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忆秦娥·憾（一）
    龙泉军迁到平壤的陆军总医院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天空。整个医院并不是很大，这里原来是一个日本人修建的临街驻所。
    他是在原来平壤高氏王爷的官府基础上扩建的，有很深中国文化影响的朝鲜，建筑风格有很多和中国相似的地方，又保留了朝鲜人的风格，如今又融入日本民居的特点，算得上别有风格的一个建筑。
    因为龙泉共和国向朝鲜搬迁是短时间，快速完成的事，所以什么都来不及建设。
    陆军总医院就搬到这里，毕竟这里够大，房间也多，条件也好一些。黄秋英这个院长进入平壤大学出任医学院院长，而管理陆军总医院的是在美国回国的医生邵永行。
    无论是医术还是人品，都是让龙泉军上下佩服的人。他是天主教信徒，在龙泉军这些人眼里，他们好像西方人一样。受林俊的影响，龙泉军全是一群无神论者，并没有谁信天主教、基督教。
    不过在林俊这个信仰自由，不干涉个人信仰的指挥下，龙泉军并非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一个野蛮的军队，是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的流寇和杀星。
    参加龙泉军的邵永行是打算抗战的，他是众多回国抗战的华侨中一员。但林俊却给了他发挥特长，为抗战出力的机会，让邵永行这个教徒很是感激林俊。有他这样一个院长，陆军总医院这个军方的医院，并不像军医院。
    在这里养伤的军官士兵感觉和龙泉第一医院没什么区别，只是医生和护士都穿军装，外面是白大褂而已。
    今天这里确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因为十几分钟前，龙泉军二号人物，总参谋长送来医院。
    刚刚接到杨洁医生电话的时候，邵永行并没有什么紧张，女人生孩子是很平常的事，家里人紧张是可以理解的。这毕竟是大事，但是对懂得医学的医生来说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不过桂秀娥的身份太特殊了，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如果是医院方面出现失误，邵永行相信，就军队那些骄兵悍将能把陆军总医院拆了。再说不论是个人感情，还是桂秀娥的地位，邵永行都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医院做好准备。
    对于杨洁把桂秀娥送来陆军总医院，邵永行并不理解。军医院当然是以治疗外伤技术好著称，那也就是外科比较先进，总参谋这是生孩子，怎么不去第一医院？
    接到电话只有十几分钟，汽车把总参谋长送来，院长办公室里，杨洁一脸的焦急。她是妇产科医生，是负责保护桂秀娥的跟随医生。
    按着她的预产期，总参谋应该在十几天后才能生。可是她接到电话，总参谋长腹部剧烈疼痛，像是要生的样子，立即赶到总参谋部，开始检查一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这一次检查后，杨洁看着检查的结果让她吃惊，怎么会这样？
    根据自己的经验，桂总参谋长的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发生胎位变化，腹中的胎儿怎么会横移，出现横向胎位。这样的胎位是不能降生的，最重要的是根据检查，好像是双胞胎，要是那样更加危险。
    那怎么办？根据经验，必须手术取出胎儿，但这样的剖腹产，杨洁不敢决定。本来是应该在临产前的一刻手术，但是桂秀娥现在疼痛剧烈，确检查不出什么原因，这是很危险的，有可能危及到大人的生命。
    林俊正在龙泉政府开会，研究的是龙泉最重要的工业化进程问题，也有金融改制和龙泉货币发行的问题。
    接到电话吓得什么也没说离开会场，返回了总参谋部。
    杨洁有些后怕，这样的事前期为什么没有发现，看到林俊焦急的脸，她不知道怎么交代。林俊说道：“杨医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主要还是怎么解决？”
    杨洁说道：“总统，只有进行剖腹产，否则大人、小孩都很危险。”
    林俊点点头说道：“你是医生，我相信你。这些我又不懂，你决定好了。”
    杨洁愣一下，因为中国人是很迷信的，孩子出生讲的是瓜熟蒂落，顺应天时。每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十分重要，他的降生决定着一生的命运，天道天理不能违背。
    如果进行这样的手术，会改变孩子的命运。杨洁亲自见过很多人，因为不同意进行这样的手术而失去机会，不但孩子没有保住，大人也死去。本来以林俊的身份和桂秀娥的地位，他们的孩子会是一般的人吗？
    按着中医理论，提前发现，通过移动，锻炼和推宫，而以慢慢的改变胎位，达到顺产的。但是如今有些晚了，她是主治医生，几个月时间里，一直跟随桂秀娥，不知道怎么交待。
    她没想到林俊确一口答应，由她做主，这让杨洁不但有一丝放心，同时充满感激。连忙说道：“总统放心，我会尽力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林俊其实心里也没底，这样痛快答应是因为林俊没有这个时代的保守思想。在后世剖腹产已是女人生孩子的主流，特别是大城市，几乎没有在家自然生孩子的。
    一方面顺生危险要比手术大，另一方面女孩子结婚到生孩子，都不想破坏自己的体形，就像那些不惜花重金整容一样。
    也许是女人爱美的天性，但她们也会被老一辈人大骂。虽然世俗还是不接受，但没有谁能阻挡这个风气。
    林俊不是七老八十，他也是年轻人，是能接受这一切的。虽然如今身份地位都不相同，但还是一样，所以对杨洁提出的剖腹产觉得是很正常的。
    杨洁看到林俊同意，立即让已经惊慌着急得直转圈的马喜闻通知陆军总医院邵永行院长，总参谋长送往他那里，做好准备。
    这也就是邵永行不明白生孩子不去第一医院，来陆军总医院干什么？
    杨洁也是军医，虽然是妇产科比较精通，但也是军队医生，了解情况。
    这是手术，外科当然是陆军医院最好。当桂秀娥送来的时候，总参谋部里当然都知道了。知道消息的王强和几个人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院长室里王强坐在轮椅上，脸色不悦的问道：“杨医生怎么没有提前发现，为什么还不提前手术，等什么？”
    林俊早就在陪着桂秀娥，并不在这里。听到王强的话，杨洁心里有气，总参谋长生孩子，王强跟着参乎什么？再说他懂什么？可是王强这个轮椅将军是超然的，论资格龙泉军没人敢小瞧。杨洁虽然不高兴，也只好说道：“王司令，这是生孩子，不是战场负伤。没想到时间提前了，如果提前手术，孩子未必能活，这是需要时间的。”
    王强也只是担心，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人家老婆生孩子，自己着什么急。就是自己老婆生孩子时候也没这么担心，想笑他没有笑出来。
    杨洁走到病房内，桂秀娥的疼痛减小一些，但也是一阵一阵的。她们都没有这些经验，三十几岁的人，但生孩子是第一回，又出现这样的情况，吓得六神无主。
    面对几十万日军进攻，生死徘徊一线，龙泉军四面楚歌八方受阻的时候，她能指挥若定，能谈笑间指挥千军万马。可这个时候吓得直流眼泪，用手紧紧抓住林俊的手：“少俊，孩子会不会有事？我害怕。”
    林俊真的很心疼，他其实心里也担心得要命。这些事他也没有经历过，只是经历过一次春桃生孩子，就把林俊急够呛。
    这一次可是自己老婆，生的是自己的儿子。听到桂秀娥的话说道：“别怕，有我呢？“
    桂秀娥被林俊说的要笑：“有你呢？你能干什么，能替我生吗？”
    林俊也是一愣，确实，这件事自己有力气用不上。发愣说道：“我是总司令，我是总统，我可以调集所有的力量，你没事的。”
    “胡说八道，这是打仗啊？”桂秀娥埋怨着说道：“没用的，少俊我不想剖腹产，那样会对孩子将来不好，会改变命运的，我想自然生。”
    “胡说八道”林俊生气的说道：“你怎么也有这样愚昧的想法，什么命运？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神仙是解决不了人的问题。那样对你太危险，要知道这样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
    “你……”桂秀娥一下急了：“你敢，要是那样，我和你离婚。”
    看到桂秀娥因为痛而有些苍白变形的脸，林俊赶紧给她擦汗说道：“别激动，你们对我一样重要，但你要知道你对我更重要。”
    桂秀娥满足的笑笑：“我是林家的媳妇，老爷是非常看重这个孩子的，不断来信。为了林家我也宁可要这个孩子，我……。”
    桂秀娥话没说完，突然脸色大变，眼前痛得发黑。林俊吓得大喊：“杨医生。”
    杨洁正在和王强生气，听到林俊的话吓得一下跑进去。邵永行也要进去，王强说道：“邵院长，你个大男人进去干什么？”
    邵永行愣一下冷冷的说道：“王司令，我是医生，这里是陆军总医院，你最好少干涉。”
    邵永行的态度让王强有些发愣，愣过之后刚要发火，邵永行转身走了。王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愣愣的想了半天，对身后推着他的张杰说道：“我们走。”
    张杰没说什么，推起王强离开医院。一些跑过来的人当然是讨好的意思多，看到王强和邵永行的态度，都知趣的和王强离开。
    桂秀娥终于推进手术室，从第一医院过来的妇科医护人员加上陆军总医院的人行动起来，林俊被请出了手术室，他在走廊里来回的走，被护士劝到休息室。
    “少俊，秀娥姐怎么样？”夏荷和冷碧寒一同跑过来。
    冷碧寒说道：“我们刚刚知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林俊摇摇头，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别说他不知道，其实连杨洁和邵永行也不知道。
    林俊心里叹息，还是医学落后，看来自己得加大科技投入，加快医学的研究。后世的时候中国在这些方面就一直低于世界水平，在医学上日本一直遥遥领先。
    一想到这个问题，林俊心头大震，他想起来一件事，这么长时间自己怎么把这件重要的事忘得一点没剩。
    历史已全然改变，龙情局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是没有了这样的事，还是自己忽略了？
    林俊对身后一直紧跟着自己的张国强说道：“小张，马上通知靳小东局长上这来，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夏荷心头一惊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找靳局长，难道秀娥姐是有人害她？”
    夏荷的一句话让冷碧寒脸色大变，吃惊的看着林俊。林俊摇摇头说道：“别瞎猜，我只是想起一件事，一直把他遗忘了，刚才提到中国医学的落后，突然想到，我要马上调查这件事。”
    夏荷是军人出身，林俊没说，她虽然是林俊的老婆，但也没有问。冷碧寒算不上军人，张嘴问道：“什么事让你这样？”
    林俊叹口气说：“我想起来鬼子在东北有一支部队叫731，他们是日本的细菌研究部队，主要是研究生化武器，进行细菌战。这已经是很危险的，最严重的是他们占领东北后，一直在用中国人进行活人实验。”
    “活人实验”夏荷和冷碧寒都不是无知的女性，都是有知识的人。对什么是生化武器，什么是细菌战当然知道。全都吃惊的张大嘴，夏荷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机：“让靳局长查清，如果如此必须摧毁，要让日本自食其果。”
    林俊明白夏荷这个让日本自食其果什么意思，说道：“夏荷你马上回参谋部，通知一下张大浩让他暂时代理参谋长的职务。给段秋明电报，派出人进入哈尔滨，清查哈尔滨平房镇一带。日军防疫给水部队，就是731部队，必须摧毁他们。但是让他记住，我要里面的全部资料，必须想办法给我拿到手。”
    冷碧寒吃惊地说道：“少俊你打算研究细菌武器？”
    林俊心里一颤，冷碧寒不是军人，自己一着急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摇头说道：“别胡说，我怎么会研究细菌武器，那些资料有极高的医学研究价值，日本的先进医学是用中国人生命研究出来的。”
    冷碧寒松口气说道：“生化武器是国际公约禁止的，那样太没人道，也违反国际战争准则。”
    林俊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国际法？战争准则？这是谁规定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中国军民，日本在中国上千次的使用毒气弹，这些有人谈过吗？还不是一样没事，日本人该杀。”
    看着林俊有些铁青的脸，冷碧寒没有再说话。她不清楚这些，她觉得林俊和她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变远了，她不了解林俊。
    她很爱林俊，一个比她小得多，走路还不是很稳的小孩子，母亲却把自己交给了他。
    冷碧寒也就全身心的跟着这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小男人，最后也成为他的妻子。冷碧寒不知道母亲怎么看出来的，这么多年之后，林俊确实不一般，从一个儿童到今天的少年，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少年总统。冷碧寒是有知识的，有见识有头脑，林俊真的向外界说的那样“不是神，就是妖”人哪有这样的能力。
    看到冷碧寒有些变化的脸，林俊勉强笑笑说道：“这些不关你的事，别往心里去。有些事情你不了解，知道以后想法就会不一样了。”
    冷碧寒笑笑，确实如此。自己关心那些干什么？知道林俊也喜欢自己，宠着自己就行了。她热爱自己的科研事业，战争和自己没有关系，也就肆然的笑笑：“少俊，秀娥姐能生男孩、女孩？”
    林俊心里有些好笑，都说漂亮的女人头脑简单，冷碧寒很有头脑，也有知识水平，但心思却很简单，看来以后注意，还是不要让她接触这些军政问题。也就笑着说：“男孩女孩都一样，你们也都是女子嘛！”
    “就是”冷碧寒说道：“虽然如此，但我想生男孩，那多好，可以娶好几个美女，我冷碧寒的孩子一定是要娶一大群美女。”
    夏荷说道：“哼，就你那长相，要是生个男孩，那就是祸国殃民，女人的杀手，弄不好是要危害社会的。”
    “胡说，那是美少年佳公子，迷倒天下女孩。”冷碧寒得意的说道。
    看到她这样子，夏荷也不和她斗嘴了。冷碧寒就这样，有很高的科研能力，但确头脑简单得可爱，这也就是她一直等于霸占着林俊，桂秀娥和夏荷都不和她计较的原因。
    两个人斗嘴的时候，林俊想得确是应该让张大浩通知各军长，防备日军的毒气弹。因为战斗顺利，一直没有出现过，自己也忽略了这个问题，要是狗急跳墙的日本被逼急了，有可能大规模使用。龙泉军在这方面确是弱项，防化必须跟上。但这些话他不想当着冷碧寒说，想等到秀娥生完孩子，再作安排。
    门开了，杨洁进来脸色并不好看。看到杨洁的样子，林俊也是一惊，聪明的夏荷和冷碧寒全都变的脸色。林俊担心的问道：“杨医生怎么了？”
    杨洁说道：“司令情况有变化，不是双胞胎，总参谋长的子宫侧面有一个肿瘤，必须切除，但是切除肿瘤可能危及到孩子的生命。不切除没有办法取出胎儿。强行保住胎儿，又会危及到大人的生命，桂总参谋长要求保住孩子，你看怎么办？”
    “胡说八道”林俊一下火了：“杨医生，这还用问吗？以保住大人为主，其他的不用考虑。”
    林俊的痛快又一次让杨洁另眼看待。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先问有没有两全的办法，像林俊这样痛快的还没有过，这是真男人，这是把女人看做是最重要的表现。
    这一刻杨洁明白了为什么桂秀娥能甘愿为林俊牺牲，能为什么这样爱着这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
    夏荷问道：“杨医生，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杨洁说道：“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那就是总参谋长牺牲今后永远不能生育的能力，整体切除，但这样一来都是女人，意味着什么你们也清楚。”
    林俊不是很清楚，但身为女人的夏荷和冷碧寒都是知识女性，当然明白。子宫卵巢一起切除那还是女人吗？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比这严重的吗？两个人的脸色当时就是惨白。
    杨洁说道：“总统，必须马上作出决定，产妇不能等。”
    林俊也无法决定了，失去孩子和失去大人之间，林俊可以痛快的下决定，这是没什么犹豫的。林俊没有那么自私，虽然他知道那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不能做出保孩子的决定。杨洁这个两全的办法，是牺牲桂秀娥幸福的代价，如果桂秀娥不能再生育，只有一个儿子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会不会……
    林俊怎么决定？保住孩子桂秀娥就没命了，保桂秀娥那么孩子呢？对她的打击是多大？如果两边都保住，对桂秀娥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影响，她能承受这个心理负担吗？如果是后世没有什么疑问的，可这是四十年代，不是七八十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再有……林俊想的更远。
    这一下夏荷和冷碧寒都不敢说话，两个人都是担心忧郁的看着林俊。林俊在地上来回走动了几步说道：“杨医生，秀娥清醒吗？”
    杨洁说道：“这是剖腹产没有全麻，再说总参谋长不同意全麻，她怕影响大脑，以后不利于军事指挥，她是清醒的。”
    林俊心里清楚，桂秀娥在这样的时间也不想休息，一定要指挥龙泉共和国的统一战争，这是她军事指挥生涯的顶峰，这是她的事业。但能做出保孩子，自己宁可没命的决定是下定决心的。他说道：“我可以进去和她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