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政委义正辞严,刘远志听得身子瑟瑟颤抖,杨政委又道:“刚才王副师长一再打电话要我敲打敲打你,你可要给我小心。现在我命令你尽好一个指导员的责任,政治鼓动要抓紧,军心士气激发要加强,听见没有,要不然,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上军事法庭。“
刘远志激灵灵地打着哆嗦,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杨…政委…我一定…一定抓紧…同志们的…思想鼓动工作…“
此际,刘远志心下明白问题的严重性,顿时只觉有大股冷气像西伯利亚寒流一样,瞬间袭遍全身筋腱。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对带兵打仗那一套有如擀面棒吹火,一窍不通,可若论起投机钻营,欺世盗名这些鬼蜮伎俩,那可是样样在行。如今自己身为一线步兵连的指导员,在战前玩忽职守,在战场上畏缩不前,还别说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甚至连枪都没开过几下,严重渎职的恶纷表现,七连弟兄们都有目共睹。我军执行起战场纪律来,那可是不折不扣的,这场仗打赢了倒还好说,若真要是打砸了锅,上级怪罪下来,自己势必要被军法从事,到那时候,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自己了,可该如何是好。
冯明学扭过头来,黄豆大的冷汗珠子如雨直下,冷眼看向刘远志,而刘远志的脸色由煞白颓败成铁青,右手抖索得仿如抽筋一般,几乎拿不住送话器,他转过头来,用乞怜的目光望着冯明学,像是在求救一样。
冯明学微微一怔,嘴唇蠕动两下,左手一把推开刘远志,右手抢过送话器和耳朵,躁急地道:“政委同志,思想工作固然重要,但战斗打得很紧张,很激烈,弟兄们的伤亡又太大,我们没时间来搞思想鼓动,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炮火支援,兵员和弹药补充,有什么指示请你快说。“
冯明学心知肚明,部队虽然损伤过半,诸如秦班副、一班长和三班长这样全连军事技能拔尖的战斗骨干已然以身许国,但好在战士们各自悲愤填膺,仇愤满怀,誓要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牺牲战友的英魂。因此,士气根本没有受多大挫伤,只要有炮兵用强大炮火支援,团部能从担任预备的兄弟部队抽调那怕半个连的兵员补充,大家方能同仇敌忾,一鼓作气杀上主峰南边阵地。
冯明学抹了一把汗水,只听杨政委道:“你们的困难我立马着手解决,冯明学,你给我听着,我的指示很简单,就是最迟在晚上七点以前拿下主峰阵地,不然的话,我拿你是问。战场纪律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无情,明白吗?“
顿了顿,杨政委语气稍微缓和,对冯明学道:“等一下刘团长会有新的安排。“
邓建国倚恃妙绝尘寰的精湛身法,纵身跃出掩体,如飞燕那般轻灵,似猿猴那样迅捷,在各种地物之间蹿跃纵跳,翻转挪移,战术规避动作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敌军方面有个技术老练精强的狙击手操着一支svd狙击步枪,这支狙击步枪跟随他多年,在远距离成功狙杀的目标少说也有三个步兵班了,是以他对手里这件曾屡建奇功的杀敌利器信心十足,更对自己千锤百炼,久经实战考验的狙击本领深信不疑。
这名敌军狙击手此前参与主峰北边阵地的防御作战,并用手里这支在他自己看来是神兵利刃的svd狙击步枪,向进攻的中国军队实施远程精确打击,由于他极富经验,加之枪法精强,是而频频得手,中国方面有近二十名战术动作纯熟的老兵、机枪手、火箭手以及班排干部在他枪口下饮弹浴血,壮烈殉国,在一定程度上挫伤了中国步兵们的士气,迟滞了中国步兵们的进攻步伐。在他看来,那些中国兵的战术动作熟练,虽然不易瞄准,不易命中,但相当刺激,相当精彩,打这种高难度的活靶子,对于磨练并提高他的狙击术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刚才中国军队向主峰南边阵地发起第二次冲击时,这狙击手见南边阵地情势十分危急,便火速驰突而来,妄图通过远距离精确杀伤中国方面的资深老兵和指挥员,从而震慑中国步兵们的心理, 达到阻挠中国军队进攻速度的目的。
然而,正当他赶到主峰南边阵地之时,中国军队已停止进攻,撤退回攻击出发阵地。他除了狙杀了三个身负重伤,倒在山坡上痛苦挣扎喘息的中国伤兵外,就只有两个奋不顾身冲上去,力图拖回负伤战友的中国兵,都是些价值不算大的目标。
这狙击手在主峰北边阵地战果辉煌,而到了主峰南边阵地却收效甚微,心头大是懊恼和郁闷不已,很想逮住个有价值的目标,那样才不辜负他自己的精深狙击术。因此,他在阵地前沿选定好阵位,隐蔽起来,窥伺着撤退至一百多米开外的中国步兵们,欲想逮个像机枪手、迫击炮手、82无后座力炮手之类有着重大价值的目标。
这狙击手的主眼透过枪瞄镜里的十字分划线,在中国方面的阵地上拖来扫去,忽东忽西,来来回回,重复数十遍,中国士兵们似乎出奇警惕谨慎,丝毫不着他道儿。
不久之前,他好不容易才捕捉到有个中国兵在扬脖喝水时,一个不留神将脑袋抬得过高,全部探出掩体来。他迅疾用十字分划线套住对方的后脑勺,正待扣扳机,不料心里突然犹豫,觉得目标价值太低,这么一迟疑,对方电掣般缩回头去,目标在眼前一闪而逝,有个心浮气躁的机枪手却代他以一个五发长点射,向对方灵活便捷的闪避动作表示高度赞赏。
这厮见中国步兵们蜷伏在攻击出发阵地内,半晌毫无动静,心想中国人定然是被己方部队地凌厉反击给震慑住了,不敢贸然发起新攻势。
此际,主峰南边阵地一片寂然,四到八处俱是烈焰烧灼残木败土的噼吧声,此外便是敌对双方士兵低沉而紧张的呼吸声。
山体在炮火翻来覆去地耕犁之下,已是满目疮痍,三四十具中国士兵的尸身遗留在坡地上,横倒竖歪,大量鲜血从他们体内淌出,直到将一件件国防绿军装染成血红,把暗红的南疆泥土浸得凄红,曝露在残阳余晖中,分外凄怆,分外悲壮。
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硝烟味、焦臭味还有血腥气,杂七杂八的气味掺和在一起,借助山风地鼓吹,一个劲儿地向四面弥散飘送,钻进人们的鼻孔里,又顺着呼吸道灌入肠胃,当真中人作呕。
主峰北边和侧翼阵地方向的枪炮声时而骤急,时而疏落,由此足可窥测出那边的中国步兵在敌军地拼命抵抗之下,进攻接连受挫,仗打得似乎比这边的中国步兵兄弟更为艰苦,更为惨烈。
敌军狙击手半晌寻摸不到狙杀对象,不由得疾首蹙额,他不期然地往左首挪动十字分划线,倏忽间九点钟位置的弹坑内腾地跃出一条瘦削人影,动作之迅捷当真堪比猎豹,他不禁心头狂骇,只这么略微愣神的一瞬间,那条瘦削人影竟然双脚蹬地,上身朝后猛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来了个后空心筋斗,落地的瞬间,瘦削人影四肢蜷缩成球状,随即顺着斜坡向下滚落。
这名敌方狙击手瞪圆眼睛,瞳孔紧缩,大是惊绝对方精妙的战术规避动作,同时精神大振,意兴狂发,心想这回可逮到了一个厉害角色,不过他也感到这个目标必定很棘手,因为对方的身法是他生平仅见。
纵然如此,他断然决计挑战对方,创造他狙击手生涯的辉煌成就。于是他把十字分划线中心对准目标那急速滚动的球状身躯并锁定,心里快速计算着前置量,只待目标的球状身躯突然遭受地物阻挡,滚动停止的当儿,一枪将其毙命。
那条瘦削人影向坡下滚出七八米,即刻就要撞上前方一个土堆,敌狙击手满心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确实精到,脸庞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纹,预压住扳机的右手食指开始往后加力。
就在瘦削人影的球状身体撞上土堆的刹那间,猛可舒展腰身四肢,旋即来了个侧身翻滚,这一下变起仓猝已极,事先毫无征兆,敌狙击手始料不及,但食指已将扳机压到底,撞针释放开来,svd狙击步枪猛不丁地打了个颤。
啾的一声子弹破空锐啸传处,土堆溅起一股泥雾。
土堆背后隐藏着八连长郭军,他听到这声沉闷的枪响后,心神一动,立时知道敌军有狙击手,正在追杀兀自转移阵位的邓建国,便抄起56轻机枪,准备实施火力反制,但他一时尚未察明敌方狙击手藏身的方位,不敢贸然出击。
邓建国心机灵快,已然察觉到自己已被敌方狙击手逮住,不敢稍有怠忽,连续两个侧滚翻,迅即跃起身形,朝东横向疾奔两三米,忽地瞥见不远处有个弹坑,急切间顾不上里面是否有人隐藏了,他利用奔跑冲力,顺势一个鱼跃。
与此同时,敌方狙击手在他跃起的瞬间,慨略瞄准射击,子弹堪堪地擦过邓建国的流畅身姿,徒劳地钻进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