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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阵(十五)
    陈小松腾地直起上身,79狙击步枪闪电般提上肩头,主眼目光、十字分划线和枪口,在星飞电急之间一齐转向那个机枪手。
    与此同时,那机枪手见目标骤然消失在九十多米外的土坎背面,当下心急气闷,迅疾收枪缩头俯身,欲想检查弹链盒里的弹药消耗情况。
    他甫一偏头,忽地听得啾的一声破空锐啸,一发子弹骤然劈头扑来,刺溜一下擦过他的脸颊掠过,带起一股灼热的弹道气浪,烫得他脸颊肌肉痛如火炙。幸亏他碰巧在陈小松扣动板机的前一秒,把头往右侧偏出那么微不足道的半寸,否则只怕他早已肝脑涂地,为国尽忠。
    他无暇去顾及脸部的痛楚,急如星火般掉转枪口,朝子弹飞来的方位狂扫猛射。
    陈小松见对方闪避迅捷,堪堪地避过这颗夺命子弹,心头不禁有些气恼,随即把枪口往下一压,刚想开第二枪,蓦然间,他从枪瞄镜里瞥见对方迅急掉转枪口,直指自己的狙击阵位。
    他心头狂骇,急切间仰身向后猛倒,背脊抢先着地,双脚在树桩上狠力一蹬,他便头下脚上地顺着斜坡往下滑出,裸露的皮肉被地面上的砾石硌得痛如刀刮。
    急风骤雨般的子弹覆盖过来,在一片烂木碎渣漫空飘舞当中,他适才借以掩蔽身体的树桩变得千疮百孔。
    陈小松往下滑了两三米远,突然间脑后伸来一双纤细弱的手臂,抓紧他左右肩膀的衣襟,奋力将他拖进一个弹坑里。
    这个弹坑虽有尺多深,但很狭窄,两个成年男人一齐蜷缩在内显得相当拥挤。
    陈小松挣扎着侧过身子,脑袋勉力抬起,这才瞧见出手将他拉进掩体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体弱力衰,但性格倔强执着,矢志成为铁血军人并为此全然不顾身体劣势,发奋拼命训练的新兵赵永生。他立时心生感激,这才很明确地发现之前总是在军事训练场上垫底,曾在轻武器射击考核当中给三班乃至全二排拖后腿的老末,现如今经过连番血火磨砺后,军事战斗技能勇猛精进,三班长和自己对赵永生的宽容和耐心帮衬引导,已是收效甚厚。
    就在那敌军机枪手全力反击陈小松的当儿,邓建国乍猛地从土坎背敌面蹲起身形,ak-47冲锋枪以堪比流星赶月的速度向前一送往后一抽,顶住肩颊,迅即往上抬起。
    敌我间隔距离不足百米,对于邓建国这样枪法已臻化境的绝顶高手来讲,裸眼捕捉并锁定目标自然轻而易举。
    那机枪手顾不得去追击扫射陈小松,迅急扭头掉转枪口,但邓建国已然抢先一秒,替死神大爷向他送出死亡通知书。
    7.62毫米子弹在空中完全是直线飞行,在不足0.1秒的时间内狠狠地钻进那机枪手的额头。这颗子弹早就被邓建国做过手脚,破坏力更强,钻进那厮颅腔内后立刻爆裂,活生生地将那厮的半块脑袋炸得碎碎片片。
    邓建国成全了敌方机枪手矢志以身许国的遂愿,尔后缩身俯伏在掩体内,长吐一口气,抬腕看表,已是下午5点37分,攻占老山的战斗从破晓打响至今为止,已经进行了11小时之久。
    七连是全团全师乃至整个1d集团军引以为傲的硬骨头步兵连,素以善打硬仗恶仗著称于世,而铁汉八连又是全军区为数不多的几个老牌步兵连之一,历史悠久,战功赫赫,英雄辈出,只是近些年略显颓势,但从现下的实战表现来看,八连的虎威男儿们在炮山火海当中个个奋勇向前,人人拼命争先,生死一抛,放手一搏,誓与敌寇血战到底,绝死勇气,顽强的战斗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不愧于铁汉八连的美誉。七连和八连这两个战斗力在全a师首屈一指的钢铁步兵连,外加一个在近年军区大比武当中成绩显赫的九连,今朝风雨同舟,携手抗敌,当真是激情飞扬,火花四射。
    然而,驻防老山各个高地的敌军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是敌军王牌31fa师c团的三个步兵营。现下据守在老山主峰各阵地里的敌人是c团二营,该营是个加强营,五个步兵连外加一个步炮连,不仅极富实战经验的老兵众多,更配备了正宗原装的俄制ak-47冲锋枪、ppk及rpk班用轻机枪、pkm通用机枪、kpv14.5毫米高射机枪、美式m60通用机枪、勃朗宁m2hb12.7毫米大口径重机枪等步兵轻武器,此外还有rpg-7火箭筒、120毫米迫击炮、82毫米无后座力炮等步兵火炮,时下俄美两国军队的常规轻武器一应俱全,可说是绝对重装。
    与之对阵的中国步兵部队在武器装备方面可就相对逊色甚多,清一色的56冲锋枪、56班用轻机枪、53式7.62毫米重机枪,缺乏大口径重机枪,实在寒碜。虽然也配备有82毫米迫击炮,40火箭筒之类的步兵火炮,但由于战场地理环境极其恶物劣,道路崎岖陡峭,弹药保障远远落后于战事进展的速度,加之82毫米迫击炮这种曲射火炮受制于老山地形地物,是而导致步兵炮发挥起威力来,相当捉襟见肘,无法对敌军予以致命打击,甚至连压制敌军重火力的收效都有限。因此,每逢遭致敌军重火力反制,冲击受阻,部队伤亡惨重之际,就不得不呼叫团属火炮甚至师属重炮实施远程火力支援。
    邓建国心想:据守在老山主峰阵地上的敌军不但火力强猛,更极为刁悍凶顽,我军健儿们对老山主峰志在必得,至死不渝,敌军儿郎们破斧沉舟,誓与阵地共存亡。连番以硬碰硬,以命搏命的生死角逐下来,对阵双方均是伤兵满营,死尸狼藉,皆已濒临气息奄奄,拼命挣扎的艰危境地,若再血战个没完没了,结局势必两败俱伤。
    邓建国眉宇紧蹙,心头大是忧虑,陡然间只觉得饥渴袭扰着肚腹,便从战术背囊里取出一袋高热量压缩干粮,用牙齿咬开袋子,送到嘴巴边上却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一愣,随即塞进嘴巴里,如啃肥皂那样,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
    邓建国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顾不得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只要能挡饥就行。若是换到平时,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间,用枪顶住他脑门,也休想逼迫他去啃那恶心的压缩干粮。
    其实,他厌恶这种国产压缩干粮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味道奇差,而是这种压缩干粮只注重补充高热量,忽略了人体所必须的其它营养成份,更重要的是,高热量压缩干粮不宜于他保持身体轻灵。
    邓建国感到食道非常哽噎,立马反手从水壶上拽过吸管,衔在嘴里,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清水,帮助食物下咽。
    平时淡淡无味的清水,在此刻竟尔变得格外清洌甘甜,邓建国的口腔,咽喉和胸膛尽皆触到一股难得的凉意,干燥生痛的喉咙渐渐舒服起来,火急火燎的心境也慢慢释然开来。
    邓建国本想再喝一口,可又委实难舍,恶劣的战场环境导致水比金贵,千万得要倍加珍惜。 他苦涩一笑,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只好收回吸管,甫一侧头,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向左侧,忽然见不远处有个战士仰躺在弹坑内,左手反手撑地,支起上身,右手抓起水壶,用嘴拧开盖子,送到嘴边,随后抬高脑袋,正待扬脖痛饮止渴。
    邓建国发现那战士已将脑袋全部探出掩体,暴露在敌火打击范围内,心头登时惕然,当下厉声喝令那战士,叫他赶快埋头,小心敌人的冷枪。
    那战士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大脑和身体的反应很是敏锐便捷,邓建国的喝声未毕,他立时会意转念,迅疾低头伏身,脑袋全部缩进掩体。
    就在此刻,一拨子弹夹风带火地猛扑而来,擦着他头顶的钢盔掠过,直吓得他脸色煞白,浑身大小毛孔狂冒冷汗,终于切身领会到跟死神大爷零距离接触,那种感觉是何等的惊恐,何等的颤栗。
    邓建国替那个战士倒抽一口凉气,暗自庆幸,得亏自己及时向这位兄弟示警,也幸喜他警醒得快,反应迅捷,如若不然,本来就已经兵力薄弱的部队又要枉自折损一名精干的老兵,徒然减弱战斗实力。
    邓建国转念忖道:敌我双方的对战已然进入胶着状态,七连早已伤亡过半,现下活着的还能坚持战斗的弟兄还不足五十人,八连的兵最多只有四十人左右,九连的两个排也仅剩二十余人,三个连战斗力完好的指战员合在一起,才百十号人,兵力可说是空前薄弱,几乎是无力再战。据守老山主峰的敌军在我中国炮兵的炮火猛轰猛炸,地面步兵地致命冲击之下,已成强弩之末,情势极是艰危,但他们临危不惧,一如既往地刁悍凶顽,矢志与中国军队拼个鱼死网破。双方皆是硬手子,狠主儿,针锋相对,互不退缩,最终两败俱伤的结局不难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