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夏雪收到慕容风的来信，她是没打算要回什么给他，但现在她必须要问清楚，他到底是在盘算些什么？
    为何云霏儿会因为阴山的战事而求助于他？
    为何被派上战场的会是她小叔楼清明？
    等她气冲冲地写完了质问信函之后，正准备拿出哨笛召唤云雀时，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没有人通报，但这不疾不徐，步履沉稳的节奏，一定是姬康无疑了。
    除了他，不会有人能在乾清宫内走得这么自在的。
    她赶紧将卷成细卷的笺纸跟哨笛一起塞进腰带的夹层中，顺手拿起一本书来，假装自己先前一直在看书，随后便听见姬康进门来的声音。
    “看什么这么专心？”姬康的声音从身后出现时，夏雪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向他行礼。
    她当然知道他故意悄悄走到自己身后来，只不过假装没听见罢了。
    “没什么，只是闲书而已。”
    “前日里秦大学士还同朕说，永乐很是聪慧，已经全篇背诵《巧学》跟《孝经》，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给朕生了个好女儿。”姬康微微笑着，脸上很是自豪。
    他提到的那位大学士就是上书房里教授霄泽跟永乐课业的老师。
    要是姬康知道，先生出的题目里有六七本书可供选择，但永乐是专门挑这两部字数少、背诵易的用来讨父皇欢心，不知道他会作何想。
    永乐并不如姬康以为的那般勤勉用功，她肯乖乖去上书房，全是因为他会因为她的课业出色而对她嘉奖。
    虽然夏雪跟永乐重逢的时日不长，可她眼里的永乐，更喜欢在院子里玩耍、奔跑、射箭、投壶，一提到读书写字，也会露出失望嫌弃的表情。
    “永乐年纪还小，读书是为了明事理，反正将来她又不是要做官的，也不用对她要求那么严格。倒是霄泽，这孩子很是聪明，自己已经看了许多书，记性也好……”
    夏雪才说了一半，就被姬康打断了。
    “永乐是长公主，将来若是她愿意，做官有何不可，你不该对她太过宽纵了。皇家子女生来就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多学一点当然是好事了。朕倒是觉得霄泽在人前说话都不利索，怎么能跟永乐比？”
    姬康一番话显得夏雪是个见识短的愚蠢母亲似的。
    她只好跟着笑笑不再辩解。
    就算她对永乐算是溺爱，也真心希望永乐可以过一些随自己心意的日子，不必背负着那些所谓的责任，不用顶着大历长公主的名号。
    她从来也不期望永乐能成就什么伟业，就如姬康现在坐在至尊龙椅上，得到那样无上的荣耀，相对等的是要付出同样艰辛的代价。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活得简单些，不用那么辛苦。
    即使这样的想法，在姬康眼中是错误，那也是她作为母亲，最真实的愿望。
    许是她的表情有些失落，姬康伸手搭在她胳膊边，半扶半牵让她与自己一同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岔开了话题，“最近前朝诸事繁多，看来年前册封的事情要再耽搁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话，夏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对她而言，就有更多的时间来筹备自己的计划了。
    这点细微表情变化落在姬康眼中，让他心中浮起一丝不悦，却不动声色，“虽然册封的事又要拖上一阵子，不过你也可以在这儿多陪陪朕。等册封之后，想要见你，还要传召，前后肯定还有人跟着，不如现在……”
    说着，他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
    而夏雪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迅速往后坐了坐，与他拉开距离。
    “陛下……我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她用极小的声音解释着。
    “不舒服？需不需要召人来替你瞧一瞧？”
    “我自己也算半个大夫，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上次朕专门问过一直替你调养身子的柳亦辰，他说你恢复得不错，一切都无大碍了，难道是他在搪塞朕？”
    “没有！柳哥哥他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已经大好了！”夏雪有些慌乱，不禁提高了声音。
    姬康见她反应剧烈，淡然一笑，“你紧张什么，朕又不是要罚他。不过瞧着你今日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太好，是昨夜里没睡好吗？”
    夏雪恍惚地点了点头。
    “那朕晚上再过来看你。”姬康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夏雪一听，觉得这话不对劲，赶紧跟上他，“其实，我想出宫去看看！”
    “出宫？”姬康顿住了脚步。
    “对！你记不记得贺大夫？他也算是我半个师父，曾经教授我许多医理。听说他最近回到京城来了，我也有许多年未见过他了，所以想去看看。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我一起！”夏雪的表情十分诚恳。
    姬康细细打量着她，像是在暗自斟酌，片刻后才应道，“好，那明日让小夜子陪你去，早去早回。”
    这出宫的幌子虽然只说了事实的一半，但也是真的。
    姬康答应之后，夏雪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浓了许多。
    看到她真心绽放的笑容，姬康眼底却有些刺痛，他微微笑着转身离开。夏雪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往前殿方向去了，却没看到姬康转身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冻结一般，变得冷漠。
    回到御书房里，姬康召来夜公公，“雪儿明日要出宫，朕打算安排你护送她出去，平安将她带回来。”
    “是。”夜公公猜到了夏雪想要出宫的心思，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如今有了身孕，你们路上千万要小心。她在宫外要见些什么人，你都替朕看清楚了，不要节外生枝，早去早回。”
    夜公公听到个惊人的消息，只是一瞬，他将惊讶的表情收住之后沉声应道，“是！奴才遵旨！”
    他这段时间不是在御前，就是跟在夏雪左右，但是却一点都没收到关于夏雪有身孕的消息，反而陛下先知晓。不管是以内务府总管来说，还是暗卫统领，他都似乎有些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