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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线阻击(六)
    老天爷!马涛正仰面躺在身旁,瑟瑟发抖的双手正按压住肺部,红殷殷的鲜血湍急地从十指缝中挤出来,宛似燃烧的火焰。
    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嘴巴蠕动了几下,艰涩地咳出一口浓稠的血沫子,血是呈粉红色,还带着气泡,一定是肺腑被击中了。
    原来,马涛扫倒两个从掩体里露头的敌兵后,纵身就欲后撤,无意间,他发现六点方向,一百五十多米外,树丛中有一条瘦削人影正举着一把svd狙击枪,目标直指横刀立马的杨辉。
    连长已被敌人锁定,生命危在旦夕,开枪击毙敌人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恍若弩箭离弦似的扑出,一腿踹翻了连长,自己却被7.62毫米突缘弹打穿了肺脏。
    杨辉心如刀绞,一把搂抱起马涛,一面慌促地拿出急救包为他包扎伤口,一边不住地用粗浑的声音呼喊道:“骏马…骏马…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魁实身躯在剧烈地痉挛着,脸颊上的肌肉在迅速抽结,脸色由黝黑渐渐颓败为蜡黄,稠糊血沫子源源不断的从马涛嘴角两边挤了出来。
    他鼻孔里喘着浑粗的气息,蠕动着满是血污的嘴巴,吞吞吐吐地说道:“奶奶……奶奶的…熊…爷们…还…还没…把婆娘…哄进…家…家门…去他妈的…龟孙子…“
    他热血不断从指缝中往外渗出,已是行将就木了,杨辉心急如焚,但又无能为力,因为他精于医道,知道子弹打穿了肺腑,就是华驼在世也无济于事。
    撕开迷彩服和衬衣,立见马涛的腹部露出一个瓶口大小的血洞,黏糊血浆像喷泉一样汩汩往外涌冒。
    杨辉急得额头青筋暴突,大把大把的往伤口上洒止血粉,撕开一大卷纱布和绷带为马涛包扎。虽然是无用功,但是并非多此一举。因为好歹还能让他多活几分钟,多看一眼这个充满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真善美,假恶丑的世界。
    眼看到马涛为救连长杨辉而用自己的血肉身躯挡住了敌人的子弹,生命垂危,邓建国气得肺腑欲炸,七窍生烟。
    大敌当前,他无暇去悲痛欲绝,强行按压着满腔的怒火和悲愤,跃过去操起82无后座力炮,声音粗哑地吼叫着李超和江小羽火力掩护。
    他俯伏着瘦削身子,凝神静气地搜视着那个狙击手藏身的位置。
    一声破空呼啸,一颗子弹擦着杨辉的头盔掠过,7.62毫米子弹轻轻松松地击断了附近一根手腕粗的树枝。
    杨辉神色怆痛,俯低身子为马涛处理伤口。对这一颗险毒的子弹根本不警不觉,邓建国耳聪目明,乘机察探到了那个狙击手的形迹。
    他猛然长身,连瞄都懒得去瞄上一眼,炮口快速地指向六点方向,一百五十多米外的茂密树丛。
    “嗖“一声,邓建国那瘦削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82无后座力后炮的炮子口里喷吐出一抹长长火焰,桔红光焰刺得让人眼球发胀。
    轰然一声巨响,82毫米杀伤性破甲弹带着主人满腔仇愤释放出巨大毁灭力量。 只见,火光骤闪,树影婆娑,一条低姿急速跃动的瘦小人影筛糠似的抖缩了几下,旋即被翻江倒海的气浪高高地掀上了林梢。
    (一颗乱发蓬面的头颅被残虐的弹片利利索索地从躯体上削掉,在虚空里翻着大跟头,骨碌碌地往下坠落,悬挂在了一根伸长的树桠上,两颗核桃般的眼球爆裂出眼眶,被一根细细的血筋悬吊着,飘飘荡荡。旋即,这颗血葫芦似的头颅在钢雨中粉碎,裂成块块肉糜。)
    (大眶小眼的肉躯上标射着猩红的血浆,剧烈抽动的四肢裹着碎烂的布屑抛向一丈之外,瘰疬的肠子被漫天盖地的弹片削割得七长八短,断肠子,肉糜子掺杂着五颜六色的人体内脏就像雪花飘飞一般的洒落在茂盛的树叶上,滋养着这片贫瘠的亚热带雨林。)
    要知道,若论起摧毁敌人火力点,这82无后座力炮的优良表现简直令人拍案叫绝。绝就绝在肩扛直瞄操炮时,根本毋需要瞄准,其准确度就像给炮弹装了精确导航仪似的,百发百发中。当然,前提条件是要有过硬的单兵素质和纯熟的操炮技术。
    虽然邓建国肩扛发射82无后座力炮比起杨辉来还稍逊风骚,但是他是华北陆军学院响当当的神射手,各式步兵火器,样样拿手,况且敌军狙击手仅在一百五十米远的距离上,相对82无后座力炮高达一千米的射程来说,敌军狙击手无疑是袒胸露腹地往他枪口上撞。
    激烈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血腥气掺和着硝烟味玷污着清幽幽的晨风,钢雨炮火将这片原始森林蹂躏得满目疮痍。
    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禽,地面上尽情奔爬的走兽,全都不见了影踪,只剩下疯狂的人类在进行着摧肝沥血的自相残杀。
    “西北狼,野猫子,给我过来。“杨辉本是精于医道之人,现在却因过度悲痛和激动扰动了理智,处理起伤口来竟然显得粗手粗脚。
    西北狼李超,野猫子江小羽两人听到连长的喊声后,提着青烟袅袅的81-1自动步枪,流星赶月似的低姿运动了过来。
    马涛的身躯在不断地痉挛着,腿脚抖索着,鼻子眼睛都扭曲得变了形移了位,两人一看这惨状,脸上不约而同地荡漾起一缕惨厉而悲恸的色蕴。他俩都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老兵油子,心里清楚得很,马涛这个跟大家朝夕相处,形影相吊两个来月的兄弟就要永远离开了。
    脸上骤然罩满了惨白,江小羽一张俊脸立刻就变得凄厉如鬼。
    李超更是绷紧了一脸横肉,尖亮的眼神颓败得黯淡起来。这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闯祸大王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战友那行将就木的惨样,赤子之心都快要碎裂了。
    “快,快把他扶上飞机。“杨辉热泪纵横,粗门大嗓地嘶吼着。
    “那你呢?“
    “我和副连长随后就到。“
    “连长,我们留下来,你和副连长先撤。“
    “把光荣的机会留给我们吧!连长,我们一连离不开你和副连长。“
    “啾…啾…啾…“
    子弹破空擦着头皮呼啸飞掠。枪林弹雨中,每一分钟都会有上百次被子弹击中的几率。李超和江小羽争先恐后地拿出了奋不顾身,勇者不惧的豪气。
    “少废话,这是命令。“杨辉素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见李超和江小羽磨磨蹭蹭,不肯撤离,脸色骤然由悲怆变得寒凛起来,厉声吼道:“叫你们撤就撤,别他妈罗嗦得跟个娘们似的。“
    连长雷霆暴怒,李超和江小羽不敢再有异议,只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马涛撤离了当场。
    临走时,马涛用颤抖的手把66式定向雷的引爆器递给了杨辉,气若游丝地道:“连长…替…替…我…多炸…死…几个…小…兔宰子…“
    杨辉颤抖着手接过了引爆器,上面染满了战友的热血。
    这一刻里,他脖子瞬间膨胀得比碗口还要粗,布满血污和硝烟的宽脸膛阴黑得抓得下来,两眼瞪若铜铃,目光锋利如刀。
    邓建国也何尝不是如此,记得数年前的大血战中 ,很多战友兄弟赤心报国,肝脑涂地,至今还感人肺腹,而英雄们以身许国,马革裹尸的悲壮正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刚刚发生的一样。一种空前强烈的杀人欲望冲撞着他的善良本性,一种要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暴虎冯河的龟孙子斩尽诛绝的恐怖念头在他全身血管里游动。
    是的,战友兄弟的鲜血和生命延续了他的生命,敦促和鞭策着他由文弱变得刚强,由儒雅变得狂野,由温存变得狂悍。刻骨铭心的仇恨唆使和鼓动着他重返战场,以自己的血去溅敌人的血,用敌人的血来祭奠战友兄弟的英魂。
    一念至此,他果断将那些痛彻心脾的往事通通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