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之后，夏雪才看见慕容珵跟夏奕朗都在。
    这个时节，书院放假回来准备过年。
    不仅这两个孩子在，而且云霏儿跟白鸮的两个女儿也在，孩子们在庭院里玩耍着，无忧无虑的样子让夏雪也松了口气。
    当初云霏儿身边的一个婢女，名唤雅庭，便以姨娘身份一直在照顾她们俩。那两个女孩儿，年岁比慕容珵要小一些，身上的衣裳看上去是新制的，姜国时兴的女童样式。
    隐莲宫出事之后，慕容风便将她们接了回来，安排在东宫之中以客人之礼待之。
    夏雪对雅庭还有些印象，与她见面之后，不由得感慨万分。
    “她们父母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已经知道了，宫主待我不薄，所以我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照顾好两位小姐。”
    “云霏儿她一向叫我姐姐，你们对我来说，便是亲人。”
    “奴婢就知道太子妃不是薄情之人。当初巫医大人也是鬼迷心窍，所以才对你痛下毒手……她已经遭了报应，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追究隐莲宫余下的人了。”
    夏雪望向她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日我被困在隐莲宫的石室之中，起火时有人打开了机关，我才得以死里逃生，是你救我的？”
    雅庭点了点头，她跟那两个孩子一直都留在隐莲宫，所以也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她人微言轻，根本无法阻止海丽叶对夏雪用私刑。
    “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在心上。你们不如就一直留在这里，也好让我好好照顾你们。隐莲宫的事情，我会跟殿下说清楚，让他不要再为难了。”
    “多谢太子妃。”雅庭立刻起身，对着她行了大礼。
    “你快起来吧，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下午用膳时，大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夏雪稍微打量了一下那俩姐妹，姐姐叫桃鹿，妹妹叫寒露。这两个名字用阴山话，发音很是好听，但用中土话讲，最后一个字同音。
    所以夏雪就叫她们小桃跟小寒，用以区别。
    吃过饭之后，她还特意让人给她们俩送了两份厚实的见面礼。一是心意，二是表态，让东宫里的下人不敢轻视她们。
    慕容珵跟夏奕朗两个小子倒是没心没肺的，只觉得多了两个小妹妹一起玩耍，也是好事。
    至于隐莲宫的事情，夏雪已经将人去彻底查一查，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当天夜里，她才歇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有些响动。
    原来是慕容风加急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连衣裳都没换，便从外面进来了。
    “雪，你回来了。”他蹲在床边上，隔着纱幔对着床内的人轻声说道。
    “嗯，你回来了。赶了那么久的路，先去洗洗吧，早些休息。”夏雪同样轻声回道。
    她本来也没打算等他，屋里没有燃灯，亏得他能不碰倒些什么直接走了进来。
    “好，我这就去。”慕容风起身往外走时，脚步声有些古怪。
    夏雪这才撩起帐幔，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屋内地板上一串湿哒哒的脚印。
    可是今夜无雨啊，他怎么弄得一身湿的？
    她在床上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起身下床，跟去看看。
    下人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慕容风在屏风后面更衣时，夏雪站在屏风外面，“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掉进水里，是我太笨拙了，没事的。”
    能全身湿透的水，王城最近的河流也在二三里外，所以他是一路吹着冷风赶回来的？
    夏雪转身出去让人准备了驱寒的药膳羹汤，才又折返回来。
    “你受伤了吗？”她依旧是站在屏风外面问道。
    “你进来说话吧，离得远了，我有些听不清你的声音。”
    夏雪依言照做，进去之后见他已经泡进了浴桶内。慕容风在个人日常起居上一向都是亲力亲为，很少让人在近前伺候，这一点倒跟夏雪很像。
    但他当初在大历做质子时，以相府的盲眼公子身份过活时，身旁总是会跟着一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厮。
    只不过他回到姜国之后，那小厮也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这个问题，以前夏雪并未细想过，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灭口了的。
    毕竟在他身边那么久，恐怕也知道他不少秘密，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就算对方是忠心的，但无疑是在提前自己过去的日子。
    夏雪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一旁的木勺，站到浴桶边上帮他舀水。
    当初她也在姬康身旁做过这种服侍人的差事，做起来很是顺手，可心境早就不同了。
    原本她有许多话想问问他的，但现在这种场合下她却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等他沐浴完，换上衣裳，同她一起回到内殿时，夏雪拿着干净帕子在他身后帮他擦头发。
    旁边就是暖炉跟熏香，屋里的气氛很好。
    慕容风闭上眼，心下满足，有一时片刻不用去想那些让人心烦的琐事。
    “我想让雅庭带着小桃跟小寒一直留在这里，我好照顾她们，你同意吗？”夏雪的声音忽然响起。
    “当然同意，你是东宫的女主人，这种事不必问过我都可以。”
    “还有一件事，隐莲宫剩下的人，你能放过他们吗？不要再派人去追缴了，不要把他们当做乱党。”
    “这一点恕我不能答应。当日海丽叶对你所做的事情，你如今还活着，完全是你的幸运，还有许多人奉她为神明，说不定将来还会伤害你，若不将他们一网打尽，我气难消，意难平。”
    “……”夏雪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
    慕容风侧头回道，“不过若是他们有真心悔改投诚的，我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好。”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必要非要他为自己放弃原则。
    隐莲宫人在海丽叶的煽动之下，很多人不仅是对她恨之入骨，而且对姬康更是敌视。慕容风所做的事情虽看似残忍，也是在为大历皇帝铲除隐患。
    也许在这一点上，慕容风跟姬康还能有所共鸣，为君为王者的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