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绵密地落在夏雪的脸上,身上,不一会儿,她整个人都浸在刺骨的冰冷之中。
忽然有人将一件厚实的大氅盖到了她头上,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半拽着进了侧殿之内。
她回头望着夜公公,“陛下肯见我了吗?”
说话间,上下牙不停地打着架。
“你在这里等着,陛下一会儿就过来,把自己弄暖和一些。”
侧殿里的陈设一如过去夏雪了解的那样,她用干净帕子擦着脸上的水。两个小太监已经送来热水,将内间浴桶陆续填满。
夏雪还来不及说多谢,他们就赶紧退了出去。
等她泡进热水里之后,整个人才像又活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里的水都没了温度,她才准备从桶里出来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姬康出现在屏风后面,看着夏雪正从浴桶里出来,离放衣裳的地方还有咫尺的距离。
“陛,陛下……”她一脸的窘迫,想让姬康出去,却没想到他径直走上前来将自己搂住。
这是他们在宫外分开之后,夏雪第一次与他重逢,可她不知道自己在睡着的时候,姬康也曾坐在她的床边细细打量过她的睡颜。于他而言,只要知道她还平安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殿内的床榻上,两人忘情相拥,一番欢好。
等到夏雪再醒来时,是殿外的小太监通报时辰,已经是五更天了。
姬康低声轻笑,“没想到朕睡了这么久。”
他起身时看到夏雪睁开眼了,便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才五更天,陛下要去哪儿?”
“准备准备也该早朝了。”姬康一边回道,一边下床,“自从回宫之后,堆积了许多政务都要处理,昨夜是这些天来朕睡得最久的一次。”
夏雪脸颊微微一烫,想起自己本来是要问燕王的事情,结果完全没机会开口,而眼瞧着姬康已经换了衣裳准备上朝,她也插不上话。
等天亮之后,小陆子送来内务府准备的几处寝殿示意图。
他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让夏雪很不自在。
“这几处地方,你可以先看看,若是觉得满意的,我领你去转转都行。这可是我入宫进了内务府以来,头一回听说妃嫔可以自己选喜欢的寝殿,还是陛下亲口吩咐下来的。夏雪,哦不,夏娘娘这份荣宠可是头一份。”
夏雪抽动唇角,干笑了笑,不知该回些什么。
“听说过不了多久,令尊就要升迁回京了。”
“我爹?”
“对,私矿一案牵连甚广,京城里四品以上有十几人被革职押审。也是如此,从地方上升迁的调令一连发了好几道圣旨,夏大人只是其中一位,也算是运气。我偷偷看过圣旨,出任户部侍郎,要跟娘娘先说声恭喜了。”
“别一口一个娘娘的,还是叫我名字吧。”夏雪无奈道。
“可别折煞人了,你就别谦着了。不如先看看寝殿。”
她的目光顺着小陆子指的方向,落到寝殿图纸上。
“这一间离乾清宫最近,不过地方就小一些。还有这一间,虽然远了点,但胜在幽静,只不过旧是旧了点,虽然已经在翻新了,不过住人的话还得等些日子……”
夏雪忽然看到一间宫殿的图纸有些眼熟,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某个月夜,姬康带着她穿过宫中甬道,走进一间屋瓦陈旧的宫宇,那里却盛开着无名小花。
就是在那夜,她知道了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旁的图纸上都写了宫殿的名字,而这一张却是空白。
小陆子见夏雪出了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咦?这一间怎么没写殿名,许是弄错了吧。”说着,他就要把那张抽走。
“不,就要那间吧。”夏雪忙道。
小陆子有些意外,低头看了看,“这间殿似乎有些年月没有打理过了,而且位置还有些远。你确定是要这间?”
夏雪点了点头,十分肯定。
“好吧。”小陆子虽弄不明白她为何会看上这种地方,不过认识夏雪这么久以来,倒觉得她选这种偏僻的地方确实合她的性子。
见小陆子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去复命,夏雪赶紧询问道,“听说燕王要去北境军中,已经定了行程了吗?”
“沈将军下个月回京中述职,听兵部的消息,大概是安排届时跟沈将军一同上路吧。这些天,燕王称病一直在王府,连早朝都不来了。”
夏雪轻咬下唇,心中暗道,他当然没脸进宫了。
她还再问问私矿案情审理的情况,小陆子苦笑道,“虽说这案子如今举国皆知,可详细审理内情,只有大理寺跟刑部二品以上的少部分官员才知道。陛下也下过严令,无人敢私自议论。”
夏雪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相关证据全都被严密管控了起来,所以燕王不被入罪是姬康首肯过的。
才过晌午,夜公公才从御书房里出来正要吩咐底下人去给陛下准备些提神的参茶,余光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又来了?还要见陛下?”夜公公见她躲也不躲好,从柱后露出半边身子,让人远远地一眼就瞧见了。
夏雪默默走出来,“我不是来找陛下的,是来找总管大人你的。”
“何事?”夜公公眉梢一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雪后退了两步,示意他跟着过来。
他们到了殿旁一处僻静的甬道边上,她才开口,“请总管大人借令牌一用。”
夜公公皱起眉头,她还真敢开这个口,“夏姑娘怕不是忘了,如今你是即将封妃的人,要我的令牌何用?难道你想出宫?”
“嗯,有些事情我要亲自确认。”她回答地很是干脆。
“恕难从命,陛下吩咐过要你在乾清宫里好好待着,不可随意乱走。”
夏雪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总管大人可别忘了,你有把柄在我手上,这个忙要是不帮,那我恐怕管不住自己的嘴。”
夜公公低垂眼眸望着她,虽已猜到她说的那个把柄是什么,可内心依旧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