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一次反扫荡（五）
    看着阴沉着脸的林铁柱，头上带伤，吊着一只胳膊的吴绍说道：“对不起团长，都怨我，是我出的主意，也没有指挥好。”
    林铁柱看了吴绍一眼，心里十分来气。确实怨他，要不是吴绍出主意，想伏击日军这个先头第5大队，哪有这样的失败？不过第二团能退到辛庄，也多亏了吴绍领着人在后面拼死阻击，吴绍也身上两处负伤。林铁柱压压心头的不满说道：“我是主官，失败是我的责任。”
    吴绍说道：“团长，我们应该撤退，辛庄根本守不住。二团伤亡近半，辛庄没有险要，这里还是半平原地区。一但鬼子进攻，我们挡不住有再次被击溃的可能。”
    “退，退，就知道后退”林铁柱终于发火：“现在想起来了。我们的任务是迟滞日军前进，向后退到哪里去？阜平是一座残破的县城，更加守不住。鬼子要是推进到阜平，将影响到少爷的计划。传令在辛庄坚守，挡住日军的进攻。”
    吴绍没敢说话，他觉得林俊要求第二团只是骚扰日军，迟滞他们的行动。尽管伏击战失败，伤亡过大，也不应该在这里打阻击战，应该避开正面日军，在后面袭击，让鬼子不能全速前进。可是伏击计划是自己提出来的，也是自己没有守住正面阵地，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只好传令部队在辛庄修筑防御阵地，阻击鬼子的进攻。
    林铁柱已经后悔得不行，本来想证明第二团在自己的训练下，不低于独立团的战斗力。只要消灭这个大队，战果就会和夏荷她们一样。自己凭着一个没有完成训练的部队，取得这样的胜利，当然要比他们功劳都大。也证明了自己不比夏荷的能力差。
    可是意外的失败，刚刚组建的第二团竟然伤亡四百多人，快接近一半的兵力，并且让鬼子攻击到辛庄。鬼子只要夺取辛庄，就能占领阜平县城。他没有办法，打算在这里阻击鬼子一天时间，基本就能达到林俊要求的时间。
    林铁柱竟然大胆的没有上报失败的情况。他觉得这个时候上报，更加丢人，也显得自己无法完成预定的迟滞计划。要是在这里阻击一天，虽然伤亡过大，但是自己完成了预定的迟滞时间。伏击计划虽然失败，可是也歼灭日军五百多人，一个日军第5大队被打残，双方也就算是平手.论伤亡日军还要多一些。就是抱着这样的小心思，林铁柱没有上报他在平阳伏击战的失败，想在辛庄挽回快速撤退的时间。
    藤田忠武当然不会给林铁柱机会，既然取得胜利，进攻当然不会停止。命令已经残废的第5大队撤到后面，命令第4大队上前，不顾天色已经发暗，整个大队向前追击进攻。只要一举拿下辛庄，占领阜平，直逼龙泉关镇。就能迫使林俊在其他方向撤兵。
    接到报告的桥本群少将当然高兴，南北两个方向进攻不利，部队整个大队的失踪。西路进攻没有太大伤亡，可是进展缓慢，几乎没有希望。唯一的是东路进攻取得胜利，命令藤田忠武大佐不惜代价的进攻，给其他方向减轻压力。
    四路进攻为什么？就是知道林俊兵力有限，让他顾此失彼，达到分兵消灭的目的。得到这样的指示，藤田忠武一改日军没有夜间军事行动的习惯，连夜杀向辛庄。
    在午夜的时候，战斗打响。日军独立守备队没有炮兵，让第二团坚守的时间长一些，可是第二团士兵连续作战，又刚刚失败，士兵极度的疲倦，战斗力被大大减弱。
    尽管吴绍和三个营长全力组织战斗，可还是难以阻挡日军的进攻。在午夜之后不长时间，左翼阵地被日军突破，全连士兵战死一多半，剩下的后退。
    吴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指挥部：“团长，不行了，左翼阵地被突破。我们守不住了，下令撤退吧，要不第二团就会全军覆没。”
    林铁柱又一次后悔，他认为鬼子不会连夜进攻。今天一夜时间，明天早上日军进攻，坚持一个上午没有问题，然后撤退。鬼子白天有飞机助战，失败了有理由。可是疯狂的藤田忠武竟然连夜进攻。听到吴绍的报告。感到一阵的惊慌，有些慢慢茫然不知所措：“怎么撤日军也会追击的。”
    吴绍这个人，贪恋权势，但是对林铁柱却十分忠心。看到林铁柱的担心的样子，说道：“我留下一个连阻击日军，团长带领全团向阜平撤退。这是夜间，只要撤退速度快，鬼子不敢全力追击。”
    林铁柱这个时候，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心理素质不行。这不是知识能解决的，也不是你的指挥水平能代替的。心理素质是一种长期培养，和人的生活环境，以及多方面因素形成的，也在于日常的学习和锻炼。
    尽管学习的时候和训练的时候，显示出林铁柱的指挥才能和头脑，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显得没有主见和惊慌失措。点头说道：“那好吧，这里交给你。传令第六连留下阻击，其他部队向阜平撤退。吴绍你也小心点。
    吴绍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放心吧团长，我知道怎么做。”
    他没有在说什么，直接返回阵地。叫过来三个营长，这时候日军进攻又一次被打退。洪尚乾指挥第三营用手榴弹近距离轰炸的玩命战术，夺回左翼阵地。但是第三营已经伤亡殆尽。
    吴绍这个团副官，并不是副团长，可是他的头脑和进取精神，还是得到三个营长的认可。吴绍说道：“团长已经同意，三位营长，你们带领部队向阜平撤退，我和第六连留下阻击鬼子。我的建议不要在阜平停留，那里还是守不住。因为日军有飞机，带领部队撤到东下关坚守，那里有龙泉军修筑的第一道防线，利于坚守。”
    林茂说道：“还是我留下吧，我有些对不起少俊。我不能让日军消灭第二团。”
    吴绍摇摇头说道：“算了，时间不多，都不要争了。伏击日军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得承担责任，我对不起团长，是我害的团长，我该赎罪。”
    吴绍一心钻营，总是惦记着当官，这一点上三个营长其实很反感他，平时也只是承认吴绍的能力。在这一刻，他们觉得吴绍这个人其实也不错，最少不是逃避责任的人。作战也很勇敢，要不是他拼死留下阻击鬼子的追击，根本不可能退到这里。三个营长还要说，吴绍摆手说道：“这是团长的命令，执行吧。”
    利用鬼子再次准备进攻的间隙，第二团残余的部队悄然的撤出阵地，向远处阜平方向撤退。整个辛庄阵地上，变得静悄悄的。第六连只剩下四十多人，连长已经牺牲，代理连长的是第三排长姚成虎。
    吴绍看着阵地上的四十多人说道：“各位弟兄，实在对不起了。我们留下，那就意味着是死在阵地上，多阻鬼子一分钟，团长和其他弟兄们就安全一点。今天就让天下人看看，第二团的兄弟不会比别人差，面对鬼子也是一样不怕死。”
    姚成虎笑笑说道：“吴团副，兄弟们以前是有点看不上你，不过今天你的表现让兄弟们服气。没说的，不就是一死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拉着鬼子一起陪葬，值得。”
    六连战士王正声说道：“我不担心，少爷司令答应的，牺牲在战场上的人，他的家人有龙泉政府管，我母亲和弟弟她们不用我担心。我这回就和鬼子一起死，她们就是烈士家属。”
    四十几个人有的说话，有的默不作声，可是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担忧，都在收拾阵地上的武器弹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身上插上一颗打开后盖的手榴弹。
    四十三个人散开在正面阵地上，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枪，盯着远处的火光，那是日军进攻的出发阵地。
    藤田忠武大佐已经赶到前沿阵地，日军部队的夜战能力不强，士兵根本就不习惯这样的战斗。受视觉限制，他们的战斗力无法全部发挥，特别是掷弹筒无法发挥威力，进攻一再的受阻。几次进攻伤亡二三百人，还是无法突破这个防御阵地。上一次进攻，已经攻占了左翼阵地，但是在手榴弹的近距离自杀式爆炸下，日军伤亡严重的被迫退回。
    赶到前沿的藤田忠武给了指挥进攻的大队长两个嘴巴，让他不要害怕伤亡，一定要一次占领阵地，消灭龙泉军第二团。
    日军整合兵力耽误时间，很久才发动进攻。大队长鸠山隆指挥一个大队分成三个中队，成三个集团，分三个梯队向辛庄正面阵地发起进攻。
    阵地上的吴绍冷眼看着进攻的鬼子，把肩膀上的机枪摆正一下。他知道今天必死无疑，可是他已经放下心头的负担，觉得死对自己看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全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搬到龙泉关镇，没有土地，没有房屋，靠着租种王家的土地生活。在吴绍的眼里，他非常羡慕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当他渐渐长大的时候，家里人给他介绍了一门亲事，那是阜平砂窝村的姑娘。吴绍很喜欢，可是在马上要结婚的时候，他未来的媳妇却被邻县的县政府师爷的儿子强奸了。上告无门的吴绍想不计较这些，可是姑娘却不堪忍受羞辱，上吊自杀。
    吴绍再也没有娶亲，那一天起他发誓一定要当官，将来也有权有势。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头脑不行，什么基础都没有的他根本当不上任何官。参加龙泉军之后，吴绍很努力，渐渐的也当上小军官。可是他想爬的更高，知道林铁柱和林俊的关系，开始一直支持林铁柱。
    这一次的伏击战，他提出建议，说动林铁柱伏击前锋的鬼子第5大队，没想到却全面失败。吴绍认为这一次林铁柱将没有翻身的机会，那么自己也就更加完了。主意是自己出的，后果就得自己承担。这些年的努力白费，也害了相信自己的林铁柱。
    所以他主动留下，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个时候放下心中当官的执念，人反倒轻松起来，自己真的很傻。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鬼子，吴绍的嘴角出现一丝自嘲的微笑。稍稍挺直一下身子，嘴里喊道：“打”手指狠狠的扣下扳机。轻机枪的枪口喷出一道火焰，子弹的尖啸声掩盖了其他声音，阵地上四十多人起向鬼子开火。
    进攻的鬼子被打倒的和卧倒的，纷纷开枪还击。阵地上的六连战士不用指挥，不用监督，他们脑袋里什么也不想，只是想着把枪膛里的子弹射向进攻的鬼子。
    进攻的鬼子已经被训斥，后退就是枪毙，他们也只能是进攻，不死就得向前进攻。阵地上只有四十三个人，鬼子是三个中队，他们的射击很准，又有就近距离轰击的掷弹筒，阵地上的人越打越少。
    吴绍感到身躯一震，人一下摔倒在地上。他抬眼看看左右，发现阵地上开枪的地方不超过十几个地方，那就是意味着还有这些人。
    吴绍已经忘记时间，忘记他已经坚持了多长时间。咬着牙翻滚一下，架起身边不远的一挺机枪，打出枪里最后几颗子弹。他想换子弹，可是伸手摸一下，一边的弹药箱里面是空的。
    吴绍感到很失望，只好翻身倒在地上，在身边的两个战士身上抽出没有来得及拉响的手榴弹，掖在自己的腰间，把三个铁环扣在手指上。
    低头看一看自己的前胸，上面有三个枪眼，正在汨汨的流出鲜血。吴绍很奇怪，这样的重伤，自己怎么会这样清醒？除了感觉到浑身无力以外，头脑十分清醒。
    “轰”在不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吴绍没有回头看，他知道鬼子已经攻上阵地，那是最后的战士拉响手榴弹。他仰面倒在战壕里，看着天空若隐若现的星星，听着杂乱的脚步声。
    当他看到很多大脚在他身边越过去的时候。吴绍没有喊出一句像样的口号，而是默默的拉响身上的三颗手榴弹。巨大的爆炸，腾起一股烟雾和火光，爆炸周围的五六个鬼子一起被炸上天空。
    整个阵地上一片寂静，登上阵地的藤田忠武看着微弱火光下的阵地，他感到一丝心底的寒气。这个不是多坚固的防御阵地上，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这样长达一个小时的阻击作战，阵地上竟然只有这些人。
    他们竟然没有一人逃跑，没有一人投降，连伤者都没有，竟然全部战死。藤田忠武下令部队集合，向阜平方向追击前进。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不知道龙泉军第二团撤走多少人，不过相信不是太多。前后已经六七百人战死，一个第二团剩下的不足一半人马。
    可是集合后的藤田忠武大佐发现，在平阳被伏击，他的一个大队伤亡一半还多，在辛庄这里的进攻战，伤亡是一样的数字。前后已经是一个大队八百多人被消灭。当天色大亮的时候，藤田忠武的大队人马进入阜平县城，这里早就是一个空无一人，破败的空城。
    藤田忠武不得不下令部队在这里修整，一夜的进攻和追击，日军也是筋疲力尽，他们没有追上撤退的龙泉军。阜平没人坚守，龙泉军第二团继续向后撤退。
    皇军已经占领阜平，这里距离龙泉关镇只有三十多里地。也就是一上午的时间。藤田忠武大佐向司令官桥本群少将报告，独立守备队占领阜平，在明天可以向龙泉关镇进攻。
    当藤田忠武接到司令官转过来的战报时候，立即赶到眼前发黑。他简直不敢相信，进攻陈庄一线的皇军第11联队在栗树坡被伏击，整个联队接近四千人，最后逃回陈庄的皇军不到一千五百人，整个联队被消灭两千三百多人。为了防止再度遭到攻击，残余的第11联队退出陈庄，撤退到平山。
    这还不是藤田忠武吃惊失色的原因，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在南马庄一代进攻的皇军第4独立混成旅团，在大台地区遭遇龙泉军独立团伏击，整个旅团六千多人，竟然被消灭一半。旅团长八角木受重伤，整个旅团被击溃，辎重大炮全部损失殆尽。日军向五台县进攻的104联队后勤被八路军断掉，部队不断被袭击，在胜利无望的情况下，选择撤退。
    看到这个战报，藤田忠武立即感到后背发凉，林俊已经取得三面胜利，只是剩下自己这一路人马，要是林俊腾出手来，自己是不是也凶多吉少。
    桥本群司令官没有下达进一步的指示，藤田忠武也不知道一个独立混成旅团，六七千人，怎么会不是一千五六百人的一个独立团对手。
    其实战斗这样快速胜利，是有原因的。夏荷在史家寨取得无伤亡的胜利，全歼一个大队的鬼子。她看着面前的地图，觉得对于六七千人的一个旅团来说，这样的伤亡算不了什么，对日军的实力没有多大影响。想要胜利必须是重手，让日军彻底残废。
    可是第一大队已经失踪，警觉的八角木少将不会再分兵，他会集中兵力向前进攻，以独立团的兵力还不是五千多鬼子的对手。
    夏荷找来三个营长说道：“诸位，我将在大台准备死亡山谷，但是日军谨慎进兵消灭的有限。我需要一个营把鬼子引进来。”
    王强第一个说道：“我去”
    陈锋和谭登江也表示可以去。夏荷说道：“这一次不是简单的引领鬼子追击。三个危险，第一，必须让鬼子全力追击，第二不能和鬼子脱力太远，那样会让鬼子警觉。第三，一旦最后不能和鬼子脱力开来，引领鬼子追击的部队同样危险。三位考虑清楚再说。”
    三个营长互相看了一眼，王强说道：“我是第一营，还是我去吧。”
    陈锋是一贯和王强争斗的，眼睛一瞪说道：“这还是按着号码排队吗？怎么什么都是你，这回是我去。”
    谭登江笑着说道：“你俩一争就是我去。这回继续争，还是第三营的事。”
    王强立即大喊大叫：“这回必须是我去。”
    夏荷说到：“谁去都一样，还是一营去吧，这个战斗不禁需要战斗力，更需要指挥能力。王强的反应快一些，第一营战斗力也全面。”
    王强洋洋得意的接受任务，夏荷肯定了他的能力和第一营的战斗力，立即让他感到高兴。
    根据计划制定，王强的第一营在史家寨集合，立即向前迎着日军第4独立混成旅团而去，夏荷带领第二第三两个营赶往大台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