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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乱
    白雾渐渐散去。两人倒在墙边,眼珠子突出。我怔怔道:“老、母、亲。”
    “他们说的话,你也信?”说完,仿若走到茉莉位置,蹲下,两手将泥土扫成一推,再将植株固定回盆里,慢慢将泥土撒回去,浑然不顾泥垢尘土脏了手。不一会儿,茉莉又站直在盆中。他走过来,将茉莉递给我,说道:“可惜,掉落的花苞却回不来了。”
    抱着失而复得的茉莉,再也忍受不住,泪无声滑落,滴在绿叶。被人欺负时我不会哭,但突然而至的温度,会让我撤去伪装,脆弱到不能自已。
    他伸手,想帮我擦眼泪,意识到什么,又缩回去。我只觉得,这小动作,好可爱,突然就哭不出来了。我用手背擦擦眼泪,问:“你昨晚就来了?”
    “何止。”他回道,“你前脚离开客栈,我就跟过来。”
    我:“……”
    他却问:“你溜就溜,茉莉也要带走。”
    “给了就是我的。”说完,捡起地上斧头,变回原样。
    他终于问:“不问我,为什么昨晚不出手?”
    “你没有义务帮我。”
    他不语。
    “而且我是自作自受。”说完我背过身,整了整衣服,也就领口松开而已,三两下整好,将外衣脱下,还给他。
    他接过衣服,语气变得柔和:“好心没错,只是不一定有好报,甚至,会害了自身,要量力而行。”
    我嘿嘿一笑:“反正我有法宝,谁要是反咬,人挡劈人,妖挡杀妖!”
    “口气不小。我还以为你想说,再也不帮人了。”
    “没必要为了两个人渣,放弃整个人类。”
    “倒是有思想觉悟。”
    我嗯一声,表面作悲凉状,内心细细回忆,昨晚没有说过他坏话吧?仿若突然开口:“公的?”我惊呼:“啊,这个你也在意?”他轻笑:“怎么,在小虎眼中,我不算人?”我回答:“人不可能这么厉害。你应该是妖,只是,我看不出你是什么妖。”
    “你看出昨晚是什么妖?”
    “蝴蝶。”
    “你怎么知道?”
    “猜的,中了?”
    他点头,继而道:“那你猜一猜我是什么妖?”
    一如既往恶趣味。
    猜就猜,我想了想说:“人妖。”
    他嘴唇微动,不可置信道:“人、人妖?”
    “世间万物皆可为妖。你仙气飘飘的,我猜是人修炼而成。既然是人变的,不是人妖,是什么?”
    他无言以对。
    我打开门,深呼一口新鲜空气,肚子咕咕叫起来,忙折回去,拉他衣袖说:“仙师,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吃饱再逃?”仿若问这话,语气温和,却棉里带针,蕴藏威胁。
    可是时辰不多了,单羽他有危险。我求他:“你帮我去救他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救完之后我就跟你走,绝无二心,求你……”眼泪汪汪。
    他看着我,眼带忧伤道:“你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从不求我,却为了别人,三番两次求我。”
    不就这一次吗?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忙道:“那我以后有困难就找你,反正我对你有用,你总会救我。”
    他干脆道:“好。”说完往前走。
    我在后面说:“时辰不多了,你带我飞上去嘛。”
    他却道:“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河边。”
    “坐小船上去?”
    他无奈道:“洗手。”
    “喔喔。”我忙跟上。
    他突然停顿,背对着我,声音传来:“就这样把他们杀了,会不会觉得我没道理?”我立马道:“不会,要不是你出手,他们就死在我手里。”仿若迟疑会儿,开口:“可是他们没犯死刑的罪。”我反驳道:“差点就犯了,而且留着这俩祸害,还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姑娘会遭殃。”
    仿若沉默好一会儿,缓缓开口:“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点头,同时心想仿若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接下来他吐出两个字:“暴君。”我一听不悦:“人可是你杀的,要说暴君,暴的可是你!”
    他转过头来,盯着我眼含欣慰,正中下怀似的,怎么回事?
    “等一下。”我想到重要事,赶紧折回破屋。
    见我四处乱翻,仿若问找什么。我边翻边说:“看看有没有火柴之类东西……”
    “你想烧了破庙?”
    “聪明啊,我们要毁尸灭迹。”说完再欲翻,后背的衣服被人死死拽住。
    仿若拖着我往外走,我挣扎不开,只能跟着后退:“为什么阻止我?”
    “要是把整座山也烧了怎么办?而且……”仿若停顿了会儿,终究告诉我,“他们没死。”
    “什么!”我用力挣开,冲到那两人面前。只见方才还死瞪着的眼睛,这会儿却是紧闭,胸膛微微上下起伏,还有气儿。而且他们表情安详,睡得很香。我越看越来气,变起斧子就要砍,仿若又将我往外拖。
    我胡乱挥舞着斧子,不满喊道:“你不是杀人于无形吗,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仿若突然松手,我一个刹步坐在地上,斧头变回法宝。仿若俯身盯着我道:“我从不轻易杀人。”
    我不解看着他。
    他解释起来:“不能仗着能力比一般人大,今天路见不平杀一个,明天心情不快杀一双。况且那女妖已经给了他们教训。”
    我很不开心:“那他们以后再犯怎么办!”仿若转过身,淡淡道:“官府是吃闲饭的么?”
    我怔住。
    继而仿若道:“难道这不是他们应该管的事情么?”
    “可是……”我心情低落说,“很多府衙不管这些事,更多大受贿赂听之任之,甚至同样的罪行,有钱人的惩罚比普通百姓轻很多……”
    仿若打断道:“那就是他们的罪了,收了老百姓辛苦赋税,就有义务为百姓谋求利益。如果万事撒手不管,百姓只能依靠法外之人来制裁罪犯,那么官府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他们一直这样子呢?”我抬头问仿若,“你也不管吗?”
    他坚定道:“不管。多行不义必自毙。”
    接着仿若讲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什么世间万物皆有定律,阳衰则阴盛,阴盛则乱,乱则混,混合之后又会恢复阴阳协调吧啦吧啦的。而他是妖,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类阴阳里面,不该掺和其中,如果那两人是妖才归他管。
    最终我似懂非懂:“就是说,今天先放过他们,如果再作恶,冥冥之中就会有别人收拾他们是吗?”
    仿若点头。
    “那我就是那别人。”说着我挥舞着斧头又要杀过去。
    手上的重量突然不见。
    仿若收回法宝,波澜不惊道:“这是我的力量。”说完看向我空空如也的双手,眼神在说:有本事你赤手空拳打死他们呀。
    我愣住了,这……的确有点难度。想了想,我使劲踹了他们,一脸一脚,总共两脚,才气喘呼呼离开。
    仿若:“……”
    .
    来到河边,我也跟着洗了把脸。
    仿若已将手晾干,见我过来,一把抓住我手臂,挽起袖子,露出几处淤青。不等我反应,他按着淤青,用力揉几下。好痛。我想抽回手。
    “别动。”他命令道,“揉它,活血祛瘀,不出几日,便会消散。”
    “噢。”我回。
    揉了会儿,他松开,说:“其它地方你自己揉。”
    其它地方?也是,昨晚为了不呆站一晚,奋力一摔动静不小,腰腿应该有同样淤青,这人心思还挺细腻。突然一只手揽着我腰,一飞冲天。妈呀!给点心理准备行不?我吓得一只手紧紧搂住他腰。
    此时,我们的姿势,是他搂着我,我一手紧紧搂着他,一手抱着茉莉,诡异非常。我面红耳赤,他却脸色平常,只望着前方。
    落地,熟悉的大门。
    “你自己解决,我不便露面。”说完,白衣一闪,不见人影。
    我忙冲进去,众山和绿宝忙活着,跟往常一样,并无不妥。绿宝问:“小虎,你怎么回来啦?”我只顾着问:“你们老大呢?”
    “他在房里,你……”
    我冲到单羽房前,使劲拍门。单羽开门,见是我,眼带疑惑。我围着他转了一圈,高兴道:“你没事,太好了!”
    他困惑:“我?有什么事?”
    我将昨晚看到的事告诉他。听完,他眼色大变,要往外走。我拉住他。他喃喃道:“晓梦……她有危险……”
    我拽紧他:“是她想要害你。”
    “不。”他肯定道,“她不会伤害我。”
    “为什么?”我冲口而问。为什么单羽如此相信她呢?
    他不语,用力推了我,我一个踉跄后退几步,他迅速出去,在外将门锁上。我忙拍门,喊道:“单羽,你放我出去!”
    “对不起,小虎。”说完人就走了。
    我气得跺脚,走来走去。窗户也被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像只热锅上蚂蚁。而且……
    我拍门,叫道:“绿宝!绿宝!”绿宝过来道:“小虎别叫了,我们不会放你出去。”我无力道:“可是我好饿……”
    “唉,我们也没办法,钥匙被老大带走了。”
    我颓然,呆坐在地,该怎么办呢?单羽一个人过去,肯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