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木头只是站在那里,并不打算过来跟夏雪一起吃饭似的。
“你过来啊,坐在这儿。”夏雪招呼道。
木头则是固执地站在门口,时不时望一眼外面,似乎外面有什么未知的危险需要他时刻都要警惕着。
看他这个样子,让夏雪于心不忍。这一路上她自己是困了就在车厢里呼呼大睡,虽然不太舒服,但至少睡得很放心,而他却几乎很少合过眼,不是在赶车就是在给自己放哨。
现在他连坐下来跟自己吃东西都不肯,这不仅让夏雪想起锦湖仙人的话,说他没有常人的情感,完全就是把他当做工具在使唤了似的。
她几步走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桌边。
“这附近普通的百姓肯定都已经逃难了,驻军也有统一调度,还有我们刚才生火做饭,炊烟燃了半天,要有人来早来了。现在怎么看都不会有人过来了,你还站岗放哨做什么?”
见他还不肯妥协似的,她按着他的肩膀,非要让他坐下来。
他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凳子上。
夏雪绕到他对面也坐了下来,“那就把面具摘掉,趁热吃吧。”
他虽然是坐下来了,可却一直盯着眼前的碗,一动也不动。
夏雪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味道不算差,不至于难吃啊。他是不喜欢,还是不给面子?
“我可没下毒,难道赶了一天的路你都不饿吗?为什么不吃呢?”夏雪发现他的手都不愿意放到桌面上来,突发奇想地追问道,“难道你不会用筷子?”
他依旧是默默坐在那儿,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毫无半点回应。
夏雪操着手里的筷子,在他眼前比划着,“这样拿着,就可以夹起来吃了,你试看看嘛。”
面对这样的木头,再好脾气的人恐怕都要来火气了,可夏雪偏就耐着性子继续教着他,甚至换了位置坐到他身旁来,手把手地教他拿筷子。
“哎,你用着用着就会了,先把面具摘下来吧。”说话之间,她就顺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面具底下的人脸,姑且还能称之为脸的话,五官的分布还能辨认得出,但皮肤像是被烧过又长好了似的,眼角唇角甚至鼻孔附近的皮肤都与周边黏连生长着。
有的地方过白,有的地方却红得出奇。
这样的一张脸,若是在半夜里看见,会把胆小的人当场吓死。
锦湖仙人当初只是用一句轻描淡写的长得丑来形容,实在是客气了。
虽说如此,可夏雪却并没有觉得意外,或者有任何的不适感,容貌对她来说,并不能成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更何况眼前坐着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失礼的反应。
“呐,你自己再试试看,这样是不是可以夹住了?”夏雪看见了他真实的容貌,像是看到了一个普通人似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木头顺着她的手势,笨拙地用筷子夹起碗中的面食,还没有送进口里,就眼看着从筷子上滑掉了。
他这样的高手,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居然不会用筷子,也是稀奇。
夏雪很自然地帮他把掉在裤子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到桌面上才说道,“我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汤匙?”
等她出去一趟回来时,木头已经将自己碗里的汤饼呼噜呼噜全扒拉进口中了,虽然汤汤水水洒出来一些,脸上也沾了些,可他确实是自己吃完了。
夏雪取出随身带的帕子,像照顾孩子似的,很顺手地帮他擦着脸颊上的汤油污渍。
离得近时,夏雪才看到他脖子处也有类似烧伤的痕迹,所以是喉咙受损了才说不了话吗?
他却忽然站起身来,躲开了她的动作,用袖子快速擦拭着唇角剩下的痕迹,再将之前的面具重新盖回到脸上。
夏雪还以为是自己的帕子上香料的味道刺激到他了,又放到鼻前闻了闻,香料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再加上她的嗅觉并没有退化,这种香气应该不会刺激才对。
见他已经退到门边,继续望着外面,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夏雪轻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把自己那份吃光了,还把盘子里的肉干也吃掉了。
说起来那是他们最后一点干粮了。
临行前,锦湖仙人替她准备的东西,她忘记告诉他自己如今的食量比以前增加了许多。这分量若是以前,能够吃一个月的,但她现在特别容易饿,饿的时候吃得也很多,所以几天功夫就把一个月的口粮都吃得差不多了。
之前她也没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心想着先赶路,等干粮没了再说,反正附近一路都有城镇,她也带足了盘缠。
但现在看来,越接近战场,人烟就越稀少,似乎是她欠了些计划。
不过这附近山林中随便找些东西都是能吃的吧,饿倒饿不死,只是有些耽误事。
等她起身去准备烧热水洗澡时,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
在木头的帮助下,一大桶的洗澡水就准备好了。她正准备掌灯进屋里去洗澡时,木头过来把她手里的灯火熄灭了。
“你做什么呀?没火我看不见。”
“这里地势高,有些火光,很远就能看见。”他忽然开口回答着,像是受了极重风寒的人,嗓音嘶哑,吐字很慢,却很清楚。
夏雪愣住了,一直以为他是哑巴,没想到他居然能说话,但也许开口说话对他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
“好吧,那我不点灯就是了。”
木头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门口示意自己会守在这里。
屋里不点灯的话,几乎只能勉强看到物件的轮廓,她慢慢走到浴桶边上,除下衣衫泡进水里,然后才想起自己换洗的衣物还在马车上放着,没拿下来。
“木头,你能不能去马车上帮我把包袱拿过来,里面有我要换的衣裳!”她冲着门口的方向高声喊道。
虽然没有回应,但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他肯定是听见了。
夏雪轻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