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只要姬康不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看到有宫人在院内廊下打理着，或者殿门口有巡逻的侍卫。
    夏雪还在侧殿自己的那间屋里，捯饬着什么东西，不时发出一些突兀的轻响。
    因为她关着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也不敢多问。
    宫宴快开始时，在前殿的姬康想起这事儿就让夜公公过来瞧瞧看，若她还坚持以宫女身份来庆元殿，就由夜公公带她过来。
    等夜公公回到乾清宫时，问了小安子。
    “娘娘她一直在屋里呢，没出来过！”小安子一脸笃定地回道。
    这个答案，让夜公公暗觉不妙，便去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闩上的。
    他用内功将门闩震开，然后进去一看，殿内果然已经空了，后窗没关。
    这件事明明陛下已经点了头，她大大方方地去就是了，搞这么鬼祟干什么？一定有事！
    夜公公立马回了前殿，却没有直接复命而是先去庆元殿转了一圈。这里忙碌的宫人正在做着宫宴前最后一刻的各种检查，一看到总管大人来了，赶紧都停下手里的活上前行礼。
    夜公公扫了一眼，问管事太监，“今日一切都正常吗？”
    “回总管大人，一切顺利！”
    “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吧？”
    管事的愣了一下，连连摇头，“没有！”
    此时的夏雪还在御膳房里帮着忙呢，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跟其他要去庆元殿当值的宫女混熟了。
    半个时辰之后，宫宴正式开始，传菜的队伍已经列好。
    “今儿你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把这场宫宴上的贵人们都服侍得妥妥当当！”管事简单训话之后，就让她们开始干活了。
    从御膳房到庆元殿，传菜的宫女们十分谨慎地端着手里的东西，夏雪便跟在队伍末尾。
    等到了殿上，她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小心翼翼将食盒里的菜肴一盘盘地分发出去。
    趁这个时候，她看准了燕王的坐席，甚至还从他面前经过。
    只不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传菜的宫女，夏雪忍不住有些得意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
    等她提着空了的食盒跟上其他人一起往御膳房方向返回时，不曾察觉有一道来自身后的目光追着自己。
    宫宴正式开始之后，宫人们都在殿中墙边候着，随时注意着殿上的动静，而夏雪早就争取到了斟酒上酒的任务，将酒壶端在手中。
    她时不时盯着燕王的方向，密切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人过来敬酒时，没想到燕王居然不假手于人，自己提起酒壶来，似乎还往她的方向瞟一眼。
    夏雪心里一跳，应该是错觉吧。
    三巡酒后，宫宴过半，桌面上的空盘也换了几回。
    而夏雪端在怀里的那壶加了料的御酒，一直没机会用出去。
    “哎，我这边空了，借你这壶先顶上！”忽然身旁有人轻声说道，伸手就要从她眼前把酒壶拿走。
    “等等！”夏雪下意识一把抓紧壶把手。
    刚好此时，燕王那边招手，示意上酒。
    夏雪对着身旁的宫女小声回道，“那麻烦你再跑一趟了，这壶燕王殿下要了。”
    她几步上前跪到燕王的案几边上，替他面前的空酒杯斟满了之后，正要起身离开时，燕王忽然换了坐姿，往边上侧了侧，膝盖正好压在她的裙褂上。
    若是寻常时候，她只要扯出裙褂就能起身离开，但此时仿佛被千斤坠压着，那布料扯不出，她人也动不了，只好保持着跪在他边上的动作。
    “怎么？你想要来服侍本王？”燕王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夏雪赶紧低下头来，做出一个宫女该有的谨小慎微，低声回道，“是殿下压住奴婢的裙褂了。”
    “如此也算是缘分吧，那就让你替本王布菜吧。”
    夏雪虽是低着头，但依然能想象得出他现在的脸上是怎样欠揍的模样。
    无妨，只要他能喝下那杯掺了天魔血的御酒，一切都好说。
    她抬手取了一双筷子，规规矩矩地将盘中的食物夹到燕王面前的碟子里，又将筷子放回到筷架上，才听他说，“本王喝得有些醉了，你来喂本王。”
    我喂你吃屎啊！夏雪心里几乎要爆炸了，但只能安慰自己，忍耐，忍耐！继续忍耐！
    她现在的模样就算是走到姬康面前，也不一定能被认出来。而燕王在外人眼里风流成性，调戏女子都不算什么了。如今他只是要求一个宫女给自己喂食，也是他一贯的作风，根本没人会在意。
    她又重新拿起筷子，夹起刚才的一块藕片，往他口边送，却故意手抖了一抖，让带着汤汁的藕片掉到了他的袍子上。
    “殿下饶命，还请息怒，奴婢惶恐。”她趁机赶紧俯低了身子，看似谢罪，实则偷笑。
    “难道就因为你弄掉了一片菜，本王就要杀了你不成？那你就自罚一杯酒，便恕你无罪。”说着，他伸手将刚才夏雪替他斟的那杯酒推到了她面前。
    夏雪微微蹙眉，这酒里虽有天魔血，但身上无蛊之人喝了也是无害的。
    只不过她现在有孕，不宜饮酒，但要是不喝这一杯，燕王恐怕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犹豫片刻之后，她伸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量不错，那本王就饶了你。”
    “奴婢替殿下斟酒。”夏雪说着，提起酒壶将空杯重新添满。
    燕王接过她送到面前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夏雪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要忍耐得逞的欣喜，还真是不容易。
    等他喝完放下酒杯开始，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若天魔血能真的生效，也就在下一刻了。
    只见燕王忽然做了一个深呼吸，身子微微前倾，扶住胸口，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殿下没事吧？”她努力让声调听不出来高兴的意味。
    “没事，真是喝多了点，本王出去透透气，来，你扶本王一把。”说着，他一把抓起夏雪的手。
    夏雪感觉到他的手掌有些过于发烫，忍不住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眼白里透出些血丝来，尤其是左眼，格外明显。
    有效果！绝对有效果！她几乎要在心里欢呼了！
    所以，燕王几乎是抓着她，一起从庆元殿出去时，她一点都没介意，反而想要亲眼目睹此人是如何被反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