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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节 中原大战(4)
    凌晨时分,月朗星稀。位于八公山腹地的忘情谷显得更加幽静安宁。水声潺潺,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鸟啼兽鸣。峡谷两侧,怪石嶙峋,一棵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浓密的树冠犹如一张大伞般遮盖得整个山谷暗无天日,一派“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江南山水氛围。整个山谷就好像山体在腹部裂开了一条缝隙,确实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天然密道。
    日军第21旅团旅团长山口素臣少将认真地打量着这片幽静的山谷。以一个军人的目光来看,这条峡谷十分陡峭,景色也很美,山涧飞泉、花草遍地,可谓是别有洞天。再加上浓密的晨雾,使得整个山谷云里雾中、海市蜃楼,犹如仙境般。山口少将大略目测了一下,谷涧落差还是很大的,数十米乃至一百多米,形成了一个一线天。这种险峻的地形让山口少将心里隐隐感觉不安,他和气地问身边同样骑着一匹马的龚镇湘:“龚大人,我们的方向对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龚镇湘毕竟是个文官,骑马颠簸得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他显得很吃力地点点头:“请将军放心,顺着这个山谷继续前进,再走四里就出谷了。谷口便是唐山镇,攻取唐山镇不但能堵住淮南汉匪的西逃之路,还能切断寿县和淮南的联系。”说着,龚镇湘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个小瓷瓶,往手里倒了几粒药丸,然后艰难地吞了下去。
    山口少将惊讶地问道:“龚大人,您在吃什么?”
    龚镇湘摆摆手,费力地道:“老毛病,心肌绞痛,一旦劳累就会发作。不碍事的。”
    山口少将点点头,命令道:“继续前进!”
    训练有素的日军排成狭长的队伍蜿蜒着穿梭在忘情谷里,出击的日军第42步兵联队总兵力四千八百余人,但却军容肃然、鸦雀无声,只有士兵们争气踏步发出沉闷有力的脚步声。
    东方开始露出了鱼肚白,笼罩在忘情谷里的晨雾也逐渐散去了。日军士兵们踩着遍地的荆棘继续前进。山口少将总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这种一种没来由的自觉,一种犹如野兽感觉到危险来临前的本能警惕。他总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再次打量着这个山谷,山口少将猛然想起一件事:没错!这个山谷很隐蔽、很陡峭,它确实是个非常隐蔽的密道,但是…这里也是个打伏击的好地形。如果有一支中国军队埋伏在这里,那么…想到这里,山口少将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对后面喝令道:“停止前进!”
    走在最前面的日军立刻停住脚步,一个个日军军官和传令兵也连忙策马飞奔着对各部队大喊:“旅团长命令!立刻停止前进!”但后续的日军仍然继续往前涌,哪里停得住。继续前进的日军和前面停下来的日军在狭隘的山谷里挤成了一团。一时间,人喊马嘶、人声鼎沸。
    山谷两侧的山丘山坡上,一丛丛杂草抖动起来,露出了下面一双双黑色的眼睛。
    埋伏在这里的汉军官兵们瞪大了眼睛。
    山谷里雾气浓密、灰土弥漫,几千人一起踏步的脚步声汇聚成了低沉的轰鸣,伴随着在汉军士兵们听起来十分怪异的日语的嘈杂声,叽里呱啦一片鼓噪。汉军士兵们已经可以看清楚了,大批的日本士兵排成整齐的队伍正在走进伏击圈里,打头的是两面在汉军士兵们看起来十分古怪的旗帜。一面是一张长条形的白布,上面就是一个滚圆滚圆的大红色圆形图案;另一面也差不多,但白布中间的那个大红圆向周围射出十多道血红色的光芒线。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在官兵们中立刻蔓延开来。新上任的暂编第一师师长朱一灵激动得心脏狂跳,他知道,那两面就是日本的国旗和日军的军旗。日军上钩了。
    临时挖掘的战壕里,汉军士兵们严阵以待。所有的步枪一起对准山谷下的日军,战壕前堆满了手榴弹,士兵们的背上都背负着大刀和长矛。一门门飞雷炮和一座座马克沁重机枪阵地、37mm速射炮阵地也都准备就绪。基层军官们猫着腰在战壕里穿梭着并轻声喝道:“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弟兄们认真记住!日军是不会投降的!不要试图俘虏日军!所有的东洋鬼子全部格杀勿论!”朱一灵补充道。
    山谷下,前拥后挤的日军原本狭长的队伍随着旅团长的命令而变成了一大坨圆饼形状。山口少将绷紧脸,沉声问龚镇湘:“龚大人,您确定这个山谷没有问题?”
    龚镇湘一开始脸上的谦恭猥琐之色一扫而空,整个人几乎是面无表情。他从容不迫地下了马,然后走到了挡在路中央的一块巨石前。石头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忘情谷”三个大字,那是当初在这片无名山谷里避世读书的淮南大儒孙蟠立下的,上面是他的亲笔题字,也是他给这个山谷取的名字。龚镇湘缓缓地坐下来,用一种睥睨的眼神地看着目露凶光的山口少将,霍然变色,口吻也近乎讥讽而冰冷地道:“怎么?你们东洋倭奴当真认为中国是好欺负的?”
    山口少将浑身一紧,冷汗如雨地喊道:“命令部队!后队变前队,按照原路撤出去!快!”
    龚镇湘仰天大笑:“老朽这副老骨头,安葬在这里也不错了!还有这么多的东洋倭奴给老朽陪葬,此生足矣!哈哈哈…”
    山口少将怒气冲天,真恨不得把这个枯瘦的中国官员给碎尸万段。他拔出配枪对准龚镇湘,暴跳如雷道:“八嘎!我杀了你!”
    龚镇湘剧烈咳嗽着,嘴唇泛起了青紫色。他喘着粗气,毫无惧色地继续大笑着:“来吧!老夫死而无憾,而阁下的死期也到了!”刚才来的路上,龚镇湘一直吞服着的药丸,其实是砒霜。他早已经心怀必死之心。汉军攻破合肥后,身为清廷庐州知府的龚镇湘原想自缢殉节、以死尽忠清廷的,但清廷割地赔款换取“借师助剿”的卖国行为让他万念俱灰。在亲眼看到汉军入城后和老百姓秋毫无犯、匕鬯不惊的场景后,龚镇湘迅速改变了立场,并投效了汉军,还把自己八个儿子里已经成年的龚家濬、龚家玳、龚家愰、龚家楙全部送去参加了汉军。得知清军和两万多日军一齐进攻淮南的时候,龚镇湘毛遂自荐,要求“了此残躯,为抗日卫国献一份力”。本来吴俊垒断然拒绝的,但龚镇湘留下一张纸条便悄悄离开了,纸条上写着“请吴将军伏兵于八公山忘情谷,吾引诱日军孤军深入,切莫错失良机”。吴俊垒长叹后悔不已,只能命令朱一灵带着暂编第一师的两个团前往八公山伏击日军,集中兵力和火力,争取全歼钻入八公山的日军。
    “爹!…”身穿汉军军服、手持武器的龚家兄弟们一齐在战壕里站起身,肝肠寸断的他们泪如泉涌地放声嘶喊。凄苦而悲壮的呼喊声响彻山谷。
    “孩子们!打鬼子呀!狠狠地打呀!一定要把这些日本鬼子赶出咱们大中国哪!”中毒得奄奄一息的龚镇湘鼓起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朝着埋伏在山丘上的汉军士兵们放声疾呼。
    朱一灵狠狠擦掉夺眶而出的眼泪,一跃而起,声若惊雷地大吼:“龚大人,您是好样的!弟兄们,打鬼子呀!”
    平静的忘情谷陡然间犹如一座火山爆发了般。天塌地陷的爆炸声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齐猝然而起,瞬间让刚才还山鸟不鸣的山谷鼎沸燃烧了起来,一圈圈扇形喷射的白光让昏暗的山谷亮如白昼。峡谷内电闪雷鸣、天崩地裂,无数的爆炸火球遍地开花,无数的钢珠铁砂、炸弹碎片、碎石泥土、人体碎片一齐组成了沙尘暴般的飓风,一棵棵参天大树在剧烈的爆炸中轰然倒地或被拦腰炸断,木屑树叶暴雨梨花般漫天飞舞。埋伏在山坡战壕里的汉军官兵们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投入战斗,无数的连发步枪怒绽烈焰,一张张火力网居高临下地覆盖向成为瓮中之鳖的日军;奋勇作战的官兵们大吼着挥舞手臂,手榴弹雨点般劈头盖脑飞向下面的日军。一门门飞雷炮大发神威,炸药包风火轮般不断飞舞着落向日军,炸得无法藏身的日军一圈又一圈地粉身碎骨、骨肉为泥。操控马克沁重机枪的汉军重机枪手怒吼着猛烈扫射,瓢泼的弹雨犹如暴风骤雨,一堵堵火墙在日军人群里纵横飞梭,所到之处一片片日军在摄人心魄的惨叫声中手舞足蹈、碎肉横飞。狭隘的忘情谷内,顷刻间碎尸如麻、血流漂杵,被炸死打死的日军血水淋漓地滚滚倒地。无数的炸药包和手榴弹不断落下,死了的日军和活着的日军再次在剧烈的爆炸中齐齐化为一团团肉泥血雾,残缺不全的日军尸体横七竖八地层层叠叠。
    山口少将差点气疯了,神经质地挥舞着军刀:“撤退!立刻撤退!”
    日军逃跑去路的两侧山丘上也出现了大批的汉军,四架重机枪分别架设在山谷两侧的高地上,子弹飞火流星、怒扫千军。指挥这个营的是刚刚投诚汉军的黎玛,黎玛大呼道:“弟兄们!不要放走一个鬼子!”四道重机枪犹如生命收割机,喷射出四道死亡皮鞭一样的火舌,触目惊心的赤红色弹雨火舌反复在忘情谷退路地方交叉纵横,射杀得地面上碎石乱舞、火星横飞,逃跑的日军在这种居高临下的重机枪火力网下犹如飞蛾扑火般,交相枕藉地滚滚倒地,堆积如山的尸体几乎把日军的退路给堵死了。群魔乱舞的鬼哭狼嚎声中,被重机枪扫中的日军脑袋爆裂、躯体分离,被子弹击中脑袋的日军霎那间在脖子上绽放开的血泉中变成一具无头死尸,被子弹击中躯体的日军顷刻间炸开篮球般大的血窟窿,血淋淋的内脏泼洒横流一地。
    “上子弹!”黎玛大吼着。弹药手赵顺山迅速把新的子弹带装填进热气腾腾的机枪,副射手田有福提起一桶泉水,泼在因为高速射击因此已经变得通红的枪管上,冰凉的泉水立刻在煮沸了般的滋滋滋声中化为滚烫的水蒸气。冒着白汽的重机枪再次穿云破雾地喷吐火舌,一团团腥风血雨不断吞噬掉一群群日军。趴在战壕里的汉军步兵们也操着手中的步枪猛烈开火,痛快淋漓地宰割着这些不请自来踏上中国国土的日军。无数子弹泼风滚雨般倾泻向下方的日军,无数耀眼的弹痕弹火组成了两道闪光的瀑布,从忘情谷两侧咆哮覆盖向谷中的日军。
    忘情谷两侧的汉军杀声震天、士气如虹、愈战愈勇;而进入谷中的日军则彻底从人间掉进了刀山火海般的地狱里。原本是世外桃源的忘情谷此时成了尸山血海,开进山谷的日军犹如开进了绞肉机,这种地形根本无法还击,濒死的日军发出的绝望惨叫哀嚎声充斥整个山谷。
    “第一第二步兵联队往外冲!第三步兵联队和第四枪炮联队往上冲!”急疯了的山口少将声嘶力竭喊道,“快抢占制高点!”
    狗急跳墙的日军分工明确地展开突围。两个联队的日军犹如开闸泄洪的洪水般拼命朝着忘情谷的后退谷口夺路而逃,剩余的一个联队则犹如涨潮的污水般滚滚攀登山坡,协助这个步兵联队的日军枪炮联队拥有清军提供的八挺马克西姆重机枪和五门37mm速射机关炮,火力强大。日军射手趴在炮弹炸开的弹坑或者依托石块等掩护物,架起重机枪和机关炮猛烈还击居高临下的汉军。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中,一道道重机枪弹雨和速射机关炮的火力网流星暴雨般呼啸向汉军。重机枪和机关炮的射杀威力惊人,打得汉军阵地上灰土冲天、石块崩裂。双方机枪手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对射,霎那间血水肉泥迸溅,双方的机枪手和步兵都死伤惨重。冲锋向山坡的日军被子弹击毙或被手榴弹炸死后,一排排血肉模糊的尸体四仰八叉地不断滚下山坡,污血喷涌;被飞雷炮轰中的日军要么被炸得军装稀烂、体无完肤,要么被爆炸冲击波撕成好几块并飞上天。汉军士兵们也死伤惨重,站起身投掷手榴弹的士兵刚刚挥舞起手臂,日军的机枪火力网和机关炮便一起交错横飙而来,投掷手榴弹的汉军士兵血水横飞、东倒西歪。速射炮的威力大得惊人,笼罩在火力网里的汉军手臂犹如豆腐般被轻而易举切断,站起身应战的汉军被击中倒下去后只剩下了下半身,上半身都化为了一团血雾。
    “杀给给…”第42步兵联队联队长杉山邦彦大佐挥舞着军刀嗥叫着指向忘情谷里唯一的制高点豆腐坡(豆腐就是淮南王刘安在八公山发明的)。
    一伙伙日军犹如一团团浊水般悍然不畏死地冲向豆腐坡。
    “继续上子弹!”黎玛看到大片的日军冲向自己的阵地,连忙厉声高呼。
    “没子弹了!”赵顺山指着空空如也的弹药箱喊道。
    “妈个逼的!”黎玛意识到自己把子弹打得泼水一样,痛快固然是痛快,但消耗子弹的速度则是惊人。汉军毕竟只有一座大型兵工厂,前线军队的弹药补给其实并不充足,一半以上的倒要靠从清军手里缴获。
    “奉天杀贼!”黎玛大吼着,官兵们一起大吼着,步枪子弹和手榴弹没头没脑地飞向扑上来的日军,炸得日军人仰马翻,伤员和死尸混合着不断滚下山坡去。响彻在豆腐坡周围的,是汉军官兵们震天撼地的喊杀声。飞舞向日军的,不但有子弹、手榴弹、炸药包,还有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弹药耗尽的汉军使用了这种原始的作战方法,纷飞乱舞的石头劈脸盖面地砸向涌上来的日军。没有装备钢盔的日军被砸中脑袋后立刻扑到在地,变形了的脑袋颅骨粉碎,白花花的脑浆四溢横流;被砸中身躯的日军骨骼断裂、内脏震动,痛不欲生、呼天号地。任凭日军作战精神比清军顽强十倍以上,也忍受不住受伤同伴那生不如死的惨叫声。被石块砸伤的日军那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声让冲锋的日军毛骨悚然,士气大大受到了影响。
    眼看日军的主力不顾一切地用炸药炸开缺口试图逃跑,再加上部队的弹药基本已耗尽,朱一灵豁然拔出大刀,吼出了最终的命令:“大汉军,上刺刀!”
    嘹亮而高亢的冲锋号声中,雪崩山洪般的怒吼声再次爆发冲天。山坡上战壕里的汉军暂编第一师第一团和第二团的官兵们纷纷跃出战壕,挥舞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和大刀长矛投入肉搏战。在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大汉军,上刺刀!”的口令声中,山坡上的汉军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大刀、长矛,漫山遍野地冲杀向尸山血海中的日军,组成了两道黑红色的浪潮,犹如两道飞溅奔流的瀑布般从忘情谷两侧的山丘上奔腾倾泻而下。无数白花花的刀锋闪耀着令人肝胆俱裂的寒光。根据汉军的《步兵近身战手册》,每个汉军在冲锋之前,都先往步枪内压上五发子弹,和敌军短兵相接后,先近距离齐射给予敌军最大限度的杀伤,再展开肉搏。射完子弹后有步枪刺刀的直接参战,没有刺刀的抛弃枪械,使用大刀和长矛参战。
    “大汉军,上刺刀!”风云变色的震天杀声中,挥舞着冷兵器的汉军山洪般冲杀向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