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放开那厮的左腿,俊美少年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搓了搓双手,抖了两抖双手臂,向四周一巡视,遍地都躺着人。
三十多精壮的光头汉子横倒竖歪,没有一个人能站得起来了,他们有的打滚,有的抽搐,有的一动不动像死狗一样丑陋,呻吟声,哀嚎声,呛咳声,喘气声……不绝于耳,一尺多长的钢棍,两尺长的木棒,抛得满地皆是,情形与古代战场毫无二致。
俊美少年和吴涛均是生平首次经历这种大阵仗,他们都不曾想到自己的身手竟然恁地厉害,以一敌十,甚至还不止,赢得并不困难,对方那么多人,最后被打得满地找牙,连翻带爬。
两人走到一起,互相一伸右手,啪的一击掌,对首次携手力战群敌,大获全胜,表示庆贺。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呜呜呜的警笛声,听声音至少有四五辆警车,显然,这个管辖区的公安局闻讯后派出大批公安干警赶过来逮人了。
“不好,公安来了。”俊美少年心头一震,神色稍一紧张又立马恢复平静,他心平气和地向吴涛道:“大哥,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赶快溜吧!”
“兄弟,是他们拦路勒索我,逼我们动手打的这场架,错在他们这些流氓,我们是受害者,迫不得已才出手反抗,才打伤了这么多人。”吴涛毫不慌张,毫不惶恐,理直气壮地道:“我们是正大光明的,干吗还要开溜?我不信公安会把我抓进监狱去受罚。”
秀眉一皱,俊美少年惨然一笑,焦愁地道:“大哥,事情只怕没你说得那么单纯,这群流氓团伙如此气焰嚣张,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霸道,毫无忌禅,似乎有恃无恐,背后肯定有一张强大的保护伞,我们就算占理,也可能会吃大亏,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们必须马上走。”
“这不可能吧?我们明明占理,怎么可能还会吃大亏?”
吴涛长期生活在农村,不同于在城里长大的俊美少年,他寡闻少见,思维呆板,又初次出门务工,不清楚社会的险恶,诡异和复杂,显得单纯又愚昧,他不太相信俊美少年的话,总觉得有理能走遍天下。
警笛声愈来愈逼近,俊美少年无暇与吴涛理论了,从三轮车上抓起军用挎包,往右肩膀一挎,神色焦急地道:“大哥,听我的话,这个流氓团伙背后有后台撑腰,我们有理也难以说清楚,必须马上走,不然会吃大亏的。还有,你先回家躲一段时间,不要出来跑三轮车,别外找其它的行当谋生,实在不行的话,以你的资质和武术根基,当兵可能是条好出路。”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附近的一条小巷跑,吴涛赶紧叫住他,大声问道:“兄弟,能留下姓名吗?”
“你就叫我高中学生吧!”俊美少年有好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但不愿留下姓名,一边飞快地向那条小巷奔去,一边回头朝吴涛叮嘱道:“大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马上走,今后不要再出来跑三轮车了……”
目送俊美少年的瘦削背影消逝在小巷内,吴涛眼皮陡然一跳,大脑里灵光一闪,突然觉得俊美少年说得不错,就算他有理有据,就算他打伤这么多人是正当防卫,但到了公安局,他不一定能说得清,流氓团伙如此胆大妄为,横行霸道,背后肯定有张强大的保护伞,他一个进城务工的乡下毛头小子,不占人也不占势,就算有理也免不了吃亏,上次在火车站就是典型的例证,明明他是正当防卫,结果到了派出所,差点成了故意伤人,还被处以二百元的罚款,很不公平。
心念至此,他不敢再迷信有理就能走遍天下这句话了,蹬着三轮车赶紧开溜。
幸亏,他跑了半年时间的三轮车,对市里的几条主要交通路线和大部分街巷非常熟悉,七拐八转,东一躲,西一藏,花费不少周折,总算没被公安逮住。
回到租住的房间,他拖着极为衰疲的身体,一头倒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丝毫没有胜利的愉悦感。
他在想那个长相俊美的高中学生究竟是何许人?生得瘦削文弱,貌似手无缚鸡之力,身手却恁地高绝,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更令他惊绝的是那俊美少年不但武艺高绝,而且智力超群,广见博闻,心机灵快,他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他越想越觉得那俊美少年的洞悉力非同凡响,说的话确实是事实,那个叫秃鹰帮的流氓团伙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聚众斗殴,为非作歹,无法无天,背后肯定有大后台撑腰,他一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与他们对着干,绝没有好果子吃,看来今后一段时间,他不能再跑三轮车的生意了,最好躲起来不抛头露面,免得那些歹人找上门来寻仇。
可是不做三轮车的生意,他该怎么挣钱?怎么维持生计呢?他怎么攒钱寄回家呢?
他异常的焦愁,忧虑。
第二天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卧床睡一天,他辛勤忙碌了近一年时间,从未清闲过,一旦无事可做,他登时觉得无比的空虚。
黄昏时分,他找到他的亲戚,简明扼要地把他与流氓团伙群殴的经过和原委说了一遍,亲戚大吃一惊,半信半疑地道:“我昨天晚上就听说秃鹰帮被两个毛头小伙给修理了一顿,没想到其中一个是你,那另一个是谁?”
“不知他的姓名和来头。”吴涛摇摇头,又道:“他是搭了我的车才碰上那档子事的,他出手相助却不肯透露姓名,只说他是个高中学生,临走时还再三叮嘱我,不要被公安逮住,那帮流氓团伙势力大,有后台撑腰,我有理也要吃大亏的,他建议我不要做三轮车的生意了。”
亲戚又是一惊,稍加思虑后,神色忧惧地对吴涛说,表弟,你这次闯的祸确实不小,秃鹰帮的老四被你打折了腿,三十四个小弟超过一半人住进了医院,有的人可能会终身残废。你与秃鹰帮结下大梁子了,你没给公安逮着是对的,你不知道秃鹰帮的靠山有多大,连市政府和市公安局都有他们老大的亲戚,你进去了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
吴涛这才知道一个从农村进城的乡下人,不占人不占势,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是那么的艰难。
亲戚和那俊美少年一样,认为秃鹰帮势力太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建议他卖掉脚踏三轮车,乘秃鹰没查清他的底细之前,赶紧回家去躲一阵子,避避风声,不然秃鹰帮会报复的。
为避免大祸临头,吴涛只好决定逃避,委托亲戚卖掉了脚踏三轮车,怀揣着六百多块钱,灰头土脸地回到家,父母见他进城务工虽不足一年时间,但挣的钱却不少,夸他很有本事,很有出息,他只是一脸苦笑,不敢告诉父母实情,他在城里闯下大祸逃回来的。
邻里乡亲听说他进城务工不到一年就挣了很多钱,都非常羡慕他,有几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小伙子还缠着他,求他来年一定带他们进城闯荡,他哭笑不得,却无法对他们说,我在城里打伤了很多人,给当地的流氓团伙结怨架梁,不敢再进城务工了。
父母再三鼓励他来年进城好好挣钱,后年就把邻村那个叫彩凤的姑娘娶进门。
他与彩凤相好四五年了,他曾对她承诺过,等混出个人样来,一定娶她进家门。她也向他表示,一定等他,绝不会再去接受他人提亲。
彩凤虽是农村姑娘,人却长得非常漂亮,两条小辫子,圆润的脸蛋,一双秀美的眼睛闪动着盈盈秋波,在农村姑娘当中称得上鹤立鸡群,人们都说他的艳福真的是不溅,当然也有人说彩凤这姑娘眼睛瞎,凭她的美貌,嫁个好人家准没问题,怎么看上了他吴涛那样的家庭。
吴涛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彩凤这姑娘不嫌弃他家寒碜的景况,实心实意地要以身相许,他倒是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彩凤人长得美丽,又勤快又贤惠,何愁嫁不到个好人家,他吴涛家里底子薄,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在念书,负担并不轻,彩凤嫁过来日子会很清苦的。
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感到非常对不起彩凤,决定凭他是个大男人,有一身的力气,有一双勤劳的双手,艰苦奋斗,辛勤打拼,一定能挣到钱,一定可以改变家庭的生活面貌,一定会让彩凤跟着他享受辛福。
可是现在闯下了大祸,招惹上了势力庞大,后台强硬的流氓团伙,进城务工挣钱的路子断了,而他又要创造美好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在家务农的话?无论他多么勤奋,多么努力,都无法挣到钱,奔个好前程。
一连数天,他虽然在别人面前佯装春风得意的姿态,但心里却郁郁寡欢,为将来的路子该如何走而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