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发完了脾气，夏雪才好声好气地回道，“消消气，我只不过是去一趟天心坊，有老朋友回来了。我去看一眼，耽搁不了多久。要不然你与我同去？”
    夜公公只觉得眼前发黑，敢情自己说半天，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让人替你捎封书信，你现在回屋去写。”
    夏雪也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够了啊你，真以为你是我主子吗？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了？那敢问你几时见过宫里的娘娘像你这样的，大着肚子还往宫外跑，把这一殿宫人的脑袋都提在自己的手上，你才开心吗？”
    幸亏他们俩是在后院墙根底下，而且今天皇上出行，乾清宫里没什么人。
    要不然这样的对话，谁听到谁都要打怵，恨自己多生了对耳朵去。
    夏雪被他顶得半天无话可说，只能皱紧眉头，双手捂住肚子，俯身做痛苦状。
    夜公公这时才有些慌了，“怎么了？莫非是动了胎气？哪里不舒服吗？我去传太医……”
    “都是被你气的！”说着，她干脆斜倚在墙边，五官皱在一起，“真的有些疼了，都怪你！都怪你！”
    “疼得厉害吗？那……那我这就去叫人……”夜公公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跟着俯低身子，轻声问道。
    “你让我出宫的话，我就不疼了。”夏雪仰起脸来，眨巴着眼睛，眸子里透着几分无赖。
    因为他低头的动作，让他们俩的距离忽然之间近在咫尺，虽然知道她是装的，让他有些恼了，可对着她这副表情，他又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夜公公长叹了一口气，暗自腹诽，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哎，咱们一起出去，早去早回，不会叫人发现的！”夏雪来了精神。
    夜公公依旧沉默，心里盘算着出宫的安排。
    见他当真默认，夏雪一高兴，正打算欢呼，脚底踩到墙根底下久积的青苔，一打滑差点摔倒。
    夜公公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立马伸手一把将她拉住，搂进了怀里。
    等她站稳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这还没出宫呢，他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难道是今年流年不利？破事怎么一堆一堆的来？
    夏雪还被他搂在怀中，只好尴尬一笑，“我没事了，谢谢你啊。”
    夜公公不放心地牵着她，走了几步，到了干净的地方才松手，“要出宫也可以，但你只有两个时辰，时辰一到必须得回来！”
    夏雪的脸上浮出不情愿，却听他补充道，“要不然就别去了，我今日什么事都不做，就跟着你。”
    “好好好，两个时辰也行，我们叫两匹快马……”
    夜公公瞪直了眼睛，震惊于她这副体型还打算骑马，真是异想天开。
    “……的马车！我是说马车！”夏雪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赶紧改了口。
    正当两人商量妥当，准备往宫门去时，夜公公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个小小身影，赶紧背手向身后的夏雪示意让她躲起来。
    夏雪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但越过他的肩膀也看到对面过来的人，赶紧一个闪身藏到旁边殿门后面。
    “公主，大殿下，您二位怎么来了？”夜公公向对面两个孩子行礼。
    “夜总管，我是来找娘亲的。这几天都快闷死了，今日特来给娘亲请安……”说话之间，永乐发现夜公公还拦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公主请留步，陛下临行前吩咐过，娘娘最近需要静养，公主还是请回吧。或者等陛下回宫了，您再过来请安。”
    “是不是娘亲生病了？那我更要去看看她！”永乐急急要拨开夜公公，却根本没办法绕过他的防线。
    霄泽跟在后面，一直没出声，直到他的目光落到旁边殿门底下的缝隙看到一双靴子，才故意在永乐旁咳了两声。
    永乐回头白了他一眼，霄泽扯了扯她的袖子，用他们俩才懂的暗语让她不要再闹了，跟他走。
    “你做什么呀？我娘亲身子不舒服，我做女儿的当然得去看看了！她还怀着我弟弟呢，父皇不在，我得照顾好她！你干嘛拉着我，去哪儿啊！”
    夜公公目送这两位小祖宗远去之后，确定他们走远了也没有回头的架势，才招呼夏雪出来。
    他狐疑地盯向夏雪，“你们约好了？”
    夏雪赶紧摆手，以示清白，“我怎么可能约他们俩！我出宫是做正经事的，才不是带他们俩去玩的！”
    结果他们俩本已经走到前殿大道上了，霄泽跟永乐从一边甬道冲了出来，扯着夏雪的袖子，就这么跟了上来。
    “娘亲，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出宫去吗？那我们也要去！”
    夏雪被两个孩子拽住了袖子，只能眼巴巴地望向夜公公。
    夜公公回想起上一次如噩梦一般的境遇，坚决反对。
    永乐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手里还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裳。
    “要不然这一回我们一起行动，绝不分开，保证不让他们乱跑，就带着他们一起吧。孩子们最近在宫里也闷坏了……”夏雪只好压低声音，向夜公公讨个方便。
    夜公公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霄泽，“大殿下，若要出宫，还请您务必看好永宁公主，若是像上回那样再闹出什么事端来，那以后怕是再不会有这种机会。”
    霄泽严肃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永乐不太乐意，嘟囔道，“我才是长姐！”
    夏雪赶紧使了眼色让她闭嘴，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万万不能黄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
    他们仨上了马车之后，夜公公从外面递进来一包衣裳，是样式简单的外袍，让他们换上，免得宫里这身出去太过扎眼。至于夏雪，又是面纱又是披风的，裹得更是严实，虽然有些闷热，但为了出宫，她也只能忍了。
    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响，这两三个月来，夏雪的心情才头一回觉得轻松了些。
    虽然只是片刻离开皇宫，但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宫外自由的空气是多么香甜。
    永乐趴在车窗边上看外面的风景，她的出宫机会不多，也是看个新鲜。而霄泽则是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夏雪的表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