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不过严越,何况他说不会动她的父母,还得看她的表现。
这算不上承诺的话,简直就是一颗□□。言商需要知道,炸弹何时会被引爆,她需要知道严越究竟在何种情况下会动手。
可是昨天就已经试出一切,那还只是普通的争吵,她情绪失控,去激怒他,想要试探他的底线。
可是,这个底线并不高。他生气了依然会重新以她父母的命要挟,或者是许晋柏的命。言商庆幸自己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怎么能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话?可笑的是,她竟在某一时刻,心里犯蠢的信了。
片刻失神,躺回去,她忘了自己手腕上的伤,伸手去扯被子,刺痛感让她清醒过来,怎么最后就真的下手了呢?还是这么重的手?腹部也疼起来。
明明安排好一切,就算严越去了扬市,父母也已经被许晋柏接走。那家餐厅就在市中心最豪华的地段,人络绎不绝。严越即使去了父母家,也只是扑一场空,就算找到,那么多人的地方,他动手又谈何容易。
明明一点点小心的算计,一切都安排的滴水不漏。
可最后,她竟真的打了电话去,还真把那把刀子往自己身上割。皮肉被割开的感觉,太过刺骨,言商躺在那里,心里竟生出一些后怕来。
那时候,还真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不是为了威胁他,只是想结束,想离开。
护士看她躺着又休息了,以为她又睡着,换好吊瓶,轻声出了门。
言商却只是闭目躺着,她想起昨晚自己在割开手腕,看着鲜血流出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满是画面。
她跳下车,扶起受伤倒地的严越。她为他包扎伤口,在他的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在她回头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想你做我的女人”。
他把枪抵在她的额头,闭着她答应和他在一起。那个夜晚,他开枪打伤她,把她带回公寓抵在床上发狠折磨。
还有那些言商最不想想起的日子,他发了疯一般的,让那个博士给她一次次的注射药物,就像是给蚕抽丝一样的,一点点把她的记忆抽离出来,带着血肉,还有不想忘记的不甘……
多深的绝望,才能迎来新生?何况,还是着虚假的新生,被迫的遗忘。
一切又都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现在又是一遍。言商的头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着。最后的一副画面却是那年春天,她拿着档案袋出门,临出门前又拿了一把放在门口的大伞。
她跑的有些着急,试图去追上那个早已经出门的男生。微微下着小雨,琼花因为风雨落下来,踩在脚下软软的感觉。
她跟了他很长一段距离,却始终不敢开口唤他的名字,窘迫之下只是一句简单的“哎,”男生回过头来。
他好高,比只有十六岁的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往事就像是一幕电影,画面就定格在男生回头的那一瞬间。
那十六岁生命里出现的光,是那样耀眼,耀眼到即使多年以后身处在无边的黑暗里,她想起来,心里发紧发疼。
深刻到,每次在严越的身下,她都经受着身心剥离的煎熬。
她闭着眼睛,思绪慢慢变的模糊起来,应该是进入了睡眠,可眼角却涌出一滴泪,一直蜿蜒而下,没入鬓角。
……
严越没出现过,或许只是通过在言商身边的那个护士了解情况。
又或许现在根本不想管她的生死,言商不清楚。她也不知道那晚的严越,到底有没有进父母的家门,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如果他在她以生命为“要挟”的时候,还是去了,那就是真的报复,不加杂任何感情的报复。
如果他没去……
言商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白粥口味有些清淡,但她还是差不多吃光了一碗。大病大灾之后,人总是会格外的珍惜自己的生命,她现在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合理性。
余下的日子好好活着,哪怕每天是与恶魔为伍,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他没去,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严越对自己还是夹杂着一些情感的,不纯粹是恨。当然,她不会自信到觉得是刻骨的爱和在乎。
但至少,是有那么一些微妙的情感存在着。就算是最后,就算是余生她和他纠缠不休,那至少是有一个底牌,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父母和许晋柏的安稳。
言商吃完了护士买的所有东西,医院里将近一周的时间,她每天按时按点吃饭,很快的就恢复过来。
护士悄悄观察着坐在床上的女人,已经不是刚送来那会儿的苍白孱弱,她沉静话不多,开口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吸引力,想让人盯着她看。
她长的很好看,又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淡淡的表情,却好像又比所有表情都要生动丰富。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应该都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吧?因为这似乎是一个挑战。
她对谁都有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可正是这种疏离,会让人想去靠近,探究。
言商觉察到护士的目光,抬起头去看,护士立马有些尴尬的别开了目光,去收拾餐具。
“可以帮我找几本书来吗?”
在这里躺着,确实无聊,可能这么平平静静地躺着,至少不用面对严越,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带着试探性的语气,想要进一步确定这护士是不是严越安排的人。
护士果然是个藏不住事的,一点小事立马都会向电话那端汇报。
严越刚好出办公室门,看浅白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顺手接了起来。
“白先生,医院的这位小姐说,要我帮她找几本书,您看这……”
护士有些为难的语气,这也不是大事,可到底是找还是不找?
“拿给她。”严越淡淡开口。
“你不是白先生?”
护士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声音并不是让她照顾701床病人的那个男子,开口问。
浅白恰好进来,严越也嫌麻烦,把手机丢给了浅白。当初人送到医院后,他就没再管,交给浅白负责。
浅白虽然对言商有怨怼,又巴不得她早点死,可到底是不敢阳奉阴违,还是将事情安排的妥帖。
严越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生活一团糟,但事业得意?几家收购公司的善后工作竟做的十分顺利,他自然忙的天昏地暗。
才闲下来,护士的这一个电话,倒让他想起来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还躺在医院里。
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来。医院的悠闲日子,倒让言商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也不算午觉,因为她一睡就是一下午。
感觉床前有人,她睁开眼睛,这一觉她睡的时间有些长,睁开眼睛,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总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病房里,只有那个护士来来回回的摆弄着药物,再没有其他的人。
言商有些无神的躺着,让自己的大脑从迟钝中逐渐苏醒过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护士看她醒了,将早已经带来的晚餐,拎过来放到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又转身去拿那张小桌子。
“不用拿了,我下来吃。”言商已经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却因为躺的太久,起来的时候有些眩晕。
她扶着床站了一会儿,才又走到桌边,还是搭配均衡的饮食,主要是补血的食材。味道算不上多好,她每次也会吃个干净。
护士在旁边整理着药品,言商虽然少话,可这几天也和她熟悉了。
她边喝汤,满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最近有人来吗?”
护士摇了摇头,又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她又问:“今天星期几?”
这个问题有点傻,那护士愣了一下,回头看她,有些疑惑。可她不知道言商这几天都在医院,身边又没有手机,连这病房门都没出,又大多数时间是在睡觉。居然真的就不知道时间了。
“星期三。”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七月二十二号。”
言商又沉默着喝汤,七月二十二号,星期三。她已经在医院躺了整整九天,也就是说,这九天的时间里,严越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许晋柏那边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和父母还在一起。
这一刻言商是放下心的,只要他在就好,他也有能力暂时去护她父母的周全。只是严越的不出现,倒是让她意想不到。
她想着,他那样的人应该第一时间赶来医院,又不免冷嘲热讽一番,会是气急败坏的作势威胁。
可就是什么都没有,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她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了,正是因为摸不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
此时的严越,却已经在云市飞往e国的航班上。
接过浅白手里的合同书,翻看了好几遍,觉得并没有问题,只是下笔的时候,却顿住了。
“交代医院那边,要是没事了就让出院,他们的医疗资源很能浪费吗?”
说完,又签了字,把合同丢给浅白。
浅白看着他这样情绪外漏,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应承着。
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云市那个队长的事,真的不需要动手处理?”
严越默了默,只冷声回复一句:“不用。”
就是不用他们动手处理,也估计早有人蠢蠢欲动。
有一句话就树大招风,还有一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浅白原本是看严越做事毫无顾忌,怕因为那个女人乱了分寸。可这次看来,他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帖。
现在的他,和之前的他相比,多了一份蛰伏与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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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