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不禁热泪盈眶,多年前副队长数度在任务中为掩护战友们安全撤退,不惜以寡敌众,独闯鬼门关,最后大败敌军,全身而退的英雄壮举,他早已有所耳闻,如今副队长再次为战友们舍生忘死,只手力战人多势众的敌人,忠肝义胆,天人可鉴,怎能不感人肺腑。
他很想留下来跟副队长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但却拗不过素来特立独行,兵行险着的副队长,只好抹了抹眼泪,狠狠一咬牙,低头弯腰地向预定会合地点疾走而去。
邓天龙翻滚到另一棵大树后面,想发射枪榴弹压制敌军的火力,但角度太差,只得掏出两颗催泪弹,分别从大树两侧抛出去,利用有毒的气体刺得逼近的敌兵泪眼迷蒙,火力稀薄当口,兔起鹘落般连续转换了几个掩体,而后朝方平相反的方向奔去。
他那瘦削身形在林木间东弯西绕,宛如水蛇般灵巧,每跑出十几米,便要寻找掩体,开上几枪,然后接着跑。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枪声渐渐稀薄起来,显然敌军的追击步伐跟不上他逃遁的速度,被他远远甩在后面,这对于他来反而不是好事,因为他现在的首要目的不只是为了摆脱追兵,还得要故意暴露行踪,吸引敌军跟他大玩追奔逐北的游戏,这样战友们和李博士才会更安全。
他停下来稍事歇息后,又打了几枪,还抛出一颗手榴弹,告知敌军他当前的方位,快来追他,随即沿着直线跑,双脚踢得地面枯枝败叶乱飞,左手挥舞大砍刀,竖劈横斩着身前身侧的树枝,巴不得把痕迹留得越大越好。
到得晨曦初露之时,邓天龙已是疲惫不堪,便换了个方向,以脚尖点地的方式小跑了近百米远,蓦然瞧见眼前高高耸立着一棵粗壮大树。
邓天龙心中一动,便想藉这棵大树暂时栖身,于是他在周围撒了许多瓦斯粉末,随后攀上树腰,藏身在茂密的树叶间。
他就着清水啃了几口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为身体补充一点能量,谁知这样一来,倦乏挟着睡意双重袭扰着身体,他心想大树腰上枝叶繁茂,隐蔽性极强,加之树底周遭又撒了大量瓦斯粉,即使追兵配属有军犬,也难以寻索得出自己的形迹。
他盘腿坐在树腰上,拔出五四手枪放在怀里,而后闭目养神,调息衰惫的身体。
歇息半个小时后,他一股劲儿地向北行军,心系李博士和小分队其他成员的安危,恨不得生出翅膀来,好立马飞临接应点上去等他们,倘若他们不能按时赶到接应点会合的话,那就证明他们已经被敌军消灭或者生擒。
邓天龙一想到这种恶劣的情况,心里便忧急如火焚,寻思:自己虽然很成功地引开了敌军追兵,并与他们展开了残酷而激烈的丛林追逐和枪战,自己倚恃超凡的豪胆和炉火纯青的战斗技能,尽可能多地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转移他们的视线,分散他们的精力,好让李博士及其他战友有更大机会安全撤离,但是敌军不是傻瓜,自己已经和他们周旋了两天时间,自己耍弄的调虎离山计,难免不被他们窥见。
邓天龙正自忧心忡忡,突然间,感到心脏一阵躁动,背脊发紧,两边脸颊燥热,胸口烦闷难当,呼吸陡地变得极为不畅,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脑际电火般划过一个意念:不好,危险正在悄然迫近。不错,但凡身体出现此种不适状况时,就预示着周遭有敌情威胁。
他坚信自己的第六感觉所发出的预警,不敢稍有怠忽,立即停止行军,右手刷地拔出五四手枪,闪身躲到旁边一棵大树下面。
他右手持枪,左手虚掩左耳,屏息凝神,倾耳细听。
右前方两点钟方位传来簌簌的响声,时隐时现,偶尔重偶尔轻,十分不规则,有点像春蚕啃噬桑叶,明显不是风动树草,而是有人或者动物在丛林里缓慢走动。
邓天龙细听之下,只有两点钟方位才有这种若有若无的细微响声,距离至少在十五米开外,正在慢慢靠近前来。
他怦然心动,忖道:一定是豹子或者落单的野猪,不太可能是追踪自己的敌人,因为前来搜剿自己的敌人都是成群结队,不会单独一人,而那声音分明是一个人或者其它动物在丛林里缓步行走时踩踏枯枝败叶,拂弄身侧树枝所发出的响动。
忖思之间,邓天龙俯身屈膝,双脚一蹬,身形轻轻纵起,像煞一头猎豹,捷无声息地蹿上大树,两手一扒一拉,双腿一蹬一夹,腰身扭动几下,向上爬出五六米,他身子紧贴树干,俯察地面情状。
夜视仪的淡绿视场里,一条体形矫健的人影正在慢慢腾腾地靠近过来。
邓天龙仔细一观察,发现这条人影头戴fast快速反应跳伞头盔,身穿cp全地形青蛙迷彩服,同样配备an/pvs-18单筒红外线夜视仪。
此人低姿势持握akm冲锋枪,行进时他先伸左脚,向前跨出一小步,脚尖轻轻地碰到地面,试探一下有无异状,然后才踩实地面,再抬起右脚,落到靠近左脚的位置,随即如法炮制。这样低姿势持枪,拖步前进,虽然步速极其迟缓,但身体平衡性强,隐蔽性奇佳,在突然遭遇敌情威胁时,可以作出最快反应。
邓天龙心头大惊,心想此人军事素质不同凡响,确非庸夫,而且是孤身只影,显然不是毒枭组织武装部队的士兵,肯定是高手。看来毒枭组织武装部队死伤枕藉,频频失手,高层魁首疾首蹙额,不得不调派高手来搞定眼下的糟糕局面。既然是高手,十之八九有军方特种部队服役的履历,战斗技能精强,实战经验丰富,千万不可小觑。
邓天龙见追踪自己的敌人是作战高手,而且是孤身一人,当下豪气勃发,杀机骤起,决计猝然施袭,痛下杀手,趋早铲除这个可怕的跟屁虫,免得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就在此时,那人已经逼近至大树底下,停住脚步,端着akm冲锋枪,头部随着枪口指向四下摆动,巡视周围可疑动静。
邓天龙屏息静气,身子牢牢贴稳树干,纹丝不动,一双煞光闪射的锐利眼睛,毫不稍瞬地盯着那人,猛不丁地感到那人的身影形貌是那么似曾相识。
邓天龙左手紧紧揽住树干,右手持握五四手枪,对准那人头部,食指预压扳机。此时,只要他向后再加大力度,7.62毫米钢芯子弹就算不能穿透那人头顶的钢盔,也足可以将他打成脑震荡。
那人似乎对头上方隐藏的敌情威胁浑然不觉,邓天龙完全可以先下手为强,一枪将他解决掉,然而偏生在此刻,邓天龙脑海陡然转过一个意念,感到那人的身影形貌不但似曾相识,而且装束竟然和中国特战队员相同,除了手里那支akm冲锋枪外。
邓天龙不敢贸然开枪,担心误伤自己人,但一时无法看清对方的面目,不能明确断定对方究竟是敌人还是友。
无奈之下,他只得决计先逼迫对方放下武器,然后再确认敌友,设若是敌人,当然不可心慈手软,又若果是自己人的话,那自然是再好莫过。
此时那人正巧背对着大树,举枪警戒,邓天龙的手枪对准那人的后脑勺,用一口流利的中国普通话,厉声喝令那人放下武器,把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如若不然,脑袋立即开花。
那人先是愕然一怔,似乎听得懂中文,吧哒的一下,丢掉akm冲锋枪,遵照邓天龙的旨意,他乖乖地把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过身子。
邓天龙见那人非常听话,很默契地按自己的意思照办,胸中杀机锐减,但丝毫不敢懈怠,继续用中国普通话喝令那人把头抬起来,他要看清那人的面目。
那人刷地抬起头来,邓天龙定睛一瞧,夜视仪淡绿的视界里,一场涂满伪装油彩,但却十分熟悉的脸庞立时映入眼帘。
邓天龙心下惊喜交加,此人原来是小分队的队员夜鹰方平,难怪身影形貌是那么似曾相识。
他当下惊疑地喊道:“夜鹰,原来是你小子。“
方平见树上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的人竟然是副队长,亦是又惊又喜,欢声叫道:“副队长,俺终于找到你了。“
邓天龙喜上眉梢,把五四手枪往右大腿外侧的尼龙战术快拔枪套里一插,纵身跃下大树,一个空心筋斗,轻悠悠地落在地上。
他箭步蹿近前去,双手一伸,搂住方平的两肩,欣悦地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小子。“
方平情绪激动地道:“副队长,刚才你可把我给吓坏了,要不是听声音是你,我还真以为这回可要死翘翘了。“
邓天龙用力推搡了方平两下,笑盈盈地道:“你还别说,刚才你若稍有妄动,我可真会开枪,因为我从来不给敌人反戈一击的机会。“
方平咕嘟着嘴,悻然道:“还好我没乱动,要不然脑袋就要开花了,上次伞降没有摔死,命不该绝,这回没被你误杀,算我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