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上的贴身内侍兼内务府总管，夜公公很想再提醒柳亦辰几句，可他在自己面前毫不保留地说了这番话，甚至不怕自己转头禀告给皇上，也是对自己的信任。
    在宫中当差，同僚之间的一份信任，是很难得的。
    再加上柳亦辰其人确也值得相交，虽然夜公公大概明白皇上的心思，但皇上将来的决断他也不好说。旁人的姻缘，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多加干涉，只能当做这些话不曾听过。
    二人心照不宣地都陷入了沉默。
    等到一份汤药送到乾清宫时，夏雪正睡在龙床上，姬康只穿着中衣在内殿门口来回踱步。
    “陛下，这是……”夜公公不解问道。
    “药给朕，你们去外面候着。”姬康横在门口，不让其他人多走一步，甚至连他们探头张望都不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夏雪幽幽醒转，只觉得脖子有些酸疼，但忽然发现不对。她身旁正躺着一个人，而且还是姬康，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看到自己的手正放在姬康胸口位置，还搂着他的脖子。
    最后当她看见自己身上盖的是姬康的外袍，而袍子底下除了贴身的肚兜亵裤，自己便是丝缕片布也没着了。
    “啊——”她终是没忍住，尖叫着从他身边逃开，飞快滚到床内侧。
    “总算是醒了，叫什么，朕又没对你做过什么，反倒是你，拽着朕的袍子不撒手。”姬康坐起身来，勾着唇角，笑得有几分嘲弄意味。
    “那我衣裳呢？难道还是自己脱了？”
    “你自个儿回想一下。”
    这么一说，夏雪眯起眼睛，仔细回忆了起来，只可惜乱情散于她，就像是烈酒一样，扰乱了神识。她只记得自己喝汤的画面，余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陛下的汤有毒！”
    “对了一半。”姬康下床时，背对着她，将自己的袍子扯走，不等夏雪再次尖叫就指着床边矮几上散乱放着的衣物道，“既然醒了就快些收拾好。”
    夏雪望着姬康一边穿上外袍，一边向外殿走去的身影，陷入了迷惘。
    翌日清早，姬康已经回前殿上早朝去了。
    夏雪也趁着早上的机会跟去了前殿，她拐弯抹角地问了小陆子昨天的事情。
    小陆子一脸迷惑，“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你吃错了什么东西，然后陛下召了柳太医过来，还让他亲自煎了药。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陛下不许旁人进去伺候，你这好福气，竟然都忘了？”
    “好福气？”夏雪哭笑不得。
    看来只有去问柳亦辰，才能知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她还想去找李慎打听一下兰嫔那案子的情况。
    小陆子见她准备要开溜，赶紧拦住，“我说你可长点心吧，一会儿下早朝了，咱们得跟着陛下。要是让师父知道你又乱走动，你明年的俸禄也别想要了。”
    夏雪撇了撇嘴，无话反驳。
    他们在殿外广场底下候着，也听不到殿上的声音，朝会的内容。
    小陆子对大理寺案情审理的进度也不是很清楚，可偏偏又不让她走，这让夏雪心里如猫挠一样。
    “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一两个时辰吗？”她不死心地试探。
    “对啊，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御前当差。”小陆子坚守着师父交代过的事情，绝不放松。
    夏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真希望来人把这家伙支开，自己就有机会溜了。
    这时，不远处一队巡逻的侍卫走过，夏雪赶紧用目光追着，看看有没有机会撞见李慎。
    “你东张西望什么呢？”
    “那边的侍卫，我瞧着好像领队的像是李慎。”
    “李大哥调到正阳门那边做统帅去了，不会来这里的。你别再望了，老实一些，免得再有人看见了，又说三道四的……呃嗯”小陆子说着话，忽然一声闷哼，就顺着白玉栏边歪倒下去了。
    “小陆子！小陆子，你怎么了？”夏雪赶紧摇了摇他，却不见动静。
    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脉搏，人却是不动。
    “别叫了，我点了他的睡穴，没一个时辰是醒不来的。”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旁边。
    夏雪猛地抬头，看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一脸的大胡子，却有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几时来到自己身旁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察觉到。
    “二百两！你怎么跟鬼一样，这是要做什么？”
    “别老是二百两二百两的叫我，老子就值二百两吗？”他冷哼了一声，抱起胳膊来，“你不是想出去吗？给你指条明路。”
    “我现在还不能走！再说了，你也没跟我说过你叫什么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来！”他快速环顾左右，让夏雪跟上。
    夏雪低头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小陆子，俯身将他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他坐着靠在栏壁上，然后就跟着那人去了。
    真没想到，他领着自己到了已经被封起来的香蓉殿。
    才几天的功夫，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只苍蝇都没有，空气里却似乎还弥漫着当初殿中染过的香料余味。
    他回头看见夏雪脸上的表情还算是淡定，轻笑道，“这里才死过人，又被下了禁令，比冷宫还冷宫，这里说话方便些。”
    夏雪看他一脸的无所谓，撇撇嘴，“我倒差点忘了兄台是位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换了身侍卫衣裳，还不忘本，人命在你眼里，当真如同草芥啊。”
    “我已经不干那行了。”他眼底一凛，猛地抬手。夏雪以为他要出招，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见他只是拉开袖子，给自己看胳膊上一处疤痕。
    夏雪略尴尬地指着那疤问，“什么意思？你们那行金盆洗手的规矩吗？”
    “原来这里有一块刺青，入了行的人都会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说这个了，你还想出宫吗？”他把袖子捋展了回去。
    “眼下还不行，兰嫔还被关在牢里，大理寺不知道会怎么断案……”夏雪说着，忽然想起这人以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大理寺你熟吗？”
    对方一挑眉梢，仿佛夏雪问的是什么蠢问题，“你该问，整个京城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