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阔说:“我就是这家作坊的老板,老总有什么话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让老总满意!”
这位军官连长说:“好,我希望你做的就像你说的那么好,你看看这里做活的人都是你的伙家么,有没有一个混进来的共产党?”
毕阔点头合腰,说:“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这位军官连长还警告说:“无商不奸,你如果敢糊弄老子,老子就一枪打碎你的脑袋!”
毕阔说:“不敢不敢,我还要留着脑袋多吃几年饭呢!”
毕阔这样说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张连珠,并且知道张连珠就是共产党的大领导,因为他也听到张连珠在地弯头村的讲演,毕阔有些慌张。共产党暴动的队伍一路打土豪分田地,而且还把地主家的粮仓打开,把粮食分给老百姓,还把地主家的浮财拿出来也分给老百姓。毕阔作为一个作坊老板,家中有房有地,房子不算好,地亩也不算多,有暴动队伍冲进毕阔的家也要分他的财物,毕阔当然不干就与暴动队伍的人一起扭打到张连珠这里,张连珠问了缘由,张连珠说:“这个毕阔不算个地主,只是个富农,富农是我们团结争取的对象,不是我们革命的对象。”
毕阔当时听了这句话好感动,感动共产党是讲道理的,共产党是有杠杠(政策)的,张连珠当时还问他毕阔:“你们家也有雇工,你自己劳动不劳动?”
毕阔说:“我每天都劳动,我就这么个贱骨头,我那天要是不劳动,我的浑身骨头肉都痛,再说了,我这粉坊,我那天不来看看,我家的那些伙家一时我离开,他们就耍骨头偷懒!”
张连珠纠正说:“要尊重劳动者,劳动要有劳有逸,给伙家们休息时间,不是一件坏事!”
毕阔觉得也对,他把雇工们当成了机械,恨不得他们不吃饭不喝水,白天黑夜都不停地给他干活,检讨了一下自己 的确也有些不近人情。
毕阔当时感恩戴德,但毕阔终究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的虑事最看重就是自己的利益,利益的最大化,眼下共产党的大干部张连珠就混在他家的这些伙家当中,他的一句话可能就能救过这个共产党大干部的一条命,但万一救不了露了馅,自己的脑袋就真得会被这个军官打碎,想多吃几年饭的打算就成了泡影,还能连累自己的一家老少,保甲连坐的制度毕阔也不是没有看到过株连九族的惨案,自己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就是赚钱养家糊口,付出牺牲跟他们永远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
毕阔说,毕阔还没有说,哪位掩护张连珠的老汉就对他瞪眼睛,毕阔就舔舔嘴唇不能说,国民党军的那个连长有些不耐烦了,就骂:“他妈的,你他娘的自己家的伙计你都认不出来了?我知道了你不说话说明这些人都是共产党的暴动分子,来人,全部给我带走!”
毕阔急了,毕阔说:“别,千万别,长官你说错了,他们不全是共产党,他们走了我的作坊就得停产,我怎么挣钱去?共产党啊,我敬你们个个都是条汉子,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老百姓么,今天不是你们耍嘴的时候,我倒真要看看你们共产党是不是真为老百姓的,你就别为难我这个做小生意的小老百姓了,我求求你啦!”
毕阔的这句话不像是直接告诉国民党这个连长,这里的确就有共产党么,这个做粉条的老板是在叫共产党自己站出来,那个掩护张连珠的老汉情急当中拽过毕阔的衣襟,毕阔根本就不理睬,张连珠听出这个毕阔老板的话根本就不想庇护自己,尽管掩护他的那个老汉,还有这些剁地瓜的乡亲们是多么想帮他一把,可毕阔 这个家伙可不想这么做,毕阔这些话这话说得太难听,简直就是侮辱共产党,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共产党的特委书记,为了共产党的荣誉,也为了自己的人格,张连珠把老汉戴在自己头上的破毡帽一摘,恭恭敬敬地放到一边,从那剁地瓜的位置上站起身来说:“你们别费劲了,别为难任何人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共产党!”
张连珠自己站出来,声称自己就是共产党,把院子里站着的所有国民党军民团地主武装都吓了一跳,他们都不用自主地向后退,就连那个耀武扬威的军官连长都被吓得枪口急忙对准了张连珠,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真的是共产党?”
张连珠回答说:“这还能有假?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是共产党那我就走了!”
张连珠说完抬腿就往大门口那里走,国民党军的这个连长急了,大叫一声:“你你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就要开枪了!”
张连珠站住,并回过身来。非常藐视地看着这位耀武扬威的革命军的这位连长。这位连长一使眼色,立刻就有两个国民党兵小心翼翼地走上来,胆战心惊地将张连珠浑身上下搜了一遍,他们很奇怪,竟然在张连珠的身上一发子弹都都没有搜到,更别说有价值物品了。
其实,突围不成功,又被敌人围在村子里,张连珠对眼下这个结局也早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心理准备。张连珠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枪再放在身上被敌人抓住或打死,那都会成了敌人的战利品;张连珠还知道 自己的哮喘病犯了,走不动,跑不动,所以在他进入粉条作坊之前,就打光了子弹的手枪和身上带得重要文件销毁或藏匿,一路 藏匿在墙洞草垛之中,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还能找回来。
张连珠被搜过身,站在那里,可以这样说直到这个时候,国民党军和国民党军这个连长还不知道张连珠的真是身份,还把他当成一般 身份的共产党暴动人员,还是一个看上去病怏怏有着很严重哮喘病的暴动人员。
忽然,有民团惊叫,这个民团认出了张连珠的真是身份:“连长,这个人了不得,是个大共产党,是共产党 在胶东的特委书记,我认识他,他的名字叫张连珠!”
有句话说得好,好心的付出,不一定就能得到好的回报;好人好报,好人一生平安,这话有的时候还真只是一种祝福而已。这个民团为什么会认识张连珠,这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这个民团的家是文登县田马甲庄的,暴动队伍打土豪分田地途径他们庄,他们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家穷地露屁股,有个老太太在家饿得要死,老太太的儿子再给镇上当民团,说好了一年七斗米,可二年的米都只是在镇上的账本上,张连珠了解到这个情况,就亲自从队伍上拿出了三十斤小米给老太太送去,并给老太太熬了一碗粥喝下去,老太太活过来了,民团儿子也怀揣省出来的半块馒头回来了,看到了这一切,感动大要死,也认识了一个大共产党,一个共产党的胶东特委书记,现在这个家伙爆出了这一事实,不知道这个民团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脑子搭错了线,还是这个家伙恩将仇报,或者干脆就是猪狗不如!
有民团认出了张连珠的身份,这个国民党军连长如获至宝:“快,架上他,别叫他跑了!”
既然没有武器,又是一个哮喘病人,两个国民党士兵冲上来一个人一条胳膊架着张连珠就向外走,在村口遇上了正向地弯头村走进来的展书堂,这个国民党军的连长急忙小跑步地跑上去,一个立正,一声报告,展书堂一看军衔是个小连长,一个小连长在他这个中将师长这里应当没有说话的份,就不想理睬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官,这个连长却说:“报告师长,你猜我们抓到谁了?”
展书堂一脸不高兴,一个小连长竟叫他堂堂中将师长猜谜,就连241旅旅长唐邦植都觉得这个小连长过分,正想喝斥几句,也算这个小连长有眼视看出来两位长官不高兴,就急忙说下去:“我们抓到了共产党的特委书记张连珠了!”
小连长的一句话不啻于晴天白日一声炸雷,让展书堂和唐邦植都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就在两分钟之前展书堂还对唐邦植说过,跑了共产党的特委书记张连珠,他们没法向韩主席很南京方面交代,老头子要是怪罪下来,他们真得吃不了就得兜着走,这还是客气的,如果再被革了职,这戎马生涯半辈子没有个善终这辈子就算完了。展书堂急忙问:“人呢,快说你们抓到的人在什么地方?”
小连长一声:“带上来!”
两个国民党士兵架着张连珠就走上来,展书堂看过张连珠就有些惊奇,说:“这不就是个教书先生么?”
张连珠也说话了:“好眼力,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还曾经是一所小学的校长。”
展书堂奇怪了:“据我所知,作为一位小学校长,就算是一位教书先生的收入也不算最低,起码是生活无忧,我说的对吧?”
张连珠说:“可以这么说。”
展书堂就更奇怪了:“既然生活无忧的教书先生、小学校长,干嘛放着舒适日子不过,偏偏起来闹什么革命呢?”
张连珠说:“这日子舒适的了么?”
展书堂不明白,张连珠说……