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来往往,不断地走动形成人流。
只有他们站在原地,严越半转身看着她。好半晌,他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牵起了她。
“不回的话,你就一直待在这大街上。”他说。
显然,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个手机的话题,严越一定程度上是一个很难缠的人,心思敏锐,又睚眦必报。很爱揪住一件事不放,可今天居然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言商见好就收,挪动脚步乖乖的叫他牵着。
回到公寓,已经将近十点,他说吃什么都好,却也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躺在沙发里随意的翻着英文杂志。
这男人,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认真?还真是一副商业精英的样子。
看来只能她动手,挑最简单的方式,最后选择煮了一碗面。
其实,言商大概是低估了严越的能力。脑子确实是个好东西,当然还有能力。
三年前的严越,只是暗夜组织里形同虚设的二爷,更是严家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他有的只是一身桀骜还有无所畏惧。
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着超强的能力。不然,如何能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创立激越企业,并且将它做的风生水起?
面做好,端出来的时候,严越还是一派认真的看着杂志。
言商将碗放在桌上,声响才惊动了他,他从杂志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倒也没有挑剔,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吃完,看来他说饿了真的不假。
她有些疑惑道:“你手底下人,是不给你饭吃吗?”
大晚上的,跑回公寓来说自己饿了。
严越颇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却也回答的认真:“今天忙。”
不光今天忙,他已经连轴转了三天,公司最近一直有收购计划,他自然是不可能闲下来,何况公司那帮,什么事都要他出面。
严越有些不耐,以前我行我素惯了的,现在却要管理着公司,还得想着办法和他们相处,公司已经不是刚起步的阶段,光靠手腕强硬已经远远不够。
“董事会,那帮榆木疙瘩胡子都翘上天了。”他又补充一句。
言商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有这么无可奈何的时候?
不过,毕竟谁都不是她,严越能够一不爽就举着枪威胁。
他好像是真的累了,一直躺在沙发里,也没有再去看那本放在手边的杂志。言商收拾了碗筷,又拿到厨房去洗了。他在客厅,她自然而然不着痕迹的躲着上楼。
站在楼梯口,犹豫半晌还是没有进旁边的卧室,转身进了主卧。一而再的惹怒他,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洗过澡擦着头发出来,原本在客厅里躺着的男人,却又大大咧咧的坐在床边,低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床单。言商继续擦着头发,眼神却无意中扫到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动作不由得一顿。
看她出来,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起身向浴室走去,一路走,一路拽身上的衣服,等走到浴室的时候,皮带衬衫撒了一路。这人,究竟什么生活习惯?
她无奈,却又看不惯这一地的凌乱,弯腰勾起他的东西,又丢到沙发上。
钻进床里,看着紧闭的浴室门,才敢把目光移到床头柜的盒子上。
手机盒,明显已被拆开过。她不清楚赵宁替她买的是什么牌子,可显然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手机盒,十有八九就是那部。
严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言商有些想不通,她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结果他又把这手机拿到这儿来,这是要秋后算账?
现在能怎么办?只能看到就当没看到。可转到这边,她才又注意到手机盒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蓝色小盒子,他下午从超市拿的。
脸上露出一些错愕,她没去动放在那里的盒子,只是别开目光,拉过被子睡觉。
严越出来,坐在床边悠闲的系着浴袍带子,系好之后,却又拿起桌上的手机盒子,来来回回的观察了好几遍。目光移到躺着的女人身上,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故意开口,拉长的声音,语调暧昧道:“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应该试一试的。”
言商身体明显的有些僵硬,却连头也没有回,还是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发丝乌黑,只看到她秀美的半张侧脸。
“还是买的太草率了,你说是不是?”他又问,身体却已经过来,额头都已经挤到了她的头。言商的睫毛颤了颤,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严越瞧着她的样子,玩闹的心思一下子涌了出来。
把拖鞋蹬到一边,整个人都跨步上床,一个劲儿的朝言商挤过去。更个小狗一样,脑袋一直往前拱,气息都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那里。
“别挤了,我快要掉下去……”她有些着急的说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挤着她的人,却又一把捞过她,稳稳当当的压住了。
他手里拿着的分明是那个手机盒,言商愤恨的瞪了回去,于她而言是愤恨,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在男人看来就是娇嗔了。脸颊微红,更显可爱。
他低头轻啄她一口,像是得逞一般的,却又撑起身子,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嘴里,却是停不住的调侃:“我说的对不对,应该试一试的。”
长臂一伸,又拿过放在那里的另一个盒子,手机盒子被他随意的一丢,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又有些狼狈的躺在那里。
“你不是累了吗?睡觉吧。”
她到底是没敢伸手推他,只是低声开口。
他语气淡淡,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可我现在又不累了,清醒了很多。”
“你说,要不要试一试?要不要?”他追问,手还摇了摇手里的盒子。
这让她怎么回答?现在的“不要”就是欲擒故纵,现在说“要”,可她没有他那么无耻啊!
言商索性闭了嘴,也不去看他,就任由他为所欲为。可他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偏偏磨磨唧唧,意味十足。她身体僵硬,甚至呼吸有些不畅。这严重打击了严越的自信。
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肯罢休。他以为,她是紧张,却不知道言商的心里,埋藏着深深的恐惧,来自身体本能的恐惧。她排斥他的靠近。
三年前的那夜,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甚至可以说是噩梦。
言商主动搂上了他,咬咬牙,半晌一句:“你能快一点吗?我想早点睡觉。”
这句话,果然很有效用,他不再固执的一定要得到她的反应。
严越的手机是静音,被丢在卧室旁边的沙发上,此刻弹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只是这边的人正在忙活着,哪有时间再去理会。
好几条信息发出去,都没有等来一句回复,浅白叹了口气。也不敢私自做决定,刚才打进来的那个电话,他也没有去回复。
却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估计是睡的迷迷瞪瞪,一开口就是一句怒骂:“哪个孙子扰老子好梦?!”
浅白没应声,这一应声岂不是成了别人的孙子了,半晌得不到答复,胖子清醒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号码,心里一惊。
“白哥,你找小的我有何事?”
又是一堆恭维,这两天跟着老虎,他别的没学到,倒是学到了油嘴滑舌。
“你是爷,我哪敢指派您呢?”浅白开口,满满的调侃,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意外的正经。
胖子更慌了,一句又一句的道歉。
他也没有心情再和胖子扯皮,只是吩咐道:“继续跟着那个警察。”
语气有些严肃,胖子一愣,好一会儿才说:“二爷不是不让跟了吗?现在又让跟了?”
浅白没有其它话,只是淡淡的一个“嗯”。
这个人,不得不防,就算严越不设防,他们也得小心点。浅白觉得言商也没那么简单。
严越说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是,三年前谁又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会覆灭整个暗夜集团?
可他又不敢在严越面前多言,其它的事,他不会自作主张,可这件事还是小心为妙。
……
言商看着严越站在床头翻着手机,衬衫的扣子系到一半,不知是什么事,他就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再去管扣子的事。
翻完手机,目光却又回到她的身上。
他没有任何的隐瞒,开门见山的说道:“那个警察一直在找你,电话打了好几个。”
言商心里一紧,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心里又慌又急,面上的表情却掩饰的很好,不敢让他看出丝毫慌乱来。
她伸了伸胳膊,有些没心没肺的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会见他的,电话再不要接就好,以后他自然就不打了。”
严越看着她的反应浅笑,在床边坐下来,抓过她的手,仔细的看着,又慢慢的拉到唇边,印下一个的吻,她的指尖有些冰凉。
“啧啧,你这幅样子,可真是绝情。”他点评。
言商心里生疼,她能怎么办?还有别的选择吗?在严越面前上演情深不已,那估计他们会死的更快。
可随即,他又正色道:“不过,你得接电话,不光接电话,还要去见他。”
`
言商像看一个怪物一般的看着他。
他说,让自己去见许晋柏,他是疯了吗?!
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有些着急的开口:“你想做什么?”
只这一句,严越的神情就冷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又放缓了语气,耐心的解释道:“我不去见他,见了他我说什么?什么失忆,不记得他,这些漏洞百出的谎话,根本瞒不过他的。”
说完,又将自己的态度坚持到底,补了一句:“我不去。”
严越觉得她这话有趣,他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来,看着她问:“你怎么就知道瞒不过他?”
言商不知如何向他解释,肯定是瞒不过的,她和许晋柏认识将近六年的时间,已经对彼此熟到了骨子里,他怎么可能相信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鬼话。
他们都太清楚对方的脾性,让她在许晋柏面前撒谎,真的不现实。
可是没等她开口,严越却突然伸手攫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身前一拉,追问道:“你就这么了解他?”语气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言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这是在显示他的占有欲吗?
心里却放松下来,至少他让自己去见许晋柏是因为心里的不平服,一时兴起而已。
想通这点,她转变了态度,有些不满道:“是啊,我了解他,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现在该是他老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果然,这一句,严越的神色就已经难看起来,抓着她肩膀的手也收紧。
言商又转过头,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无奈道:“可我现在是在你的身边,三年时间都在你的身边,以后或许也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我了解他,又有什么用?”
她语气里,有些难过,甚至到最后,声音透着些哽咽。
严越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可显然神色已经缓和下来,尤其是听到她的那句:“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以后或许也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他要的可不是或许,而是绝对。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缓和下来,才又开口:“我不想去见他,再说,去见他只会增加麻烦而已,他打电话来你不理就是了。”
她这句话,倒没有让他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思考着她这番话。
言商又带了了央求的语气:“不去见他好不好?”
她问完,有些紧张的看着男人,他没有立即给她答复,只是认真的盯着她看,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抓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床。这个习惯性的举动,让言商更加紧张。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突然放开了她。言商以为,他要同意了。
“我觉得不好。”他淡笑,站在床前给了她这么一句。
说完,又伸手摸摸她的脸,还不忘“好心”的叮嘱:“好好准备准备,就在下午,可别出什么纰漏。”
这一刻,言商心里是真气,却有火没处发,更不敢当着他的面发出来。那扇卧室门关上,她才抓过枕头,狠狠地丢过去。
……
一直到坐进车里,严越都是嘴角上扬的。
浅白看着一阵心惊,很少见他这样子笑,倒显得有些不正常。他到底是没胆量打探严越为何心情这么好,但从公寓出来,还能是为什么?想到这里心里竟生出一些担忧来。
“通知了吗?”严越问。
浅白回过神来来,才又回道:“通知了,就在下午三点。”
临了又补问了一句:“下午要我去跟着吗?”
严越合上文件,放在腿上思考片刻,想起那女人方才的反应,还真是有趣,企图以退为进。他差点就中了她的计,可现在却只觉得有趣。
她现在似乎是尝试着,慢慢的藏起自己的锋芒,该闹闹,该哭哭,说话的样子诚恳无比,好让他放松警惕。一时间,严越也有些摸不清她现在的套路,是真的放弃挣扎和他一起生活,还是愚蠢的又在想着怎么反抗他?
浅白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微微偏头去看,后视镜里严越目光有些深沉。
“越哥,”他又唤了一声,严越抬头看他。浅白又打算重复一遍他之前的问题。严越先他一步开口:
“下午的时间挪出来,我自己去。”
浅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又专心开自己的车。
快到公司,却又想起来,看着严越今早心情似乎不错,又壮着胆子开口:
“公司的几个董事说,再收购下去,公司会不堪重负,他们请求停止收购。”
他说完,看着严越的反应,显然他刚才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现在又板起了脸。
“现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吧?”他问,浅白噤声。
也不怪严越生气,他们纯属就是找事的,收购的几家公司,除了智源企业,其它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低成本的收购,换来的却是无法预计的回报,还有什么不满的。
浅白打圆场:“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您的经营模式,所以是不是要召开一个董事会?”
收购的虽然是小公司,可都极具潜力。激越出资,虽然是收购,但一定程度上也是项目的买断。新的科研项目,或是正在孵化阶段的运营模式,都将属于激越企业。
严越做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至少他们或许跟不上他的思路,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为何要这么强势的大面积收购。
当着严越的面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都悄悄的找上了浅白,浅白也是不堪其扰,才汇报这件事。
公司几个董事,小学生一样的齐刷刷站成一排,连提前退休报告都打好了。
浅白可担不起这些,只是在心里吐槽:胆小又贪婪。
严越翻开文件,又合上,又复打开。来来回回好半晌,才不耐的开口:
“开,让陈亮去开!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吗?”
浅白这边还开着车,将车稳稳当当的停好,才又去看行程安排。扫了一眼下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这才答道:“空出来了。”
走到公司门口,严越又突然回头,看了半晌,才又向前走去。
浅白也回头看了一眼,怎么觉得,有人跟着?他又走过来,在公司楼前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
言商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才把昨晚严越随意丢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费尽心思通过赵宁来买,就是避免让严越知道,结果却被他拿了回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言商拿着它,边走边打开。
手机盒确实被拆开过,只是手机却好好的放在里面。
很明显已经被激活,估计严越已经研究了个遍,只是言商想不通,他大可以直接不给她,现在却拿了回来。
果然,手机上存储着两段视频,之前严越给她看过的,父母的那段,还有许晋柏执行任务的那段。他这,就是□□裸的威胁!
也是在告诉她:如果轻举妄动,就真的如他所说,父母还有许晋柏的命,都攥在他的手里。
她将手机丢到一旁,在沙发上躺下来,有些无力。这样一个没有底线,不择手段的人,她形只影单,注定是斗不过的,只是心里却又涌现出极大的不甘来。难道她以后,都要在这种提心吊胆之中吗?
她想到了许晋柏,她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他的能力,他的手腕,还有他对自己的爱。
言商有些矛盾,是自己一个人,听从严越的话乖乖待在他的身边,来换取父母和许晋柏的安稳?还是相信许晋柏,和她坦白所有?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去对付严越,可是对于现在的严越,他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三年来,他究竟是做了什么,摆脱了过去的身份,而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改头换面成为现在普通的商人?
她能让许晋柏去冒险吗?
一系列的疑问,让她的头发疼,思绪理也理不清,折磨的她快要发疯。
严越的电话进来了,思绪有些飘散的她被吓了一跳。这个节骨眼,却又不能不接。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接通手机。有些沙哑的声音,让严越误以为她还在睡觉。
“还没起?”他问。
言商顺着他的话,只是极淡的“嗯”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等着他开口。她现在期待着,严越能够改变主意,别让她去见许晋柏,她完全没有这个准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可显然,这就是痴心妄想。他怎么可能顺着她的意来?
严越躺在椅子里,手里转着一只笔,刚开完一个会,看着那帮人心里就烦闷,这会儿完全就是打电话逗逗言商,调节情绪。
他开口:“再提醒你一次,下午三点,时间别忘了。”
很显然,说出的话就是影响言商的情绪的,说完,他就静静的等着她的反应,本想着她还会做垂死挣扎,可能会央求他,推脱不去。
却是没有想到,电话那头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就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这反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只觉得一阵没意思,随即又勾勾嘴角,问道:“忘了提醒你,昨晚那部手机别忘了打开看看。”
这句话,他说的语调微扬。言商眼神复杂,死死的盯着那部被她扔到一旁的手机。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却淡淡的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