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跟着他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大理寺后院，四下无人时才直起腰来，“你干这个多久了？”
    “这是第二回。”
    “为什么大早上的来担粪？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听说都是挑粪的人都是入夜前来，也是防着白日里走在街上惹人嫌。”
    “那你家乡该是小地方，这京城中夜晚可与白日里一样的热闹。不过大理寺的确是例外，都是白日里做这些活儿，猜想是他们也是防着夜晚人手不足时出什么岔子，入夜后大门一关，便不许任何人进出。”
    听他这番解释，夏雪才想起来，回回在宫里见到他时，都是大白天。
    这人一点都没在怕的，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我们不会真的要去挑粪吧？”见他开始将空的粪桶从车上卸下来，夏雪下意识地掩住鼻子。
    “活儿肯定是要做的，大理寺里个个都是人精。”
    夏雪只觉得胃里开始有些翻江倒海，却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跟着他一起。
    结果这人把空桶提到墙根边上的草垛后面一放，就示意让夏雪跟着自己来。
    “不是说要干活吗？你这是诓我呢！”她压低了声音，忍着被戏耍的怒意。
    “当然是要干活，咱们来大理寺是为了什么，你傻呀！”他说话时，伸手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
    夏雪赶紧拼命用袖子擦蹭着脸颊，生怕他刚才提桶的时候手上沾了些什么，现在故意给自己脸上加颜色。
    “你以为我只会杀人吗？杀人只是顺带的，我以前干得最多的就是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出入京城中豪门大户深宅后院。难不成你以为都是夜行衣一穿，用轻功一翻就进来了？哼，傻子。”他一边轻声解释着，一边露出嘲讽的表情。
    一瞬间夏雪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忽然就觉得这刺客也许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还有点憨。
    “那你真叫雄哥？”
    “名字不过是个叫法，我这名字多得自己都记不清了。你喜欢叫什么都行。”不等夏雪接话，他很快补充道，“别叫二百两！”
    夏雪便开始低头思索着准备给他起个好记一点的名字，而他在前面带着路，如同自家后院似的熟悉，灵活地避开了所有巡逻守卫，直接进了一间库房。
    他熟练地用细铜丝打开了门上的锁，在进去之前又将锁头挂上，在门缝没有完全关严时从里面用一个活扣，变戏法似的将门外的锁又重新咔的一声锁上。
    “一会儿你还能从里面把外面那锁打开的吧？”夏雪看得惊奇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
    他却笑笑，仿佛没听见这问题，便指着屋里摆得整齐一排一排木书架介绍道，“这里是存放大理寺所有案件卷宗的地方，后面是过往的案件，最前面则是在审理案卷的一些记录，另外一旁的房间里还存放着案件证物。”
    听着他如数家珍的介绍，夏雪才渐渐相信夏老爹当初被诬陷在科举中受贿的案子里，这人真的出过些力。
    “谢了！”她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谢。
    那人回头，“还没开始找兰嫔的卷宗呢，你谢什么？”
    “是夏……是我爹的案子。”
    “只是顺手，不必道谢。”他转回头，专心在架子上翻查了起来，似乎有意在避讳这个问题。
    之前明明是他炫耀似的跟自己提起，要不然夏雪也不知道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反转证据是他的手笔。
    “若是我们把对兰嫔不利的证据偷走，这案子不就不成立了？”她脑子里冒出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
    那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用一种同情加惋惜的表情回望着她，“好啊，那你去大理寺卿侯礼仁的房间，看看打不过打他。哦，对了，他身边还有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你得先过他们那关。”
    “这么麻烦？”夏雪皱起眉头来，“那你之前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送些东西去刑部，而不是从铁桶一般的大理寺里把东西拿走。”
    “哦，原来也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夏雪趁机讽刺道。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划算。算了，跟你解释太多，你这脑子也听不懂。先看看已经审理过的卷宗记载吧。”
    夏雪跟着也准备来翻翻看时，却被他无情打断，“别动那边有封条的！摆放的顺序别弄乱了！那一排一看就不是！算了，你去门口望风吧。”
    夏雪咬着牙，却很无奈，只能走到门边透过门阑缝隙望着外面。她第一次来大理寺，不熟悉环境很正常却被他教训得像个傻子似的。
    宫中，几个人匆匆赶回来向夜总管复命。
    “我们寻遍了四周，也去各处宫门还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没人见过她，也没有出宫的迹象。”
    “一会儿陛下跟几位大人议事完，就快回来了，这事情怕是瞒不住了。”夜公公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再次确认道，“今早兰嫔被押送往大理寺的事情，你可曾跟她提过？”
    “应该……没有吧，师父交代过的，而且我确实也不知道。”小陆子被问得反而糊涂了。
    “你们先继续在宫内找一找，不要惊动宫中贵人，尤其是……”夜公公顿住话头。
    小陆子很是明白地点着头，“徒儿省得了。”
    等他们退出去之后，夜公公才开始犯愁了，喃喃自语，“要是她真的出了宫，那就麻烦了。”
    夏雪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案卷房外不远处有人听见这边隐约的声响，回头驻足张望着。夏雪赶紧回来，拍着那人后背，“二百……”两字没叫出口，被她想起来才吞了回去，“外面有人来了！”
    “走那边。”他伸手指了指后窗的方向，然后将手里的东西快速卷好放回原位。
    他们俩迅速穿过层层木架来到窗边，结果试着推了两下，发现这窗户已被封死。而此时，大门已经被人打开了，传来铁链跟铜锁相撞的金属脆响。
    他拉住她的手腕顺势躲到贴墙靠放的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