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得一脚急刹车,滚滚扬尘崛地而起,瞬间将小车淹没其中。车停住了,车上的两个人也没有受伤,只是面面相觑。“林光旭同志,你踩到我的脚了。”马志邺低头看了看那人斜插过来的大腿,惊愕之余淡淡说道。
“开车就老实开车,你以为这车带自动巡航啊,还手舞足蹈起来,不要命了。”这人名叫林光旭,悻悻得抽回自己的腿,悬在半空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来。“哇,这条腿的功夫了得啊,比那条腿厉害多了,可也用不着这么秀吧。”“别废话,赶紧下去看看。”车子在刚才急刹时熄火了,这会儿又打不着了,得得了一会儿两个人下车掀开了前机盖。
“哥,你会修车么?”“不会。”“不会你还在这儿瞎显呗什么,起开。”“哟,这么说你会?”“切,不会就不能装一下么?嗯?哈哈。”马志邺挑逗了林光旭一把,又被推开了,捣鼓一会儿,车是终于打着了,只不过跑起来一颠一颠的。
“说说你的爱情观。”再上路就换做林光旭开车了,马志邺翻着手机给自己来了几张自拍,还冲着林光旭比划,“看,小鲜肉一枚,发个朋友圈,勾搭勾塔萌妹子。”“呸,小鲜肉,哥哥在南方当差的时候,富婆管鸭子才叫小鲜肉,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什么癖好。”
“唉,这怎么能怪我们呢?社会就是个大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谬论,你看哪家染坊就一口染缸?说也怪哈,好事没人学,坏事传帮带,你就说讹人这事吧...”“哥,哥,听广播吧。”“为啥?”“你说话戾气太重。”马志邺伸手就要摁下广播的开关,被林光旭一巴掌把手背扇了个通红。
“我就说,你给我老实听着。”林光旭慢悠悠从兜里摸出烟点上,而后娓娓道来,“我闺女今年不是上幼儿园中班么,那天她老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下雨了,怕孩子从教室到校车这段路滑倒,麻烦我过去背一下,这话直接把我说愣了。我说我在上班呢,要不老师你帮忙把孩子背到校车那里吧。结果老师说,是我闺女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爸爸来背,我问为啥,她说我闺女问她,如果背她的时候滑倒了,她能赔的起嘛?”
“人精啊,哈哈,像你,一点不像嫂子。”“什么人精,说杠精我信。后来我问我闺女,为什么不让她妈妈去,而且雨天路滑,我也可能摔倒的,你猜她说啥?”“说啥?”“她说,你是警察啊,别说你摔倒了,就是别人摔倒了你去扶都没人敢讹你,不信换成别人试试。你说说现在的孩子,唉。”“真行,才上中班,这小脑袋够用。”
“可拉倒吧,还有一次更离谱。”说起孩子,林光旭两眼都放光,而且两只手也和马志邺刚才一样,动不动就悬空了。“那一次非让我去幼儿园门口接她,还非要我穿着警服去,可我那天调休啊,穿着便装就去了,结果你猜咋啦?”“哥,别让我猜了,你说我听还不行吗?”
“靠,什么态度呀你。”林光旭放下车窗啐了一口痰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我在门口一现身,这丫头先是问我为什么没穿警服,说小朋友都不信她爸爸是警察,我能说啥,忘了呗,好家伙,她突然就嗷嗷大哭。”“失信于人,伤人心啊。”“可拉倒吧,你还是太小看现在的孩子了。”
见马志邺很不配合自己,林光旭伸手扳正他的脸颊,“她这一哭,周围的家长瞬间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雨梨花锤,幸好我出门之前上了厕所,不然那天就吓尿了。”“还有这事,为啥呀?你没还手啊?”“唉,甭提了,那些家长把我当成人贩子偷小孩的了。”
林光旭说完,车厢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看看导航,快到地儿了,林光旭才问马志邺为啥不说话,马志邺也没将就他,回了句,这些事儿,光他听了都不止三遍,搞不懂林光旭为什么每次讲,都这么亢奋。“有么?”林光旭不以为然。“不但有,而且还可悲。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除了孩子还是孩子。”“可悲么?不见得吧,我觉得更可悲的是,还有很多小三去盗墓,哈哈。”
下了车,两人并没有直接进监狱,而是在门外等。林光旭给所长打过电话,告知他们已经到位,让所长通知监狱的同志把人带出来。马志邺晃晃悠悠踱出去老远,扯着嗓子问,“哥,你说这里边关着的都是多少年的,是不是长短期的都在一块呀。”“问这个干嘛?”林光旭手搭凉棚盯着岗楼上的哨兵看了会,又招手让马志邺回来。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你想啊,如果一个小偷判刑一年,收监的时候,狱警要是把他和一个江洋大盗关在一起,那他这一年基本上不是被改造,而是进修啊。你说可怕不可怕?”马志邺说着,掏出烟刚要点上,就被林光旭制止了,“别抽啦,哨兵看着咱俩呢。”“咱俩是警察啊,穿着警服呢?”“警服就没有假的么。”
又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没有出来,马志邺又憋不住了,坐回车里问道,“哥,你说这世间为什么要有法律要有监狱呢?法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法律自始至终就不是个东西,它给你划出一道线,告诉你这是底线。而这条线是判定一个人是否为人最起码的标准。”
“嗯,那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一部法律是包含了…包含了所有…呃...怎么说呢?”“不知道怎么说还在这儿装,告诉你,这世上的法律没有最好的,只有最不坏的。那个纪晓岚不是说过嘛,法为盛世所不可缺,亦为盛世所不尚。”“没明白啥意思。”“就是说,与法律相关联的事情,在世人的眼里,基本上都是比较下作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触碰。”
“唉,说半天还是含含糊糊的,能不能再简单点?”“再简单点?那就这一句啦,法律天然地教人为恶。”“疯了,这就是一个警察对法律的认知?”“听不懂别瞎吵吵,有晒图的那个劲头,还不如去多看点有用的书,也不至于这么白痴。”
两人正说着,监狱的大门嘎吱一声裂开一道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