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宿舍,张丹璇有些紧张的拉着杨咏雯,问:“雯姐,你真的要跟那个特种部队的指挥官打?”
杨咏雯说:“你以为我跟他开玩笑?”
张丹璇赶紧摇头,小声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跟人家打架的……”
杨咏雯说:“我看他很不顺眼,一见面就想给他几个脆的!见鬼,每次一见面就千方百计的找我的碴,真当我好欺负?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吧!”
张丹璇说:“只是一点小矛盾罢了,完全可以通过其它方式解决的,为什么非要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杨咏雯说:“老娘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一个,那就是————”砰的一拳砸在铁架床上,发出一声大响,铁架床一根铁条的好几个焊口崩一声崩裂开来!张丹璇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再劝了。从小就文静腼腆的她永远也无法理解杨咏雯为什么那么喜欢用拳头去解决问题。杨咏雯很满意自己的破坏力,笑着捏了捏张丹璇的脸蛋,说:“放心吧,不用五分钟我就能将那个讨厌得不得了的家伙揍成猪头,好好的出出这口恶气!对了,小璇,你是不是喜欢那五个臭男生啊?”
张丹璇瞪大了眼睛:“喜欢那五个臭男生?”
杨咏雯跳上床,说:“不不不,说错了,你不是滥情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五个呢?我是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五个臭男生中的哪一个啊?”
张丹璇说:“没有的事!”
杨咏雯白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一见面就要请他们吃饭?”
张丹璇说:“他们是我的学员,我请他们吃一顿饭不是很应该吗?”
杨咏雯痛心疾首:“我的大小姐啊,将来我们每年都要抽三个月时间去训练空军的新飞行员,要是每一名学员都要请人家吃饭,就算你父母有千万身家也不够吃啊!”
张丹璇说:“我父母有好几亿身家,不怕。”
杨咏雯突然伸手,在张丹璇脸蛋和胸口摸了摸,说:“不对,脸蛋在发烫,心跳在加快,肯定是喜欢上哪个了!嗯,让我猜猜你喜欢谁……我老弟首先可以排除了,你再怎么好色也不好意思吃窝边草吧?那对双胞胎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天然呆,讨人喜欢是没错,但是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你这个小迷糊历来不是多细心的人,万一在谈恋爱的时候认错了人可就惨了,所以那两个天然呆也排除掉;那个高个子男生帅气倒是很帅气,但一看就知道是个浪子,一个只想着玩,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成家立业的浪子,我们柔情似水又万分脆弱的丹璇最怕这种不负责任、极度自我为中心的人了……”一骨碌翻了个身,两眼发亮的望着张丹璇,“算来算去,似乎只剩下那个不算高但挺壮实,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了!”她突然放声大笑:“哎哟……我的天哪,丹璇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么无趣的人啊?他跟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好不好!”
张丹璇白皙的脸随着杨咏雯的分折一次次变向,最后红成个大苹果,见她笑得这么夸张,又羞又恼:“笑笑笑,笑什么笑!谁……谁说我喜欢那个最不起眼的男孩了,我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杨咏雯还在笑:“不喜欢?不喜欢,那为什么他答应陪你出去吃饭的时候你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变得比灯泡还亮?”
张丹璇跺着脚叫:“我哪有!”
杨咏雯说:“别以为我光顾着跟那个王八蛋吵架,周围的风吹草动是绝对瞒不过我的眼睛的!另外,在我说到他的时候你的心跳得特别快,隔这么远我都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你还不承认?”
张丹璇突然发现自己这反应似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既不跳也不叫了,咬着嘴唇歪着头想了许久,才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杨咏雯好奇的问:“叹什么气?”
张丹璇说:“我在同情雯姐你将来的男朋友啊。将来谁做你的男朋友,日子一定会非常难过的,因为他在你的面前根本就藏不住任何秘密,而且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你!”
杨咏雯冷哼一声:“想做老娘的男朋友就得做好掉三层皮换一次血的心理准备,这点苦头都吃不消,我还怎么指望他照顾我一辈子?”把毛毯往身上一盖,闭上眼睛,说:“不说了,睡觉,飞了一个多小时,你不累啊?”
张丹璇乖乖上床,睡觉。闭眼眼睛,她又听到杨咏雯在自言自语:“那个黑小伙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点呆,但是绝对靠得住……喜欢了就让人家知道你喜欢他,让他来追你呗,嘴巴封得死死的打哑谜有什么意思?唉,恋爱中的女孩子的智商啊,都成负数了……”
张丹璇的脸又一阵发烫。
我真的喜欢上那个黑小伙了吗?她在心里问自己,心里却没有答案。她只知道在他回原来的部队之后,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莫名的想念他,想念他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窘态,想念他那腼腆的笑容,想念他为自己跟几个混混大打出手时的凶悍……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从高中到大学,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对她展开热烈的攻势,只要她说一句话,他们连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送到她面前,可她都没有动过心,而这次……张丹璇,你也太不争气啦,矜持,一定要矜持!
张丹璇暗暗决定了,就算是真的喜欢他,也不能让他知道,一定要等到他追断腿了才开恩似的给他一点暗示,鼓励他继续追下去!老妈不是说当年老张追了她整整五年,她才开恩似的答应跟他结婚,才有了她吗?这么多年了,父母的感情非常好,而那些一见钟情的夫妻早就离离合合,折腾得筋疲力尽了,“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越是不会珍惜,”在她上大学之后老妈经常这样教导她。事实证明老妈的经验是值得学习的,她现在二十七岁了,不能耗那么久,就三年吧!
正在绞尽脑汁想着今晚应该带张丹璇去哪里吃饭的萧龙刚莫名的感到后背发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呵,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张丹璇伸了个懒腰,随即想起今晚的约定,马上起床洗脸涮牙,化了个淡妆,然后去要通行证。这里毕竟是军事基地,没有通行证是不能随意出入的。笑起来甜美得像天使的女孩子在提出一些不过份的条件的时候,通常都会让人无法拒绝,三十秒不到,通行证就到手了,ok,约会去!
出到门口,萧龙刚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迟到了五分钟。张丹璇跟他道了歉,然后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萧龙刚反而纳闷了:“教官,你在找什么?”
张丹璇说:“找车啊!你没有开车出来?”
萧龙刚老老实实的摇头:“基地的车,我们不能乱动,没有公事不能开出来四处乱转的。”
张丹璇傻眼了:“我也没有开车出来,你该不会是想带着我走路到市区去吧?”
萧龙刚说:“不……不用到市区去,我……我知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华人饭店,那里的饭菜很好吃的。”
张丹璇说:“可是我们约好吃西餐的呀!”
萧龙刚说:“我不喜欢吃西餐,又贵又难吃,叫人浑身不自在!我说过要请教官吃火锅的,就到那家华人饭店吃好了。”
张丹璇想了想,说:“好吧,不过————你请客!”
萧龙刚松了一口气:“当然是我请客,当然是我请客。”
张丹璇说:“带路吧,离这里有多远?”
萧龙刚说:“不远,不远。”
走了足足一个小时,张丹璇才知道他所说的“不远”是整整五公里。她欲哭无泪,五公里,对于萧龙刚这个动不动就要背着几十公斤重的装备一夜急行军四十公里的特种兵来说当然不远,但是对于穿着高跟鞋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从地球到月球那么遥远啊!还好她也时常煅练身体,走五公里也还吃得消,只是脚掌痛得要命而已。她恨恨的瞪了萧龙刚一眼,心里暗骂:这个笨鸟,连绅士家里最笨的仆人都比不上!
这个笨鸟丝毫不知道心中的女神已经生气了,他乐呵呵的带着张丹璇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一家装修简陋的华人饭店门口,推开门进去。一个还算漂亮的女服务员迎过来,用汉语叫欢迎光临。张丹璇看了看店子里的装修摆设,就十几张桌子,墙上挂着一点不值钱的字画,地面上铺的地毯已经很旧了,但很干净,玻璃也擦得很亮,仅此而已。从哪方面看,这里都是她到过的最糟糕的餐厅了。餐厅里只有两个服务员,一个是那个面带微笑的女孩子,另一个则是个十三四岁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对看上去五十多岁了的老夫妻在厨房里忙活着,哦,原来是一家四口。张丹璇承认她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吃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萧龙刚倒是轻车熟路,拿起菜单一口气点好六七个菜,都是招牌菜,小姑娘眉开眼笑,斟茶递水极外的勤快。
张丹璇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茶叶的质量跟西湖龙井、冻顶乌龙什么的差得远了,但是泡得清香扑鼻,送上来的茶食也很可口。萧龙刚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束花来送到她面前:“教官,送给你。”
张丹璇经常收到花,萧龙刚送她花丝毫不出她的意料,但是那束花的品种她看不出来————她以前收的都是贵得吓死人的玫瑰,红的白的紫的都收过,什么品种都见过,而这束花远没有玫瑰那么热情奔放,小小的花朵像一个个风铃,有紫的,有白的,还沾着一点雨水,淡雅而盈润,最出奇的是它没有任包装,只是用几根草茎仔细的扎成一束就成了。她想笑,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寒酸的一束花了。她微笑着问:“为什么要送我花啊?”
萧龙刚说:“上次在咖啡厅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很多男子都要给女子送花,也许这是一种礼仪吧……上次我不知道,所以失礼了,这次得补回来。”
张丹璇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萧龙刚搓着大手,似乎有些不安:“这……这花其实跟那些名贵的玫瑰没法比,它只是树林里的野花,根本就配不上教官……”
张丹璇注意到他的手背有几道细细的伤痕,像是被荆棘扎和的划的,她心一动:“这花是你亲自去采的?”
萧龙刚更加不安了,犹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的点头:“我问过那些玫瑰的价格,要好几百块一束呢!我没那么多钱,只好……只好跑到野外采了一束。”
张丹璇又端起茶杯喝茶,顺便用这个动作挡住嘴角边像蓓蕾一样绽放开来的笑意。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茶杯,问:“这是什么花?”
萧龙刚说:“铃兰花,一种很普通的花。”
张丹璇说:“这花很漂亮,很讨人喜欢。”
萧龙刚松了一口大气,一脸谢天谢地侥幸过关的表情。
店里一直没有来客人,两个人就慢慢聊着,谈天说地打发时间。张丹璇忽然说:“这店子不错,真搞不懂为什么客人这么少。”
萧龙刚腼腆的笑笑,没说话。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小声说:“她还不知道那个男孩子花了两千多将整个店子都包下来了呢!”
张丹璇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叫:“服务员,开开音乐!”
“好咧,好咧!”
小姑娘忙着把锅底汤料和整理干净的食材一份份的端上来,小男孩则跑过去熟练的摆送音响,在里面找音乐。当萧龙刚轻车熟路的将青菜和肉片放进电磁炉里炖的时候,小男孩得意的叫了一声:“搞定!”音响里传出吉它弹奏的带着淡淡的惆怅的旋律,接着一个很有磁性的女声唱了起来:
这年代 季节快 许多花儿开
风徘徊 云发呆 美景关在大门外
等谁摘 不自在 慢慢才明白
花已开 没人来 其实根本不奇怪
夜里我就随着风雨摇摇摆 见到日头我就会哭出眼泪来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
不枉春天来一回 绽放到天黑 惹得路人醉
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
可恨老天不作美 被摘去花蕾 被剥去花蕊 可悲送人作玫瑰
地是床 天是被 流星是眼泪
有时醒 有时醉 大雁飞一个来回
又是喜 又是悲 春光不明媚
不后悔 不拖累 美梦凋零似流水
……
一首没有什么名气的《红蔷薇》,从歌曲到歌手都没什么名气,却让张丹璇的心为之一动,静静的听着,若有所思。
电磁炉里的菜炖熟了,萧龙刚打开一瓶啤酒每人酌了一杯,举起酒杯。张丹璇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清香中透着苦涩的怪异味道让她皱起眉头,她还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饮料呢。再看萧龙刚,他几口下去就把一杯喝完了,然后斟第二杯。原来啤酒要这样喝,她试着一口喝掉了半杯,果然觉得很爽。大口吃菜,整杯的喝啤酒,大声说话,原来火锅是这么吃的呀,长见识了。
两个人慢慢吃慢慢聊,一顿饭居然吃了四个小时,而这四个小时里,始终没有一个客人前来光顾,老板一家不以为意,带着笑容前前后后的伺候着,比家人还要贴心。张丹璇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喝这么多酒,吃这么多东西,直到肚子快要炸了,饭店都要关门了,她才对萧龙刚说:“我们该回去了。”
萧龙刚当然没意见,结了账之后和她一起离开。小姑娘和小男孩殷勤的帮他们拉开门,老板笑眯眯一直送出到门口,叫:“多谢惠顾,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帮衬!”萧龙刚苦笑。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先别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阿根廷,这一顿饭已经将他的钱吃了个清光,还欠了几个死党不少,还来帮衬?他非得变贫民不可。
摸摸口袋,还有一些钱,他扬手想叫出租车,被张丹璇制止。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张丹璇带着几分醉意,问。
萧龙刚说:“好几公里呢!”
张丹璇说:“没事,我喜欢在晚上四处走走,散散心。”
萧龙刚只好同意,陪着她一步步的往基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