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小摊上的吵闹，让夏雪从车厢探头出来，毫不掩饰地好奇张望着。
    其实她的眼睛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远处人物的衣裳颜色。那些人具体长什么模样，她都看不清。
    空气中传来的烤肉味道，顺风而来，夏雪闭上眼闻了闻，“哥，这味道真香，我们也停下去吃点再上路吧。”
    “馋猫，那就依你！”
    停车拴马的时候，夏雪轻声对二百两说道，“这摊子有问题，肉都焦了也不知道翻动，那摊主不像是熟手。”
    “后面还有六个人藏在林子里，进去坐下就小心些。”说完，二百两提高声音，“风大，你多加件衣裳！”
    他从车厢里带出来的斗篷，罩头盖在了夏雪头上。
    他们俩一前一后进了摊位棚子里，随意坐下，跟那边的沈仲山隔了两张桌子。
    血月杀手打扮的老板过来招呼，“二位要点什么？”
    “我们也要些好酒好肉，快些拿上来，一会儿还要赶路呢。对了，再来壶好茶，我这兄弟身子弱，不能喝酒。”
    二百两稍微改变了声音腔调故意说道。
    夏雪故意抬杠，“谁说我身子弱！怎的就喝不得酒！这天寒地冻的，就是要喝些酒才好赶路呢。”
    沈仲山在那边接话道，“说得是！小兄弟别听你哥的，男子汉不会喝酒多丢人！多喝上几次，你身体保证越来越结实。”
    他说完，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官差，“赶紧把这夹板镣铐给我解开，让我尽快吃饱喝足，大家也好继续上路。”
    那两人无可奈何地摇头，却也只能顺着沈仲山的意思，先替他解了。
    他们两桌要的东西不一会儿都送上来了。夏雪的面前被放了个酒碗，二百两立刻伸手抓住老板的手腕，“不是跟你说了，我兄弟不能喝酒让你上茶吗？”
    老板微微皱眉，刚想要挣脱时，夏雪站起身来，看样子是想要劝架，却拿起桌上酒碗往灶台去，“哎呀，不喝就不喝，哥你这脾气真要改改，何必要这么凶呢，老板也是一番好意。”
    灶台边上不仅燃着火，还支着架子，切好的肉摆放在案台上，还带着新鲜血丝，以此来掩盖在灶台后面更浓重的血腥味。
    夏雪走得越近闻得越清楚。
    那老板赶紧回来拦住她，“这交给我就行了，客人您坐好。”
    他们这桌有些吵闹时，沈仲山那桌倒是吃得乐呵。
    夏雪凭着灵敏的嗅觉探查完灶台之后又折转回来坐下，才跟二百两小声道，“那后面有很重的血腥味，没收拾干净，混在灶台上的鲜肉气味里。”
    “这肉跟酒都有问题，你且等着。”
    说完，他大口大口地将肉块吞咽下去。
    夏雪知道他肯定能应付，便不再说什么。
    不消片刻功夫，沈仲山那桌几人全噗通几声都倒下去了。其中一个官差更是仰倒在地上，身下凳子也翻倒了。
    二百两给夏雪使了个眼色，可惜夏雪并未看清，他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然后故意高声道，“咦，这酒劲真大……”
    夏雪也顺势趴倒在桌上，假装昏死过去。
    躲在附近的杀手才与乔装的老板一起过来试探，“现在动手吧。”
    “主人吩咐过，其余的人都杀了，姓沈的带回去。让官府以为是这小子吃不了苦头，自己逃了。”
    “那这边这桌？”
    “跟摊主一起收拾了，扔到后山，几日功夫就被山里野兽啃食干净了。”
    听见他们的对话，夏雪暗骂道，真是些禽兽！
    脚步声靠近时，二百两趁机丢出事先准备好的特制迷香，再趁着周围人不备，纵身一跃而起，将袖中暗器掷出，投向站得较远的几人。
    没等夏雪反应过来，他一人已然将棚内还站立的几人都撂倒了。
    嗖的一声，从灶台附近飞来一道银光，直冲向二百两后背心，夏雪抬脚就踢起一张凳子将那道暗器击飞。
    二百两回头补刀，将躲在暗处的漏网之鱼也灭了。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恶人，但夏雪头一回参与到这样的厮杀阵仗里来，短短一瞬，几条人命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前泯灭。她脸色平静，但内心的冲击却是不小。
    直到二百两探了探沈仲山的脉象，冲她道，“是中毒，不是迷药。这种特制毒药，若三日之内不服用解药必死无疑。”
    “那我找找他们身上有没有带解药。”
    “没用的，出来任务的杀手身上不会带解药的，这也是血月的规矩。如今之际，只能先将他带到贺老头那儿了。”
    “那这两人？”夏雪望向旁边的官差。
    “劫走人犯，谋害官吏，这可是重罪。就算我们现在是要救人，这也说不清楚了。况且马车位置有限，带不了那么多。”
    二百两的话不无道理，夏雪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为这两个官差默默哀悼，也只能作罢。
    往回赶的路上，夏雪一直沉默不语。车厢里沈仲山躺着厢板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夏雪望着他，心思翻转浮想联翩，同生而为人，却因家世地位的不同而拥有不同的境遇。哪怕是伤了皇帝这样的罪名也能保住性命，哪怕路遇劫杀还会有人为了稳定局势而从中将他救下。
    他的命生来就比那些小吏的命更金贵些吗？
    一想到往日自己所遭遇的种种，夏雪忍不住闭上眼，不愿再去回忆。
    马车行驶了大半日的光景，总算在一处小镇停下。此处仍算是京畿范围，却因坐落于山坳之内，倒有几分与世隔绝的味道。
    马车沿着镇上唯一一条石板街又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农家小院前面停下。
    二百两跳下马车，上前呦喝，“都什么时辰？竟没人来接货？”
    片刻，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俏丽的女子身影，夏雪瞧着几分眼熟，再仔细看时，才发现是秋秋。
    “秋秋！你怎么会在这儿？”
    “圣女！我就知道你定会没事的！”算起来，她们俩在宫里一别，也有数月未见了，再重逢时，难免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