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头娃娃有样学样的向杨玮鞠了一躬,用达莱雅语说:“勇敢的探险者,我们对击落你们的飞行器感到万分抱歉……请原谅我们对你们的飞行员做出了如此具有敌意的举动,我们是迫不得已的。那些飞行器所散发出来的电磁辐射对我们而言极其危险,如果我们不将它们击落,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杨玮说:“说到底还是我们冒险在先,真的很抱歉。”
莫莉及时插了一句:“对了,你们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吗?”
两个大头娃娃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苦涩。
莫莉说:“这个星球的环境那么恶劣,还面对着一颗垂死的红巨星,它应该没有生命的,你们怎么会……”望向那成千上万瘦弱得可怜的,正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大头娃娃们,“你们是哪个联邦的?”
稍矮的那一个凄然说:“我们是地底的游魂哪!”
莫莉大吃一惊:“地底游魂?怎么这样说呢?这一点也不好笑!”
较高的那个大头娃娃流出眼泪来:“我们确实是地底的游魂哪!”一把抱住身边的伙伴,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声跟瘟疫似的迅速传染了所有人,大头娃娃们一个个悲从中来,抱成一团失声痛哭,哭得跟一群孩子似的……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体型,这相貌特征,还真的跟孩子没多大差别。
杨玮、莫莉、云雅相顾愕然,也不知道这群大头娃娃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哭得这么伤心。云雅低声说:“他们看起来好可怜……衣服都没得穿……”
杨玮留意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些大头娃娃们大多只穿着一条矮裤遮住要害,身高低于一米的,连这个都没有,脱得真够彻底的。虽说小孩子光屁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成千上万个小孩子光着屁股,就不叫正常了,那简直就是壮观啊!杨玮的三观几乎要崩溃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外星人居然也会混得这么惨,比七十年代前大西北穷困山区的农民还惨!我的妈呀,这真的是外星人吗?这是被外星人绑架过来关在这里准备做实验的非洲难民吧?嗯,一定是的!
梅里西亚、杨咏雯、大小李兵等人见状,也忍不住走下了直升机看着那么多大头娃娃哭得那么伤心,不觉鼻子直发酸,想安慰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语言不通嘛。波琳娜抹着眼泪说:“这些小孩好可怜……”
公熊少校深有同感:“是啊,也不知道他们的家长死到哪里去了,扔下这么多小孩在这里没吃没穿的,也不怕出事,真是太过份了!”
大小李兵气愤的说:“应该将那些不负责任的家伙一个个都挂到树梢去!”
韩战龙说:“不,应该把他们挂到悬崖上,然后每隔五分钟割一刀绳子,让他们尝尝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梅里西亚说:“好主意,就应该这么做!”
还好那群大头娃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我们年轻比你们大得多了好不好,到底谁才是孩子呀?
那两个大头娃娃的头目自制力比较强,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抹掉眼泪,对杨玮等人说:“从远方来的客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我们的大本营去,在那里吃点东西,喝点饮料,我们连吃边说,可好?”
驾驶直升机飞了这么久,还碰上了倒霉透顶的坠机事件,大家都有点身心俱疲了,能找个地方歇歇,吃点东西当然是好的,杨玮和莫莉一口答应,大头娃娃们让开一条通道,那两个一米半半左右的头目带着他们朝西边走去。走进这帮大头娃娃中间,杨玮等人当真称得上是鹤立鸡群,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特别是公熊少校,走到哪里,附近的人都自动自觉的退开三米,就好像朝他们走过来的不是一名士兵,而是一头体重超过一吨的丽兽似的!没办法,在这些身高普遍不到一米五的家伙中间,身高将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一百公斤的公熊少校简直就是一座大山,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巨灵神!
走了大约几百米,一团紫色光芒亮起,整个深渊底部为之一亮,大头娃娃们不禁放声欢呼!杨玮等人定睛望去,哦,光源是在距离地面足有四百米高的地方,呈柔和的绛紫色,而在它下方,则是一座钢铁建筑,这幢钢铁巨筑拔地而起,庞大无比,如同通天巨塔,气势磅礴!杨玮惊叹:“奇迹,奇迹啊!没想到在这万丈深渊底下,一无所有的你们居然硬是靠自己的双手建造起了这么一座通天塔,真是奇迹啊!”
两个大头娃娃神情古怪的对视一眼,脸一扭,要哭了:“这哪里是什么通天巨塔,这是我们飞船的残骸啊……”
杨玮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飞……飞船的残骸!?”
稍高的那个大头娃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是啊!它原本足有一千八百米长,由于一次意外,坠落在这颗星球上,而且非常不幸的正好坠入这万丈深渊,一半舰体当场粉碎了,剩下那一半也深深的插入地面,与大地合为一体,变成了这座通天巨塔!”
稍矮的那个大头娃娃说:“太悲惨了,真的是太悲惨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可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太空舰在可怕的巨响和闪光中节节粉碎,碎片带着火焰四面八方的飞射,舰体打桩般钉入地面,岩石地面波分浪裂,太空舰舱内血肉横飞,太空舰舱外一片火海……太恐怖了!那么多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甚至一堆堆碎肢,我们根本就分不清这条胳膊是谁的,这截小腿又是哪个的,我们试图让每一个死者都尽可能完整的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我们做不到,不管我们怎么拼,都没有办法把他们的遗体拼全……”
杨玮把大头娃娃的话翻译给大家,大家听罢,不由得恻然,就连心里暗恨这帮家伙击落了黑蝙蝠号,让自己很没面子的杨咏雯,也不由得深深的同情起他们来:“这些人……真的是太可怜了!”随即又苦笑:“我同情他们干嘛?现在我们都被困在深渊底部了,如果得不到救援,那我们就跟他们一样啦,谁也别笑谁。”
莫莉指着那团绚丽的霞光,问:“那是什么?”
稍高的大头娃娃说:“那是我们用最后一名勉强还能使用的引擎改造的。这里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我们看不到一丝光明,得不到一丝温暖,只能依靠这台被改造过的引擎为大家提供极为有限的一点能量,维持住大家的生命!”
莫莉叹息:“在这种地方想要生存下去,可真不容易……对了,你们这么多人,住宿可怎么解决?”
两个大头娃娃指了指眼前这座“通天塔”,又指向四周马蜂窝一般的岩穴,表示小孩子和老人平时住在飞船残骸里,身体相对健壮一些的成年人则住在岩穴里。本来以这艘太空舰那惊人的容积,容纳下这些幸存者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那次可怕的事故让太空舰内部结构崩塌,几乎成了一个空壳,他们想方设法的维修改造,始终没有办法将其复原,只能因地制宜,改造出一些只适合小孩子住的房间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居然还有一台引擎居然被修复了,想依靠这台引擎逃离这个鬼地方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它好歹为这些幸存者提供了一点能量。就是依靠它提供的能量,幸存者们硬是在这个鬼地方开辟出了一些零星的封闭式农作物种植区,种出来的作物味道当然好不好哪里去,但是至少能吃,吃不死人。而生命所必须的水,也全赖这台引擎提供的能量,从空气中收集……估计这些大头娃娃们早就忘记痛痛快快的喝一口水是什么感觉了。
太空舰的食品库里还有一点幸存下来的食物,这点食物比黄金还要珍贵十倍,只有新生的婴儿才能享用一点点。用超越地球数个世纪的科技加工出来的食品的营养含量当然不是那些小小的封闭式种值园产出的食物能比的,谁都知道那是好东西,吃一顿能顶六七天,可极少有人去打它的主意,宁可饿着肚子。在这些幸存者眼里,那点库存物资就是希望,他们必须把希望留给自己的后代。
了解完这些情况,大家不禁对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头娃娃们肃然起敬。是的,他们遭遇了巨大的不幸,他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黑暗和寒冷成了他们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敌人,年复一年的折磨着他们,令他们生不如死,他们都快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鬼了!然而他们却没有为仅剩的一点物资而自相残杀,哪怕他们都很清楚这点物资就意味着希望;他们也没有争权夺利,驱使其他人为自己卖命,用其他人的尸骨垫出一条出路来!他们只是坦然的面对逆境,相互鼓励着,苦苦守护着那一丝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他们虽然狼狈不堪,却让人自惭形秽,易地而处,杨玮自问是自己也无法做得比他们更好了!
这一趟深渊之旅,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