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快要出城了，夏雪疼得忍不住叫了出来，燕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以免惊扰到附近姜国卫兵。
    她红着眼睛瞪着燕王，抬手就朝他的脸上攻去，但却因为剧烈疼痛丧失了大部分力气。
    这一下只刮伤了他的脸颊，留下几道红痕。
    燕王用力将她的手腕按到了车厢壁上，指虎上的玄铁刺扎入木板，反倒是将她手腕禁锢住了。
    “呜……嗯……”她只能漏出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抗议着。
    眼看着马车就这样出城，燕王这才松开了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脸颊上火辣辣的地方，看到了血迹。
    他正打算要问罪夏雪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再抵抗了，闭着眼像是昏死过去了似的。
    她的下裙渗出一些血色来，这让燕王有些意外。
    难道刚才她不是装的？
    只不过马车已经出城了，是绝无返回的可能。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处庄园门口。
    燕王下车抱着已经疼得失去意识的夏雪往里去了，一路上的血水滴滴答答。
    “去找郎中！还有稳婆！”
    “殿下，这个时候……”
    “快去！”
    他是不会让她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当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有事。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属下才带了一个妇人回来。
    “城门处已经有人在严查，我们不方便进去，所以只找到一个稳婆。”
    “去看看吧。”
    稳婆得了赏钱，便到了里面去干活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稳婆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还没开始就已经出血到产妇昏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爷，夫人昏过去了，还出了好多血，这……这得下药，得去请郎中啊，她要是不醒，这我也没办法……”
    燕王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用这药试试。”
    稳婆眼神怀疑地接过药瓶，“敢问，这是什么药？”
    “给她吃一粒，不醒就再吃一粒。”
    稳婆还想再问问看，毕竟产妇的情况很危险，乱吃什么药出了人命，那她可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但余光瞟到旁边带刀侍从正用凶神恶煞一般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顿时再不敢多话，就赶紧进去了。
    喂了一粒药，片刻之后，夏雪果然幽幽醒转，可是一醒来，宫缩的疼痛感深入四肢百骸，让她身体不由得发颤。
    “夫人，孩子得快些生出来了，不然您跟孩子都危险了，听我的吩咐，向下用力！”
    燕王在外面听到女人的叫唤声，丝毫不能轻松。
    不过他也不想冒险，若是夏雪真的出事了，那之前做的那些功夫至少都要大打折扣了。
    “准备文房四宝！”他吩咐道。
    他让属下带了一封信回城交给慕容风，若想要夏雪平安回去，就拿云霏儿来换。
    根据自己安插在姜国的线报，自然是知道云霏儿到了姜国境内，还入了都城。虽然不清楚云霏儿如今人到底何在，但依夏雪跟云霏儿的这层关系，一定会护着她。
    慕容风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只要他拿捏住夏雪，慕容风自然会把云霏儿给送上门来。
    “夫人再加把劲，已经看到头了！”
    夏雪觉得身体已经被撕裂开了，疼得都已经麻木了却又被千万把刀刃扎进来再劈开，大量的失血让她的意识渐渐又有些飘离，脑袋歪向了一边。
    稳婆慌了，只好赶紧把那药又倒了一粒出来，塞进她嘴里。
    外面准备的热水一盆一盆地往里送，再把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夏雪的世界已经快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似的，她眼前一道一道白光闪过，又看见了不少人的脸孔。那些熟悉的音容笑貌，就在自己只手可触的地方。
    “娘，你来接我了吗？”
    听到这种胡话，床边的稳婆吓坏了，可收了钱，外面都是不好惹的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唤道，“夫人！再努把力，只要头出来了，一切都好办了！不然孩子就要憋死了！”
    迷迷糊糊之中，夏雪还是听到了稳婆的话。
    伴随着她凄厉的叫声，那个孩子还是被生了出来，浑身是血的被稳婆抱起来。
    送热水的丫鬟被临时征来帮忙清洗孩子，年轻的小姑娘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哆哆嗦嗦不敢接。
    “抱好了！我还要去夫人那边帮忙止血，你小心些！”
    一会儿功夫，那孩子被洗净包在了襁褓里，给外面的燕王送了出去。
    燕王一看这孩子的眉目，微微一怔，全都明白了。
    “恭喜，是小公子，跟您长得多像啊。”这家庄子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误会了夏雪跟他的关系。
    燕王不禁失笑，叔侄之间确也有几分肖像。
    如此一来，他又知道了一个秘密。
    而里面的稳婆两手是血地冲了出来，“老爷不好了！夫人快不行了，血止不住啊，止血的药根本不管用，老婆子实在没办法了，请老爷恕罪……”
    燕王拨开面前的稳婆，提步踏进里面，周围的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进去了。
    那孩子虽然小一些，但看着很健康，跟足月出生的孩子差别也不算太大，所以必是姬康的血脉无疑。
    只要有这个孩子，他将来不管是要挟慕容风，还是皇兄姬康都有了筹码，至于夏雪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
    可为何他现在坐在她跟前，将她搂了起来，抱着她微凉的身子，满心悲凉。
    悲从何来？若自己愿意，早就对她下手了，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孩子……”夏雪残存的一点意识，让她睁开眼，却只看见燕王。
    而此时的燕王，在她眼里变成了另外一个让她难以忘怀的人。
    “阿康……”她缓缓抬起胳膊，颇费力地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来了。”
    燕王收敛了所有情绪，冷着脸回道，“你再看我是谁？”
    夏雪却像听不见他的话似的，自顾自轻声说道，“我不怪你了，你要做个好皇帝。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眼中渐渐无光，手臂无力地垂下。
    燕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气急败坏道，“本王不许你死！你给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