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的五发长点射,哇呜的一下长声惨呼,一个敌兵胸腹血花绽放,身子剧烈抽搐扭动几下,一头栽下去,顺着斜坡骨碌碌地往下滚落。
更快,枪口望右一摆又向上扬。
砰砰的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那个敌兵的脖子喷洒着鲜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四肢一阵痉挛。
双肘狠力一顶地面,赵文强腾地弹起上身,扭头向邓建国笑了笑。
吐了吐舌头,邓建国朝赵文强一坚左手大拇指。
便在此时,两人几乎抢在同时掉转枪口,嘟嘟嘟的三发短点射,砰砰的两下单发速射,也不分先后的响起来。
赵文强的八点钟方向,一个敌兵抛掉冲锋枪,双手捂着脖子,身形一阵踉跄,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挤出来,扑腾一下倒在地上,双脚踢踢弹弹,肯定撑不下几分钟了。
而在邓建国的三点钟方位,一个敌兵洒着血雨,发出尖厉刺耳的惨嚎,身形病病歪歪地打着转子,表演着曼妙又凄美的死亡舞蹈。
回想起当年与赵文强并肩战斗,相互协作,交替掩护,畅快淋漓击杀敌人的情形,邓建国心里无比怅痛,平心而论,他过去在步兵四连三排担任见习排长的时间并不长,与当时还是二排副排长的赵文强只是熟识,彼此交往甚少,也许是机缘巧合吧,两人在战场中却走得相当近,配合得异常默契,如果不是他看不惯赵文强为人处世的风格,两人一定能结成莫逆之交。
牙齿咬破了下嘴唇,邓建国扭头一瞧,见战士们已经冲上了主峰左侧的敌军阵地,爆炸声,枪声,喊杀声,惨叫声仍然不绝于耳,激烈而惨厉的搏杀根本没有停息的迹象,敌军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甘休。
心肠一狠,邓建国迅速地为ak-47冲锋枪换上弹匣,神情庄肃地看了一眼赵文强的遗体,随即一跃起身,他又要对刁顽的敌军大开杀戒了。
黑里透红,弹痕累累的战旗迎着气浪和山风招展,四连这五个大字彰显着四连儿郎们,参战的所有中国勇士们的战斗精神。
陈小松左肩扛着这面战旗,迎着枪林弹雨勇往直前,右手单手端着56式冲锋枪射击。
经过长年累月的严酷磨练,加之实战考验,陈小松对敌情威胁的感应力已相当敏锐,他两眼如灯,目光如箭,大踏步前进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出枪,击倒与他生命构成威胁的敌人。
砰砰砰的三下枪响,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枪声,三十多外蹿出一个敌人向后倒飞起来,跌倒的那一瞬间,双腿向上跷起老高。
连眉头都不皱一皱,陈小松脚下不停,又前进十多米远,双眼瞳孔倏然收缩,映射出一点钟方向突然闪出的一个敌人,他条件反射地把枪口往右一荡。
哒哒哒的五发长点射,伴着哇呜的一下悠长惨嚎声,那个敌人胸脯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血花,歪歪斜斜地打着旋儿,手里的冲锋枪哒哒哒的喷射着子弹,打得遍地泥浪飞腾,像是给他鸣炮送终。
双眼闪过一抹煞光,陈小松的枪口又望左一摆,急于星火。
哒哒哒的三发短点射,瞳孔映射出另一个敌人胸腹血箭飙射,跳着死亡芭蕾舞的凄美景象。
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欲裂,空中冷不丁落下一颗手榴弹,他左侧七八米远的地方烟尘冲腾而起,一股奇强刚猛的劲气撞向他的身体,硬生生地将他掀飞起来。
这一刻里,他觉得全身轻飘飘的,脑海里空荡荡的,四下的隆隆枪炮声,在刹那间全部消失,眼前金星闪烁,但仍能模模糊糊地看得见战友们奋勇冲杀的身影。
这一瞬间,他仿佛在月球上旅行一般,身体的重量消失殆尽,飞到空中翻翻滚滚。
不过,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极短,随着咕咚的一下沉响,他的身体狠狠地与大地发生对撞,他方才意识到他刚才是给爆炸冲击波掀飞到空中的。
此刻,他耳鸣目眩,体内气血翻涌,浑浊的视线里,那面战旗还在空中飘扬,他的左手仍旧紧握着旗杆。
便在此刻,斜刺里猛不丁扑来一个战友,没有去察看他是否受伤更没有扶他起身,伸手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面战旗,继续奋勇前进。
陈小松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里映射出一幅无比悲壮的画面,方才他手里抢过战旗的那个战士大踏步地前进了十多米远,一串酷毒的子弹飙然扑来,那战士胸腹和后背爆开几个弹洞,血如泉涌,健壮的身子歪歪斜斜地抢出几步,摇摇欲坠。
呀的一声暴吼,那战士双手握着旗杆,身子摇晃着朝前跪倒的当口,拼力将旗杆底端插进地面,然后双手扶住旗杆,将身体倚靠在旗杆上,嘴巴,鼻孔,创口内涌出的稠血染得旗杆通红。
陈小松挣扎着想爬过去,但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根本支撑不起身子,颓然无力的仰倒下去,他终于意识到死亡已然离他不再遥远,因为他两耳嗡嗡乱响,如一团马蜂,什么也听不见,脑袋胀痛欲裂,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胸口又堵又闷,呼吸困难无比,每呼出一口粗浊的气息都夹杂一股血腥味。
直觉告诉他自己,体内脏器受损严重,可能已经到了无可救治的地步。
意识死亡,对人世间的留恋也就空前强烈,想他陈小松从军数载,虽埋头苦干,脚踏实地,军事素质相当过硬,射击技术更是没得说,论起组织纪律,思想道德素质来,可说是士兵中的楷模,不过非常的遗憾,他时运不济,入党没他份,考军校又欠缺文化功底,提干更是痴人说梦,连个副班长都没混得上,景况之惨淡,可想而知。
若是探究其原因的话,还得归咎于他选错了地方,他当初不该头脑发热挤进军区侦察大队,以他的军事素质,呆在原先的步兵连不动,只怕早当班长了,放在龙盘虎踞的军区侦察大队,他很难有出头之日,好在他遇上了邓建国这个贵人,着力挖掘他的射击天赋,逐步将他培养成一名专业素质极强的狙击手,好让他在军队的发展前景变得光明起来。
此刻,一幕幕心酸的往事竟然涌上他心扉,像电影中的闪回镜头一样,闪现在眼前。
“雄娃子,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别以为你现在当上了兵,俺家就会巴结你爸妈,俺家闺女就一定要嫁进你家。”
陈小松的未来老丈人瞅了瞅他递过去的入伍通知书,
没有用手接过去细看,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正露出得意微笑的他,郑重地道:“俺先把丑话说到前头,这几年跟你一样去当兵的小伙子俺见多了,好多人都是被邻里乡亲敲锣打鼓地送到部队上去,穿几年黄衣裳后,灰头土脸回来,照旧当庄稼人,最后混出人样的能有几个?”
嘴唇蠕动两下,陈小松脸上的得意微笑顿然消失,代之无比忧虑的神色,心想:是啊!她爹说的是实话,都说当兵是庄户人家孩子的最好出路,好像也不见得,俺村去年就是两个返乡的退伍兵,听说在部队表现平庸,没评过优秀士兵,没有立功表现,党没入成,退伍后政府不给安置,只好在家务农,其中一个人的未婚妻的父母还提出退婚,两家人还爆发武力冲突,官司都打到县里去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心头一凉,后悔不该现在就订下这门亲事,说不定自己将来的景况还不及人家。
新兵训练结束下连的时候,他收到家里的来信,父母告诉他了一个极坏的消息,他当兵走后不出几天,他未来的老丈人便提出退婚的要求,理由是他在南疆的部队当兵,这些年南疆战事不断,当兵的随时都可能上战场,牺牲或伤残的几率太大。
他心里一阵头落,不过很快便想通了,未来老丈人一早就向他亮明态度,看不起当兵的他,未婚妻也只跟他见过两面,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心里似乎没有他这个未来丈夫,勉强结婚的话,婚姻生活只怕难以过得和睦。
再说,南疆这几年不太平,当兵的随时要准备为国为民流血牺牲,不能误了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
他回信要求父母同意了人家退婚的要求。
他回信要求父母同意了人家退婚的要求。
在步兵连苦干一年后,他终于脱颖而出,获得了排长和连长的赏识,提拔他当副班长是板上钉钉的事,就在他风头正劲的时候,军区侦察大队的干部到他所在的步兵连来挖人,那干部看上了他,称赞他枪法好,是个当侦察兵的苗子,放到步兵连是屈才,问他愿不愿进军区侦察大队,他心里一得意,头脑一发热,不假思索便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到了军区侦察大队才发现那里人才济济,能人强手太多,他的优势几乎体现不出来,几次军事课目考核,除射击拔尖外,其余的全都平庸,两次与同班战友竞争副班长均遭失败,入党的名额更没他份,他追悔莫及,想回老部队也不行了,只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准备捱到服役期满后回家继续割他的麦子,当他的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