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再度出击（五）
    阜平警察局审讯室，靳小东看着面前的林铁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林铁柱眼里的吃惊和不相信，让靳小东断定，林铁柱可能真的不知道纪筱悠是日本特务，更不知道纪宪臣也是特务。
    林铁柱心情很沮丧，当靳小东告知他纪筱悠有可能是日本特务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相信。
    靳小东有些遗憾，又感到很可惜。林铁柱以他和司令的关系，以他黄埔出身的身份，将来是可以飞黄腾达的，可是却栽在女人手上，真是不值得。
    林铁柱没有隐瞒，他如实的讲了和纪筱悠认识的过程，原原本本没有隐瞒。除非他在喝醉酒的时候说些什么他忘记了，其他的只要能记起来，他都如实的讲出来。林铁柱相信少爷不会冤枉他，心里也觉得愧疚。他对不起春桃，对不起自己刚刚三岁的儿子。
    随着自己的讲述，不用靳小东再说，林铁柱已经知道自己透露出多么重要的军事情报。除非纪筱悠不是特务，要是她是日本特务，林铁柱说出的这些话，每一条都够枪毙的。
    靳小东心里已经有了确定，日军知道猎豹别动队的行动，以致在唐县到曲阳一代设下埋伏，准备把渗透作战的别动队一网打尽，这些都是林铁柱说出去的。也就是林铁柱只是参加军官会议，并没有参与制定作战计划，所以日军只是知道这个计划，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地点和人数。
    最让靳小东来气的是，林铁柱没有出城追赶大部队之前，竟然返回纪筱悠那里，透露出警备团前往曲阳的情报。靳小东唯一能祈祷的就是阜平已经封闭，电台在进行干扰，希望这样重要的情报鬼子还不知道。
    整理完材料的靳小东，准备把这些材料交给魏雅琴和林俊。事情已经清楚，如何处理林铁柱，不是靳小东的事。他的职责是查清事情的真相，不是如何处理当事人。
    “报告”值班警察进来说道：“靳科长，外面有一个女人想见局长。龚局长出去不在，她说有急事要见靳科长。”
    靳小东没有明白，龚局长不在，还有副局长，还有各科室的科长，自己不是阜平分局的人，见自己干什么？问道：“人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里”随着说话，纪筱悠在外面进来。警察局里面的人不认识纪筱悠，就连靳小东也不认识她。看到这个很漂亮的女子私自进入这里，还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靳小东明显的感觉到危险。这是警察局内务办公室，虽然说不上军事重地，可是也并非是随便出入的地方。
    脸色凝重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见局长？”纪筱悠一笑：“你应该是靳小东科长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纪筱悠，没想到吧？”
    靳小东吃了一惊，这是反谍报处的事情，不是刑事案件，普通警察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们当然不知道纪筱悠是谁。整个内务办公室里面的五六个警察都愣愣的看着这个一身传统女装的纪筱悠。
    靳小东本能的想掏枪，纪筱悠是有准备的，手中的枪先指向了身边的一个警察。这是她的高明之处，既然知道靳小东，又怎么会不知道靳小东是合格的特工人员，身手会相当不错，所以她的枪没有指向靳小东，而是她身边毫无防备的这个警察。
    这些内务警察都是普通人，很多都是不带枪的警察。林俊犯下一个错误，他把这个时期当成和平时期，规定文职和内勤人员不许配枪。
    整个内务办公室只有靳小东有枪，再一个就是进来报告的值班警察有枪。他刚想掏枪，就被纪筱悠的枪指上，吓得身体一颤，没敢动作。
    纪筱悠没有把枪对准自己，而是身边的警察，这一点也出乎靳小东的预料。虽然他的枪迅速出来，指向纪筱悠，可是身手非常不错的纪筱悠已经成功挟持了这个警察。
    她一下撕开自己的衣服，腰间是四颗连在一起的手榴弹。拉环扣在另一条手腕上，相信只要她拉动引线，四颗手榴弹就会爆炸。
    纪筱悠把枪放在那个警察的脑袋侧面说道：“靳科长，你我是干一样的，彼此都明白，不想这里的人全死，就听我的。”
    靳小东懊悔的要死。他绝对没有想到纪筱悠会这样疯狂大胆，竟然冲进警察局，毫无防备的他立即陷入到被动当中。冷静一下说道：“你冷静一下，你是特工人员，不是敢死队，也不是亡命徒。放了我的人，我让你离开阜平。”
    纪筱悠冷笑一下：“靳科长，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这是两国战争，这是战场，不是江湖仇杀，不是讲信用的地方，你会放我离开，我会相信吗？”
    靳小东也是无奈。确实，自己是没有权利放她的，这不是刑事犯罪，这是两国战争。可是他能看着这些警察死吗？在靳小东犹豫的时候，纪筱悠已经逼着其他五个警察聚到一起。这个内务办公室不大，纪筱悠身上的四颗手榴弹是军用大威力的手雷，估计同时爆炸，这个房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能幸免。他放下手枪说道：“说说你的条件。”
    “痛快，不愧是龙泉军反谍报处的科长。你应该是处长才对。”纪筱悠赞叹道。
    靳小东这个时候也开始佩服这个纪筱悠，能在无处藏身的时候，直接杀进警察局，不但机智也很勇敢。也是面带微笑地说道：“你也不差，在这个时候想到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
    “过奖了”纪筱悠说道：“条件一个，我要见林铁柱。”
    靳小东一愣，他的判断是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捕，他们已经无处藏身，这才铤而走险的袭击警察局。挟持人质，无非就是为了离开这里。可是纪筱悠却是想见林铁柱，脱口说道：“纪筱悠，林铁柱不会跟你走的，他不会背叛龙泉军。我们也查明林铁柱不过是被利用，他并没有投降你们。”
    纪筱悠的神色有些变化，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按着她的估计，没有找到自己，林铁柱绝对洗清不了嫌疑。以龙泉军的手段，绝对不会放过林铁柱。可是靳小东却这样说，要是林俊不怪罪林铁柱，纪筱悠带走林铁柱的可能很小。
    因为她知道林铁柱没有投降自己，只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利用而已。脸色变白一些的纪筱悠说道：“林铁柱跟不跟我走是一回事，我也没说要带他走，只是想见他一面。”
    靳小东也不知道林铁柱会不会和纪筱悠走，要是林铁柱真的要走，靳小东能向林铁柱开枪吗？他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内务办公室发生的事情终于被警局内部人知道，消息立即传遍警察局。刑警队和内保科的人全都赶过来，外面围上来很多警察，刑警大队长林少白是林俊的本家堂哥，年纪三十多岁，是原来的老兵。退出军队进入警察局，当上刑警队长。在外面就要冲进来。
    靳小东说道：“林队长，退后。”
    林少白后退几步。他不明白，屋子里只有六个人，就是全都死了也没什么，就当是抗战牺牲了。战场上牺牲的士兵还在少数吗？不过看到靳小东明白过来，一定是这个靳小东怕死。心中有了轻蔑的感觉，并没有下令让警察全部后退，而是长短枪全部对准了里面的纪筱悠。
    纪筱悠也有些失算，她也没有算到这些人会这样不顾生死的围在这里。这是特工专用手榴弹，爆炸威力大于普通军用手雷，爆炸速度也是有三秒时间。足可以摧毁这个房间。靳小东犹豫半天说道：“那好吧，你等着。林队长，去羁押室把林铁柱带来。”
    林少白这才明白这个纪筱悠打算带着林铁柱一起跑。看来自己算错了，当初还以为林铁柱不会叛变，现在看来这个纪筱悠不惜冒险前来救他，一定是真心投靠了鬼子，立即心头大怒。
    不过这里分局长不在，靳小东是局里拍来的，又是主管反谍报的事，只好执行命令，去带来林铁柱。
    林铁柱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心思。靳小东亲自审问完他以后，林铁柱已经知道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泄密罪已经是最大的罪行，但愿不要把自己定成投敌汉奸，要不春桃和儿子将背上一辈子的耻辱。
    林铁柱只能以死来证明自己是失误，是无意犯错误的，不是甘愿投敌叛国的。林少白在外面进来：“林铁柱，你个狗汉奸，跟我走。”
    林铁柱很是诧异，自己被抓起来以后，还没有哪个人这样说自己。看到一脸气愤的林少白说道：“少白哥，我没有投降鬼子，我只是不知道才被利用的。”
    林少白一脸讥讽的说道：“林铁柱，我不是你的哥，我没有汉奸弟弟。你的情妇日本婊子已经杀到警察局救你，还说没投降，我恨不得现在枪毙你。少俊真是瞎了眼睛，怎么养了你这条狼？走。”
    “筱悠，你说纪筱悠来了？”林铁柱也知道没有抓到纪筱悠。因为靳小东让林铁柱提供纪筱悠可能的藏身地点，林铁柱哪里知道。林少白根本就不给他问话的机会，也懒得回答，使劲的一推林铁柱，向前面的警察局内务办公室来。
    看到门外围着的警察，林少白喊道：“让开。”
    这些举着枪的警察让开一条通道，不少警察都大骂狗汉奸。刚刚到门口，纪筱悠喊道：“让林铁柱自己进来，其他人后退，否则就同归于尽。”
    林少白没有得到命令，不知道该怎么办。靳小东说道：“林队长，照她说的做。”
    林少白推了一把林铁柱，自己向后退了一步。林铁柱进入房间，看到的是站在前面的靳小东，和几个警察。纪筱悠手里拿着枪，身上是四个大号手雷。林铁柱怔怔的看着纪筱悠，他不知道说什么。纪筱悠有些激动：“铁柱，你没事吧？我来救你。”
    这一句话没有做作，说的真情流露，让林铁柱心头颤抖。当他知道纪筱悠是再利用自己的时候，心头也是十分愤怒，可是他却恨不起来。
    怎么说服自己都办不到，只是气愤，没有仇恨。看到纪筱悠的一刹那，真的想过去狠狠的揍她一顿。可是纪筱悠的一句问候，让林铁柱的愤恨也消失。他用发颤的声音说道：“筱悠，你这是何苦呢？你知道我是不会背叛少爷的，也不可能投降当汉奸。”
    纪筱悠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来的时候已经想到了。”
    林铁柱说道：“你既然想到了为什么还来，这么傻呢？”
    纪筱悠脸色更加发白：“确实，一开始接触你只是想到情报，只是利用你，可是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你，我不想你死，我要救你出去。”
    林铁柱摇摇头说道：“我是不会走的，你是为了情报，为了你的军队国家，我不怪你。我对不起少爷，对不起龙泉军，我只有一死谢罪。可是你如今来了，看来你也难逃一死。”
    纪筱悠眼里闪过一丝凶狠：“我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活着过。你和我走，我们就走，不和我走就一起死。”
    两个人的对话把全部听到的人惊呆。这算什么？这可是两个敌对的国家，敌对的军队，战场上生死对手，怎么变成这样了？被挟持的人当中，因为是内务办公室，有两个女警察，这时已经露出同情的表情。
    本来外面是一片叫骂声，这时候也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个人都被感染。纪筱悠转头对着一直冷静的听着两个人说话，没有插言的靳小东说道：“靳科长，你看到了，林铁柱没有投降，你放过他，我愿意以死换取他的生命。”
    “这个……”靳小东也不能决定。这不是可以交易的事情，他无法决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靳小东的年纪不大，今年只是不到三十岁，他也希望有一个能愿意为自己而死的恋人。靳小东相信，这要是刑事犯罪，他都可以网开一面，可是这不行。
    他是反谍报处的，这是军事谍报，这是反特战斗，是没有人情可讲的。只能无奈的说道：“纪筱悠，我不管你的言语是真是假，但是你真的出现在这里，我就当是真的。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这是不可能的。林铁柱犯下的错误，他必须承担责任。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要不那些死在战场上的英灵如何能安息。”
    纪筱悠叹口气，她知道这是不容改变的事情，转身把手里的枪递给林铁柱说道：“铁柱，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你亲手打死我，他们看在你立功的份上，可以轻处理你。”
    林铁柱接过枪，举起来，纪筱悠轻轻闭上眼睛。林铁柱咬着嘴唇，手有些颤抖，看着纪筱悠闭上的眼角流出两滴眼泪，无奈的放下枪说道：“筱悠，我舍不得杀你。放了屋子里的人，我陪你一起死。”
    纪筱悠睁开眼睛说道：“铁柱，我没有看错你，我为你死值得。好你们都出去吧。”说着身子让到一边，空出了门口这一面。
    靳小东摆摆手，屋子里五个警察连忙跑出去。靳小东没有动，他看看纪筱悠说道：“纪筱悠，我也不想看着你死，更不愿意看到林铁柱死。投降吧，只要你能为龙泉军出力，我可以向司令为你求情。”
    纪筱悠惨淡的一笑：“靳科长，你会为了生存下去投降大日本皇军吗？”
    看到靳小东摇头说道：“那就是一样，你不会，我也不会。你能为你的国家而死，我也能为我的国家而死。我今天这样做不是我背叛，是我爱林铁柱。就像他宁可陪我死，也不会投降的跟我走一样。”
    靳小东叹口气说道：“那么我无话可说，你和林铁柱自己决定吧。”
    靳小东知道这是一个死结，没人能够打开。尽管他也同情，可是他不能罔顾国家大义于不顾，转身向门外走去。
    “司令，参谋长，到”一声高呼，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林俊来了。确实，林俊和桂秀娥带着周正和严顺走进警察局。外面早就接到消息赶回来的局长龚念拦在林俊面前：“司令，参谋长，你们不能过去，纪筱悠身上有炸弹，太危险了。”
    林俊摆摆手说道：“没有问题，铁柱在里面，他不会杀我的。让所有人退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林俊连周正和严顺都没有带，和桂秀娥两个人在警察们让开的通道进到里面。
    这个表现让还没有出来的靳小东简直亡魂皆冒。这要是手榴弹爆炸，龙泉军等于报销。
    拦在林俊和桂秀娥面前：“司令，参谋长，你们不能进去，卑职负不起责任。司令也不应该置龙泉军于不顾，以身涉险。”
    林俊不是不知道这些，他的位置不是逞英雄的。他身上关系到太多的利益和重任，一旦出现意外，龙泉军就可能瓦解冰消，辛苦建立的抗战基础就会毁于一旦。可是他刚刚经历过思想上的巨变，他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这时已经是午后的时间，一上午的时间，在中午的时候，林俊终于接到了报告，警备团和炮兵营按着预定时间进入攻击位置，而独立旅的两个团也进入攻击位置，开始进攻。在林俊接到消息的时候，两个团已经成功突破九子口和灵山两个日军防线，正在向前突进。
    林俊给军情处和通信处命令，解除无线电干扰，取消城门封闭，恢复对各部队的通讯。因为战斗已经开始，没有必要再封锁下去。
    恢复通讯的龙泉军立即知道了各方面的消息，也知道了别动队在望都到定州这一带，牵制住三个大队的鬼子，两个团的伪军。以致在行唐和顺平的日军兵力不足。被独立一团和独立二团封住两县城的通道。
    陈锋留下两营的兵力半包围行唐，第一营正在向明月店方向进攻。谭登江的第二团也是一样，两个营看住顺平放方向可能的日军增援，一个营向望都以北的青草坡一带进攻，迎战可能沿着铁路增援的鬼子。
    这是午后发动的进攻，中午的时候，藤田忠武才接到毒蛇传回来的情报。他一面把情况向方面军报告，一面紧急的抽调部队增援行唐和顺平。可是他哪有部队进行增援，远了不解决问题，近处无兵可调。急得他如同热锅蚂蚁。就连总是一副智者面孔的工藤小岛中佐也是毫无你办法。
    工藤小岛说道：“司令，把包围别动队的兵力增援两个方向，堵住林俊的进攻。铁路已经被破坏，消灭一个别动队，失掉两座县城，罪名太大了。”
    藤田忠武已经没有办法，明月店到青草坡这一代的铁路和三个车站已经彻底报废。只好接受工藤小岛的意见，命令第3大队和第4大队，立即分兵两路，分别迎战快速突进的龙泉军两个团。
    可是就在林俊接到警察局报告的时候。夏荷指挥的警备团和炮兵营向曲阳发动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