!什么时候进我房间这么客套,还敲门……咦,表哥!”
    门外的人是陆穹衣,他的身上沾了些雨水,想必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决定进来,他的身上带着微微寒湿的气息,手中却端着一盘糕点。
    她急忙低头将衣襟拉了拉,可怎么掩盖,单薄的轻纱都能透出里面如雪的肌肤:“我以为是……表哥,你有事吗?”
    陆穹衣这次倒是没客气,自顾自进门,见她的桌上沏好了茶,放好了一双杯子,眸光一动:“这山中没有玫瑰花瓣,我看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便让人做了这桃花乳糕,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落尘接过,拿起一块尝了一口,香酥清甜,别有一番滋味。
    “好吃,多谢表哥。”
    陆穹衣笑笑,倒了一杯清茶给她,问道:“小尘,楚天成亲以后,你有何打算?”
    落尘一怔,慢慢将口中的糕点吃完,才道:“我只想陪着哥哥。”
    “你想和楚天一直在江湖上漂泊吗,就算没有栖身之所也无所谓?”
    “嗯。我和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落尘以为陆穹衣还会像以前一样尊重她的选择,可这一次,他却一反平日谦谦君子的作风,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尘,我真的想不明白。当初在陆家的时候,我们相处得很好,你对我那么亲近,为什么和楚天离开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刻意与我疏远?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把你当成哥哥,没有其他……”她尝试着抽回手,没有成功,她正欲再用力挣脱,忽见他异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肩膀,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只见粉红色的吻痕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红得刺目,她正欲整理刚刚在拉扯中滑开的衣领。
    恰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落尘猛然看向门外,微风掀动宇文楚天身上的素衫,也掀起她心头的一阵惶然。她一见宇文楚天愣在门口,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哥……”
    “对不起!”宇文楚天站在门外,声音仿佛浸透了雨水般凉薄:“我忘了敲门,打扰你们了。”
    她见他欲关上门,追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哥,表哥给我送些点心过来,坐下说几句话,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宇文楚天未说话,陆穹衣的目光却扫过宇文楚天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拍拍落尘的肩膀,言语中的情愫表露无遗:“小尘,我明天再来看你。”
    “哦,表哥慢走。”
    看着陆穹衣走远,她才放心地关上门,回首见宇文楚天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两杯清茶,淡绿色的茶水看来已浸泡许久,入了味,茶香清透。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他看着她身上的衣裙,还有脸上略施的脂粉,“你们难得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还没说完。”
    看他隐忍着醋意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故意坐在他身边,悠悠然道:“我们的确有很多话没说完,不过也不急,有些事需要慢慢说……啊!”
    她被他突然搂住,唇落在她肩上,硬生生咬了一口,在她肌肤上留下火热的疼痛。
    “楚天。”她在沉迷中轻唤,双手缠着他的身体,唇探索着落在他的耳侧,“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
    雨声淅沥,朦胧了外面的天地……
    冷夜漫漫,她拥着他,脸贴在他起伏的胸前,仿佛一地的花瓣带着清香的柔软包围着她,荡起层层烟波,让她又想起儿时那满山盛开的桃花树,缤纷的花瓣雨。
    她从小就偏爱桃花,因为父亲总会抱着她坐在树下,把桃花戴在她发间,给她讲桃花仙子的传说。那时她还是孩子,不懂爱情,只记得父亲说过,桃花仙子长得很美,她一笑,漫山遍野的桃花都黯然失色,所以她特别喜欢听那个故事,每晚睡觉前都要缠着父亲一遍遍地讲,直到她睡着。
    如今她懂了爱情,再想起那个故事,不禁体会到爱中的苦涩与无奈。
    听见她无声地叹息,他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想起爹爹小时候给我讲的桃花仙子的传说。”
    “桃花仙子?是什么传说?”他好奇地问。
    “你没听过吗?爹没给你讲过?”
    见他摇头,她来了兴致,认认真真地讲给他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被桃花仙子所救,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他与桃花仙子朝夕相处,渐渐爱上她的美丽和温柔。他求仙子不要回天上去,留在凡间做他的妻子。仙子犹豫了三天,决定留下来。
    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为他生了女儿,为他洗衣煮饭,做着他最平凡的妻子。她别无所求,只望那个男人莫要负她。
    可惜仙子忠贞不渝的感情换来的最终是背弃,在他们长相厮守五年后,那个男人突然想起自己早有妻室,他不能背弃曾经的诺言!
    他离开那天,桃花仙子和女儿站在桃花树下目送着他离开,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天空却下起很大的雨,满树的桃花都被雨滴打落,剩下满目凄凉的空枝!
    宇文楚天闭目倾听,直到她已经讲完。
    “哥,你觉得这个男人做得对吗?他对以前的妻子有承诺,可他对桃花仙子也有承诺。”
    “或许他不只是为了承诺,也为了一个无法忘记的人。”
    她缩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反正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我不许你死!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能死,你要好好地活着,为了我活着!”
    看着她紧张的脸,他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活下去,就算活着要承担无尽的煎熬和折磨,他也要为了她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不管遇到什么,我一定活着!”
    屋檐上的雨滴不时滴落,在石板上敲打出轻灵的节奏。忽然,锁紧的门被一阵气流撞开,他们还来不及分开相拥的身体,陆穹衣溢满杀气的脸就已经出现在门前,随即他手里金光璀璨的宝剑横空而来,直抵宇文楚天的咽喉。
    “表哥!不要!”落尘惊叫道。
    剑在宇文楚天的面前停下,剑身上的杀气却有增无减:“宇文楚天,你竟然……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
    “你等等,我去关上房门。”他平静地走向敞开的大门。
    “你做出这种事,还怕人看见?”
    “我无所谓,可小尘不能无所谓……”
    陆穹衣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落尘,握着剑柄的手指缩紧,指骨发出咯咯的声音。
    “表哥……”落尘走到他面前,虽然面对这种不堪的场面,她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不能,有些事她必须面对,“我不是他的亲妹妹。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瞒你,只是碍于兄妹之名,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们不是亲兄妹?”陆穹衣看看她,又转头看看刚刚关好门的宇文楚天,冷笑着质问道,“宇文楚天,当年我诚心诚意地跟你提亲,让你把小尘交给我,你只说她年纪小,不懂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不是兄妹?当日你带小尘走,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陆家,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不是兄妹?现在,我看到这一幕,你才告诉我你们不是兄妹,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宇文楚天道:“你不相信,我也不勉强。过几日我会回陆家,请外公为我们澄清,之后,我会娶她为妻!”
    “你以为我不相信,祖父就会相信你?”
    “……”宇文楚天没有说话,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如剑。
    落尘急忙挡在宇文楚天身前,道:“表哥,我是真心喜欢他,除了他,我这辈子决不会嫁给任何人,还望你能成全我们。”
    陆穹衣转过脸,看着她,眼底血红:“你非他不嫁?”
    “是!”
    “好!”陆穹衣沉沉一笑,忽然收了剑,“我成全你们。”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虽然说了成全他们,可是落尘还是隐隐感到不安,毕竟她在陆家住过一年多,与陆穹衣也算朝夕相处,她的印象中,他虽是性情温和的谦谦君子,但天生的优越感让他从不轻易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真的这么轻易就成全他们吗?
    这一夜落尘睡得并不安稳,好久没做的噩梦又卷土重来,刀光剑影里,她抱着全身是血的宇文楚天,真切的恐惧让她猛然坐起。
    “哥?”她伸手去摸身边的人,却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她走到门前,毫无意外地看见他与孟漫面对面地站在密林间。
    因为隔得远,她听不见他们说话,只见孟漫递给宇文楚天一幅画像,落尘看不清画像上的人,只隐约可见画中人一身道袍,白发白眉,手中一把白色的拂尘。
    宇文楚天看了一眼画像,便将画像还给孟漫,孟漫也没说什么,一闪身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午后,宇文楚天和魏苍然去了翠峰林,说是紫清真人要为他解毒。
    落尘始终感到心绪不宁,想去翠峰林看看,踏过青石阶,她远远看见濯光派的正殿前站满了人。
    清净了百年的濯光派,难得热闹非常,紫熏香炉上擎着三炷手臂粗壮的香,清气袅袅散开。长廊回旋处系了竹简玉挂。从清晨开始,宾客来往络绎不绝,江湖有些名号的门派接二连三都到了。
    她走在青石路上,远远看着魏苍然站在峰顶,他对她微笑,慈爱之意,表露无遗。
    突然,濯光派的后堂乱成一团,有钟鸣声传来,阵阵急促刺耳。各门各派的人汇集濯光,本就杂乱无章,如今出了意外之事,霎时间偌大个濯光派乱作一团。
    一个弟子踉踉跄跄地飞奔而来,脸色惨白,和魏苍然说了几句话,魏苍然脸色一凛,急忙奔去大殿,留下几个弟子在翠峰山守关。
    落尘张望了一会儿,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见一个原本留在翠峰山竹屋前守关的弟子全身是血地奔向前殿。
    难道……刚刚的一场乱,是为了引开魏苍然?
    落尘大惊失色,拼命奔向山顶的竹屋前,只见山上留守的人全都横尸遍地。
    “哥!哥!”她冲向竹屋,刚走了两步,只见宇文楚天走出来,身上并无伤痕。她刚松了口气,就见他扶着围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哥,”她上前扶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魏苍然也赶了回来,濯光派的人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也都追随而来,一见到这样的场面,都惊呆了。
    “真人……”宇文楚天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魏苍然飞身至门前,看着门内一地的鲜血,紫清真人倒在血泊中,他的身子晃了晃,面无血色。
    片刻的悲恸过后,魏苍然很快恢复了冷静,忙从身上找出一粒丹丸给宇文楚天服下,又为他注入些内力护住受损的心脉。只可惜宇文楚天的五脏俱损,只剩下弥留中一丝求生的渴望支撑着他,紧紧握住落尘的手。
    刚刚死里逃生下山去通报的弟子因受伤后撑着最后一口气奔下山,现在已气若游丝,他无力地指着宇文楚天,对魏苍然道:“师尊,他、他是夜枭的人……”
    他只说出了这一句话,之后便气绝身亡,再没机会说完后面的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武林中各大门派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议论纷纷,其中有人相信,有人质疑,有人想一探究竟,大有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也有人开始凭空臆测宇文楚天如何杀死紫清真人,甚至还有人声称要把宇文楚天抓起来,好好盘问。
    落尘看着那一张张被愤怒扭曲的面孔,这些江湖谱中记录的大义凛然的英雄豪杰原来都是这样落井下石的无情面孔。她在众多面孔中看到了陆穹衣,他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还是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端着一副世家公子孤傲神情,置身事外的态度。
    也好,置身事外总好过落井下石。
    魏苍然站起身,一挥手,屋前的千年巨树应声而裂,一声树倒的巨响打断众人的议论,一时间鸦雀无声,“各位掌门,此乃濯光派之事,我濯光派定会找出真凶。”
    众人都被魏苍然的气势所慑,不再胡乱发表意见。
    魏苍然对濯光派执法掌教仉严道:“仉严,你过来!”
    “是!”仉严立刻走上前,细细查看了竹屋内的一切。
    竹屋内并没有激烈的打斗痕迹,橙黄色的蒲垫安然未动,香炉里香气缭绕依旧,一股淡淡的清香掩盖了血腥气,紫清真人的遗体躺在蒲垫旁边,致命的一剑自他胸口刺入,而那把剑正是宇文楚天平时从不离身的沉渡剑。
    仉严跪地叩拜后,才仔细查看了紫清真人的尸首,剑从胸前刺入,剑走偏锋,速度极快,可即使再快的剑,能一剑刺死紫清真人,也绝不可能,除非此人是他信任之人,或是他无法躲避。
    他不禁低头看看受伤的宇文楚天,如果他没记错,宇文楚天现身江湖后,用的便是陆家剑法,却又有所不同,剑走偏锋,剑招凌厉,招招致命,且速度极快,让人防不胜防。
    他不敢妄言,如实对魏苍然回禀道:“掌门,真人是被宇文楚天的剑刺死,从出剑的角度与剑锋的走向看,凶手用的是陆家剑法,但比陆家剑法凌厉。”
    闻言,众人皆看向宇文楚天,嘴上不说,心中自是有所怀疑。
    仉严又道:“我刚检查了一下,房间内有人下了毒,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瑶华之水。不过有一点我没看透,这窗外有淡淡的曼陀罗气味,刚散去不久,曼陀罗可令人短暂呼吸麻痹,致幻,却不会致命。”
    一听见“瑶华之水”四个字,众人当即脸色大变,毕竟,尉迟世家被一夜灭门,全因这瑶华之水。落尘也是满脸震惊,但她惊讶的不是瑶华之水,而是曼陀罗花毒,这世上知道宇文楚天最忌曼陀罗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凶手必定是熟悉他的人。
    魏苍然点头:“再查仔细点。”
    仉严又回屋细看,只见蒲垫上有一摊血迹,他立即用手帕蘸了血液送到魏苍然面前:“掌门,您看,这血中好像有夜枭的噬心蛊。”
    众人听闻噬心蛊三个字,更是目露惊骇之色。仉严看看宇文楚天,又看向魏苍然,请示他的意思,是否让他查看宇文楚天体内是否中有噬心蛊。
    魏苍然道:“不必查看了,宇文楚天确实身中噬心蛊。我这次带他来濯光山就是为了请真人替他疗伤,如今真人遇劫,我难辞其咎,此事我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冤及无辜,更不会放过真凶!”
    众人再一次哗然,然而没人再多说什么,一来,这是濯光派的事,别人不便插手;二来,魏苍然已表明态度,他不相信宇文楚天是凶手。尽管现在每样证据都直指宇文楚天,但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不能妄自揣测。
    魏苍然悲恸地看一眼紫清真人的尸体,又看看嘴角噙着鲜血的宇文楚天,对仉严道:“你将宇文楚天暂时安置在北山的别院内,去请青衣长老为他疗伤,多派几个人保护他。”
    接着,他又对在场的英雄豪杰说道:“今日濯光派遭此不幸,有负众位所托,诸位原本想要商议的大计,恐怕要等我料理完真人的后事再议,若是大家有事需先行离开,苍然不便强留。”
    他虽未明言,逐客令已经下得很明显,众人低语议论一番,除了北华山和尉迟世家的人想要留下来帮忙,其余各门各派的人都先行告辞。陆穹衣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一步道:“魏前辈,濯光派之事晚辈无意多言,可楚天和落尘是我们陆家的人,请容我留下。”
    魏苍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好!”
    宇文楚天在翠峰山受了极重的内伤,五脏俱损,濯光山几位青衣长老合力为他疗伤一日一夜,能用的灵药全部用上了,冰莲也服用了大半,他的伤势仍不见好转,只勉强保住一口气。
    为了替他保住性命,魏苍然的真气耗损大半,身体虚弱,他慢慢地自床榻上站起,对随行弟子道:“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好好把守,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是!”
    落尘问道:“魏前辈,我哥哥的内伤究竟是怎么弄的?”
    “应是师父为他逆血逼毒时,有人一掌重击在他后心,这一掌让他五脏俱损,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已丧命,所幸他有火莲护体,又有极强的求生意志……”
    后面的话魏苍然没说,她也明白,内伤不比外伤,再多的灵丹妙药都不如他的心力,若是他不能醒来,谁也帮不了他。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尽其所能救他:“魏前辈,我以前在医书上看到很多可以医治内伤的古方,只是药材都是罕见的古药,十分难寻。我听闻濯光山的藏药阁里藏有千种稀有药材,不知魏前辈能否让我去找几味古药?”
    “当然可以。”魏苍然马上吩咐人带落尘去藏药阁,还特别交代她道,“如果藏药阁中没有,你告诉我,我马上让人去找。”
    落尘将记忆中所有对内伤有效的药都试了一遍,一种种喂给他吃,宇文楚天内伤严重得根本喝不进药,她只好把药制成药薰,让药物从他的肌肤渗入。
    连续三日三夜,在靡靡药熏中,她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反正她不停地和他说话,反反复复:“哥,你答应过我不会死的,你答应过的,你不能食言……”
    他没有回答,心跳却似沉稳了许多。
    她继续和他说话,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就开始胡乱说,很多以前在他面前难以启齿的话,她不知不觉中都说了出来:“哥,你知道吗,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最先记住的是我有个很好的哥哥,每次我需要你时,你都会在我身边。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因为一眼看不见你,我都会想你……
    “从我知道我们不是兄妹,我就对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直到你第一次吻我,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我了解曼陀罗的药性,知道它没有催情的作用,我以为你吻我,是情之所至……
    “我说要嫁给你,你没有反对,我送你的鸳鸯丝帕,你带在身上,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心思,那时候,我每天都是满怀期待地念着你,想着你……
    “可我等来的却是雪洛……你知道吗?当我以为你爱上了雪洛,我的世界就轰然崩塌,一片荒芜。我怨你、气你,恨你搅乱了我的心,又全然不负责任地抛下我。我当时真想以死相挟,逼你离开她,最后我还是忍住了……现在想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忍住,早点跟你表明心意,我们可能不会伤害雪洛姐姐那么深……”
    阳光明媚的清晨,初夏的燥热从半开的窗中掠入,宇文楚天仍昏迷未醒,她抚平他因痛苦纠结的眉峰,拭去他额心沁出的细汗。
    “你是不是热了,我给你擦擦身子吧?”她问他。
    他没有回答,安静地闭着眼睛。
    她笑着轻触他的额头:“你想要,又不好意思说对吧?你总是这样,想要什么却不肯说,要别人猜,除了我,谁能猜到呢?”
    她拿来温热的水和绢布,仔细为他擦拭全身。他的身体,她不止一次看过,指尖滑过他结实的胸膛,她还是会脸红,于是她一边擦一边继续胡乱说话,转移注意力。
    “对了,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就是你在浮山上对我……之后,你看见我身上的伤痕,你问我:‘是谁做的?’你还问我:‘你爱他吗?’我当时差一点就告诉你:‘我爱,很爱,爱到心疼得都要没有知觉了,还是想留在你身边,每天看着你!’可我不能说,我怕我说了你会恨自己,怕这件事会让你愧对我一辈子。可惜你最后还是猜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那个男人是你,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愧疚,很想补偿我,所以你才决定娶我?如果你一直都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娶我?”
    “其实,你愿意娶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管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为了对我负责,为了化解心中的愧疚,我都不在乎……我偷偷告诉你,其实从你第一次说要娶我,我几乎天天都会梦见我穿着红色的嫁衣,与你拜堂成亲……我还梦见,我生了个特别可爱的儿子,全身都是肉……”
    “你答应过我,等我嫁衣做好了,你就娶我,我的嫁衣已经缝了一半了,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等着你娶我呢!”
    “嗯……”
    这一声的回答,她盼得太辛苦,以至于刚听见时,还以为自己是幻觉。当她愣愣地低头,看见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看她,她才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拼命摇。
    “哥,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过来!”
    他一阵急促的呼吸让她骤然冷静,急忙放开他,查看他的伤势。他的伤势依然很重,不见明显好转,可他能醒来,便不会再有生命之忧,她也总算放了心。
    他勉强笑笑:“我好累,本来想多睡会儿,可你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
    “我吵醒你了?”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她的脸不禁泛红,“你什么时候醒的?该不会早就醒了,故意忍着不出声,偷听我说话吧?”
    “被你发现了……”他故意叹了口气,因虚弱而苍白的脸上露出朦胧的笑意,“我本来还想多忍一会儿,可你对我做的事太挑战我的忍耐力了。小尘,我这次伤得有点重,全身都没力气,你就别再诱惑我了,我实在有心无力!”
    落尘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给他擦身体,脸顿时红透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出门。
    “小尘……”他伸手拉住她。
    “你别乱动!我去告诉魏前辈一声,他很担心你,这几天寝食难安的。”
    他拉着她的手没有放松。
    “你还拉着我干什么?”
    “我想说……你能不能在去找他之前,先帮我把衣服穿上?”
    她红着脸帮他把衣服穿上,忽听他问:“你还想听答案吗?”
    “什么答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晚我看见你身上欢爱过的痕迹,我心疼得快要疯了,一心只想杀了那个男人泄愤。后来我发现那个该死的男人是我,我当时真想自断经脉,以死谢罪……可我不能,不管我多恨自己,面对这种事,我要做的不是把你伤得更深,而是把对你的伤害减到最小。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衡量了很多弥补你的方式,最后,我认为娶你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哦……”她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他看见她红成石榴的脸。
    关门前,她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其实,娶你,也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差点撞到门上。
    魏苍然知道宇文楚天醒了,马上赶来,为他仔细检查一遍内伤,确认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也松了口气:“楚天,你试着调息,看看丹田之处可还有迂沉之感?”
    宇文楚天慢慢运气,血气顺行间,伴随着另一股强有力的内力牵引,顺畅了许多,他大惑不解,落尘告诉他,那是魏苍然将自己的三成功力渡给了他。
    他感动之余,心中难免有些迷惑,他何德何能,得魏苍然如此维护,难道只因他的母亲曾做过他有名无实的妻子?
    想起紫清真人,他也顾不上多想,立刻问道:“魏前辈,真人他怎么样了?”
    “当我们赶到时,师父已经没了气息,我已让弟子为他入殡了……”
    宇文楚天猛咳了几声,才说出话:“他是为了救我才……”接着的几声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魏苍然道,“你向来恩怨分明,绝不会做以怨报德之事。可事发突然,又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所有证据都直指你,我不能太过庇护你,只能先将你暂时留在这里。”
    有魏苍然这句话,其他的都不再重要,就是全天下人都误解他,他也无所谓。
    为了第一时间找到真凶,宇文楚天强撑着心力,仔细回忆起那天的事,慢慢讲述道:“当日,真人为我疗伤之际,气血运行至关键时刻,突然有人闯入,一掌打在我的后心,这一掌直接震伤我的心脉。当时,真人若是放弃救我,应该可以逃过一劫,可他选择用他全部的真气护住我的心脉,那个凶手便趁机用沉渡刺向真人……”
    魏苍然仰头看向窗外的天空,道:“和我猜测的一样,师父是为了救你……所以我更要保全你。”
    宇文楚天心中一热,既然魏苍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相信他,护他周全,他也不想再对他有任何隐瞒:“魏前辈,实不相瞒,我已在一年前加入夜枭,为他们做过很多事。昨日,夜枭中人也确实找过我,要我取真人的性命,被我拒绝。当日我也已提醒真人小心,真人以为您在竹屋外守关,不会有人闯入,想不到……”
    “都怪我疏忽大意,中了凶手的计。”魏苍然满脸懊悔之色,“那个凶手你可见过,可是夜枭中人?”
    “从穿着打扮看很像是夜枭的人,可我从未在夜枭见过他,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是夜枭派来的杀手。”
    “你可认得他的武功?”
    “他用的招式与我很像,好像有意模仿我,嫁祸于我!”
    “嗯。”魏苍然深思片刻,“可你的剑招独特,不是谁想模仿都能模仿得来的,而且他知道你最忌曼陀罗,知道你身中噬心蛊,要来濯光山找师傅求医,这个人一定是你最熟悉的人!”
    宇文楚天默然点头。
    魏苍然看看沉默的宇文楚天,道:“你可能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这个不急。不过这个人既然这么想置你于死地,一定不会轻易罢手。在我查出他是谁之前,你最好继续装作昏迷不醒。”
    “好。”宇文楚天又道,“真人临终前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什么话?”
    “他说他早知会有今日,只望您放下前事,一定守护濯光派……”
    魏苍然久久未成言,眼角一片莹润的光泽:“……楚天,你刚刚苏醒,先休息吧,其他的暂时不要想了,我会处理这件事的。”
    魏苍然起身离开了。
    落尘送他离开之后,将门掩好,走到宇文楚天面前问道:“哥,你真的猜不出是谁吗?”
    “这世上恨我的人一定不少,但了解我的人却不多。了解我致命的弱点,又恨不得我被江湖名门正派所不容的人,很可能是……”
    他没说出来,她已经猜到了:“是夜枭!”
    他没有回答。
    落尘心中却已明了,如今他停止服用噬心蛊的解药,又在紫清真人大寿之际和魏苍然上了濯光山,他们肯定以为宇文楚天要背叛夜枭,投靠濯光派。
    夜枭门主便想借机除了宇文楚天,再杀了紫清真人,震慑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就算宇文楚天侥幸不死,身份也已经曝光,那些武林正派肯定想把他除掉,魏苍然能保得他一时,也保不得他一世。
    真想不到,夜枭的门主不但阴狠毒辣,武功高深莫测,竟还有这样的谋略,难怪夜枭可以令各大门派闻风丧胆……
    宇文楚天思索了良久,虽说他也怀疑杀害紫清真人嫁祸于他的人是夜枭,可有两件事他还是想不通,第一件事,夜枭要杀他的事,孟漫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如果她知道,前一夜她来找他,为何看不出一点异样?还有,对于孟漫和孟饶,他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第二件是杀紫清真人的凶手到底是谁?他确定从未在夜枭见过那个人,却对那个人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会用陆家剑法,还了解他的出招习惯,难道是……
    “小尘,这几日我昏迷,可有谁来看过我?”他问。
    “魏前辈每天都会来,表哥来过一次。对了,有天晚上我感觉窗外有人,但我出去看时只闻到淡淡的迷迭香味道,我猜可能是……孟漫吧。”
    “表哥来过?他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你的伤势,劝我别伤心,他还给了我一些药丸让我给你服用,我看过,都是对内伤十分有益的好药。”
    “哦。”他没再多问,只交代她说,“魏前辈让我继续装晕的事,你和谁都不要说,包括表哥,知道吗?”
    “我明白。”她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