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夜公公忽然停住了脚步。
    夏雪低头只顾走着，差点一头撞在他后背上，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宫里当小宫女的日子。
    “我来帮忙的。”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记得前几日我特地到相府传旨给你吗？你是又忘了，还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夜公公压低了声音，可语气很重。
    夏雪撇了撇嘴，“这里的难民不处置妥当，将来也是麻烦。我这是防范于未然……”
    话还没说完，她嗓子有些痒，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自从过来开了这个医寮，一直替人把脉看诊，旁边设了医炉就地抓药煮药，她忙活了大半日，肯定是累的。
    夜公公转身过来，神情担忧地盯着她，“几时开始咳嗽？还有何处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话说得太多了，嗓子干而已。”说着，她又禁不住咳了两声。
    “这些事让别人来做，你现在就回相府去！”夜公公板起脸来。
    “啧，你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我凭什么听你的！”夏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夜公公脸色一凛，盯紧她，不再说话。
    他一冷脸，表情就有些骇人，还真别说，跟着姬康待久了，气势也比旁人要威严许多。再加上夏雪在宫里的时间久了，已经潜移默化地被他教训惯了。
    哪怕她心里知道再不济，摊开来说，她好歹也是做过皇后，而且即将再成为皇后的人，完全可以从身份上压制住这位内务大总管，可她当时就是怂了。
    “那，那我今天还带了那么多药来，还有那些病人，看了一半，就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不管吧。”她的声音低了一大半。
    “太医院里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你不必担心别人，多操心操心自己。若是实在觉得闲不住，也可以回长春宫看看永乐公主。”
    一提到永乐，夏雪落寞一笑，“她爹在外面带兵打仗，她娘却只能被关在笼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夜公公皱起眉头来，“保护好你自己，这就是你能做到的，也是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跟他怎么都说不过，夏雪一撇嘴，“那我今天出资为难民做这么多，你得替我上报，到时候让朝廷给我颁个奖，哪怕这奖落不到到我头上，奖给相府，甚至是奖给季容也行！”
    “季容是谁？”
    夏雪瞪大了眼睛，居然连夜公公都不知道丞相府的公子，“你真不知道？”
    夜公公不像是开玩笑，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季丞相的儿子啊，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个妙人，只不过季相却从未将他示人。连你都没听说过吗？”
    “哦，季公子，我听说过，只是跟那名字对不上。”
    夏雪叹了口气，可很快有了主意，堆起笑容来，正要开口，却被夜公公伸手打住，“不管想说什么都别说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城里去。”
    “你都还没听呢，我说的是正事！”
    “哼。”夜公公冷笑了一声，每次她露出那种假笑，会有什么正事？尽是些鬼主意罢了。
    “总管大人。”夏雪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拉扯了起来。
    说又说不过，那只能搞些小动作。
    夜公公把袖子扯了回来，正色道，“没得商量，别逼我派御林军来押着你回去。”
    “等陛下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
    “随你喜欢。”
    说着，他已经往林外走去了。
    夏雪气得在他背后又是踢又是打，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泄愤了。谁让她说又说过，打更打不过。
    夜公公没走两步，忽然回头，正举着拳头的夏雪顿时僵住，尴尬地挥动着胳膊，“活动活动筋骨，哎呀，真是有点酸了。”
    她一边装作没事人似的，一边绕过夜公公先往外走。
    等到避难所的空地上，夏雪过去跟自己带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找到相府跟出来的下人，“你们跟好少爷，替我转告一声，我有事先回去了。”
    季容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你是觉得累了，所以要回去歇一会儿？”
    夏雪刚才找了半天没看见他人，这会儿他出来说风凉话。
    “当然不是！我在这里继续待着，有人会派御林军来押我回去！”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就是让附近的夜公公听见。
    “你犯了何事？为何会惊动御林军？”季容配合得很恰当，正色严辞引起附近难民的注意。
    夜公公见事态不妙，上前来，很不客气地说道，“这位是季公子吧，她的事情怕还轮不到你过问。”
    他一边打量着轮椅上的季容，一边向夏雪投去一个威胁的目光，那意思是再多话，就点了你的穴道扛着你走。
    季容却不搭理夜公公，对着夏雪的方向，“你要是不想走，就再待一会儿，这里正缺人手，你又没做坏事，王法也奈何不了你。”
    虽然难得看到有人跟夜公公正面起了冲突，夏雪心里有些痛快，但这件事闹开了之后，对谁都没好处。
    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她走到夜公公与季容的轮椅之间，扶在轮椅扶手上，轻声道，“多谢兄长替我说话，不过我确实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我带来的那些人，就在那边，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吩咐他们。”
    “季公子行动不便，也该早些回去。一会儿这里会有人来接手。”夜公公沉声补充道。
    夏雪生怕他们俩继续说下去，会真的吵起来。
    她赶紧拉着夜公公的袖子到了边上，压低了声音，故意说道，“你好意思欺负一个又瘸又瞎的人吗？当大内总管了不起啊。”
    夜公公一挑眉梢，她才到相府住了几天，居然这么向着那位季公子，还以兄长相称。
    “马车来了，这几天你不用回相府了，去长春宫！”夜公公当机立断，替她做了决定。
    “诶？你干嘛又乱安排我的行程？”
    “越王的大军如今确已到了京畿范围，离京城就几百里的距离，你在宫里也安全些。若是陛下在，也会这样安排，不必多言了。”
    夏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却半天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她也想永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