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弹筒再次咆哮起来，小小村头落下无数颗炮弹。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线，好像一道道催命符一样。
    石壕前后被翻了几个过，壕里面不断爆炸，硝烟钻进石洞，呛得大伙直咳嗽。
    “沈司令，这么下去不行啊！咱们缩在洞里虽然没事，可也无法消灭鬼子，万一鬼子摸上来就麻烦了。”郑二大声喊着。
    “老郑，告诉弟兄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坚守到半夜，否则鬼子还是能追上参谋长他们。派一个弟兄到壕边上监视鬼子，只要鬼子摸上来咱们就冲出去，机枪冲锋枪一起打，一定要把鬼子打回去。”
    “是！沈司令，坚决堵住鬼子，掩护参谋长撤退。”郑二转身冲出石洞，冒着弹雨爬上石壕边，悄悄伸出头，仔细观察鬼子的动静。做土匪那会这种送死的事情自然要派小喽啰去做，现在他却一直亲自做，总把安全留给别人，危险留给自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只觉得这样做心里安稳。当然，他有这份自信，也有这个能力，再密集的弹雨也伤不到他半根毫毛。
    张新鹏见正前方的石壕边被炮弹炸个豁口，而且豁口越来越大，招呼两个弟兄慢慢把重机枪抬出去，隐蔽架在豁口处。炮弹不停的落在豁口周围，把重机枪炸翻了好几次，万幸的是机枪没有炸坏，还能继续发射。张新鹏和两名弟兄埋伏在石洞边，只等郑二发信号。
    炮火准备了十几分钟，开始向村里延伸。村上一挥手，一个小队的鬼子迈着方步向村头冲锋，一个个昂首挺胸，步伐有力，充分显示了征服者的傲慢，也向村头的支那土匪宣告，最优等的大日本皇军是无敌的，任何人想阻挡必将被碾成粉末！
    尽管身边不时落下炮弹，但郑二总能化险为夷，在硝烟里摸爬滚打，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见鬼子开始冲锋，他不再躲避，向石洞里发出信号，随即悄然跃出石壕，伏在外面的弹坑里静静等待着。
    鬼子越来越近，一百米，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不能再让鬼子往前走了，万一有几个腿快的冲进战壕那就麻烦了，郑二瞄准最前面一个鬼子扣动了扳机。
    枪响子弹到，鬼子眉心多了个窟窿，一头栽倒在地，窟窿里往外“噗噗”冒着鲜血。其他鬼子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并没有停止前进，反而加快步伐，嗷嗷叫着向石壕冲来。
    郑二急速推弹上膛、扣动扳机，快如闪电，眨眼间又打出四颗子弹，四名鬼子命丧黄泉。他像弹簧一样跃起，飞向另一个弹坑，刚刚落地，鬼子的炮弹也落了下来，不过都落在原来的弹坑里。
    “妈的，有点视死如归的味道，像个兵的样子。老子倒要看看狗日的有几颗脑袋，能经得住多少发重机枪子弹！兄弟，把子弹准备足，老子要把小鬼子造的东西全部还给狗日的……”张新鹏见鬼子根本无视伤亡，一个劲的向前冲锋，心里有点吃紧，一使劲打响了重机枪，一颗颗子弹像水一样泼向鬼子。
    鬼子一排排倒下，前面的倒了，后面的立即补充上来，始终保持冲锋的姿态。小社几乎要哭了：“妈呀！鬼子怎么都不怕死啊？马上要冲上来了，咋办啊？”
    “小社，都是老兵了，这阵势又不是没见过，怕啥？不用怕，一会就让狗日的草鸡！别露头，冲锋枪照鬼子方向使劲开火，别的事情一概不要管。”沈世杰手持驳壳枪不停的射击，还不时向鬼子扔出手雷，尽管炸不到鬼子，也能遮蔽一下视线，使自己能有机会迅速转移阵地。
    王有把迫击炮移出石洞，前面的鬼子他看都不看，他只管鬼子后面的掷弹筒和重机枪。一发炮弹出去，距重机枪还有几米，他赶紧调整，又一发炮弹出去，鬼子重机枪飞上了天，射手身首异处，副射手腿被炸断，躺在地上干嚎着。
    鬼子发现了迫击炮，所有炮弹一起招呼过来。王有眼睛都不眨一下，迅速调整诸元，一发炮弹过去，鬼子掷弹筒立即炸翻了一具。其他鬼子急了，发疯一般打着炮，似乎不把迫击炮打掉决不罢休。
    王有和鬼子对射着，打了几发炮弹后，他让装填炮弹的两名弟兄进洞躲避，自己抱起一颗炮弹填进了炮膛。“轰隆”一声，炮弹飞了出去，他也不管炮弹落在哪里，转身就往洞里跑，因为他听见一声呼啸，再不跑永远都没机会跑了。
    刚扑到洞口，一颗炮弹准确落在迫击炮上，两名弟兄一把将王有拉进洞里，总算保住了王有的性命。再看迫击炮，斜歪在一旁，架子几乎要散了，眼看着无法再用了。
    王有那颗炮弹打歪了，歪的有点离谱，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炮弹没有奔向鬼子掷弹筒阵地，而是扑向旁边的汽车，一辆汽车被打中，油箱瞬间起火爆炸，车上的弹药被引爆。
    正在汽车旁边待命的一小队鬼子炸了营，拼命向四处逃窜。可是再快也赶不上飞速而来的子弹，狂奔中的鬼子纷纷倒地，很多鬼子飞了起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的乖乖，鬼子的弹药真他娘的不是吹的，简直威力无比，活生生的人飞了那么高，炸不死也得摔死！沈司令，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撤吧，迫击炮没了，鬼子再来咱们不大好对付了。阴差阳错的炸了鬼子弹药车，鬼子肯定要拼命报复，我可不想让鬼子抓住，不把我活活吃了才怪！”王有爬到沈世杰跟前大声喊道。
    “什么？不是你有意打的？打偏了？妈的，怎么搞的？这么点事情都要出错，让我咋说你？还号称神炮手，好端端的一车弹药就这么让你糟蹋了，我看以后别再吹了，小心鬼子笑掉大牙……哎！你还别说，鬼子退下去了，后院起火的滋味不大好受啊，不退在怪呢！既然迫击炮让你这个败家子搞没了，咱们只能撤了，我还指望你多打几炮呢，真是的……命令部队，迅速撤离，向北转移！”沈世杰连骂带笑，迅速向北跑去。
    “哎！沈司令，跑反了，咱们应该向南……重机枪咋办？总不能留给鬼子吧？”张新鹏喊道。
    “执行命令，向北撤退！重机枪炸了，决不能留给鬼子，快，迅速撤离，不得延误！”沈世杰非常严厉。
    大伙不敢再问，匆忙向北跑去。张新鹏在机枪下面做了几颗诡雷，又搬过两箱子弹放在旁边，看了一眼重机枪，恋恋不舍的离开石壕，跟随部队跑进了山林。
    “沈司令，参谋长他们向南去了，咱们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大锤跟在沈世杰后面小声嘀咕着。
    “大锤，我理解你的心情，大概弟兄们都这么想的吧？不错，参谋长是向南去了，咱们也应该向南追他们对吧？可是你想过没有，参谋长他们才走几小时？山路崎岖难行，他们负重行军，这会能走多远？现在是晚上，不小心走错路还要绕圈子，更走不了多少路了。假如我们追赶他们，鬼子必然在后面猛追，说不定就能碰上他们。所以我们要向北撤退，把鬼子都引过来……”沈世杰边走边说。
    “沈司令，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弟兄们也都明白了。咱们就是要在山林里兜圈子，把鬼子引的远远的，好让参谋长他们平安撤回去。妈的，老子这会要在山林里好好厮杀一番，多多杀几个鬼子，为我那庞兄弟报仇……”大锤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村上命令炸残的小队和一个连的警备团留下守卫村子，伤员和汽车都留在这里，等候明天回寺镇上的援兵。其他部队向北猛追，他大声疾呼，就是追到天边也要将这股极其卑鄙的支那土匪干掉，将他们碎尸万段。他判断土匪人数不多，最多三五十人甚至更少，这么几个人就敢阻挡数百皇军的铁蹄，造成数十人伤亡，传出去他村上就会颜面扫地，所以拼上性命也要杀光这股土匪。至于福田等人他再也不用操心了，土匪灭了口，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杀的干干净净。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想到了，甚至在心底盼着这样，若不是这帮饭桶将土匪引来，哪会有今天的事情？
    狐狸在前面侦察前进，给特务大队带路，不知不觉走上了一路熟悉的道路。这里其实没有路，一路全是悬崖峭壁和参天大树，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即便进来也摸不出去。大伙在林间穿行，攀着树枝或踩着石块行进，地上基本不留什么痕迹，不懂山林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当年做土匪时他常常走这条路，弟兄们上下山也大多走这条路，走了许多年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他知道只有走这条路才是最安全的，顺着这条路就能走到莽山，当然，还有别的路也通向莽山，但那些路绕的很远，也不安全。
    一路上大伙有说有笑，显得非常轻松。他们并不害怕鬼子追上来，相反还担心鬼子不来，那样他们的力气就白费了。不过这种顾虑很快就打消了，后面瞭望的小林和建子发现鬼子大部队钻进了山林，连汉奸也进了林子，到处都是灯光闪闪，枪声、喊叫声此起彼伏，黑暗阴森的密林里热闹非凡。
    特务大队并没有把痕迹完全抹去，一方面匆忙之中无法将踪迹消除的干干净净；另一方面也无需消除，若隐若现留点痕迹是必须的，否则鬼子失去了目标很可能会退回去。当然，痕迹不能留的太明显，那样容易引起鬼子怀疑，怀疑前面有陷阱而停滞不前。沈世杰估计鬼子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他们是老山林，留下明显痕迹这种极其低级的错误决不能犯，必须拿捏的非常准确才行。好在特务大队各个都是山林精灵，在山林里一举一动都非常小心，引导着鬼子向密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